卻說德菱譯出的新聞,乃是日韓特訂條約。韓國疆域,由日本政府保護,一切政治,亦由日本政府讚襄施行。太後閱畢,便道:“韓國就是朝鮮國,當日馬關條約,曾迫我國承認朝鮮自主,為何今日要歸日本保護呢?可見外國是沒有什麽公法,如此過去,朝鮮恐保不住了。”何不切唇亡齒寒之懼?正在驚愕的時候,慶王弈劻,忽入宮稟報,俄艦逸入上海,由日使照會我外務部,迫令退出,現在雙方交涉,尚未議妥,因此入奏太後。太後道:“現聞日勝俄敗,一切交涉,總須顧全日本體麵為是。”慶王道:“據奴才愚見,誠如聖訓。”太後道:“我國雖弱,究竟是個獨立國,也不宜令俄艦逸入,壞我中立。你去飭知外務部,電令南洋大臣,速迫俄艦出口!”慶王遵旨退出。太後複自語道:“外人論力不論理,遼東戰局,究不知如何結果,京師相距不遠,未免心寒。早知日俄有這番爭端,不如暫住西安,稍覺安逸呢。”德菱在旁,也不敢多談。


    當日無別事可記,到了次日,京中謠言不一,盛傳兩宮又要西幸。有一個汪禦史鳳池,竟信為實事,做了一篇奏疏,阻止西巡,待太後臨朝時,率爾上陳。太後閱畢,怒道:“日俄戰事,我國嚴守中立,京城內外,一律安堵,為什麽我要西巡?這等無稽之言,如何形入奏牘?”遂向慶王弈劻道:“速叫軍機處傳旨申飭,嗣後如有謠言惑眾,應著步軍統領衙門順天府五城禦史,一體拿辦!”誰叫你想念西安?慶王唯唯遵諭,自然令軍機處照旨恭擬,即日頒發。這也不在話下。


    過了一年,日俄戰事,還是未息,中國總算沒有出險,不過將各省辟職,裁並了好幾處,且廢製藝,試策論,興辦京師大學堂,把新政辦了好幾樁。又派商約大臣呂海寰,與葡使新訂商約二十條,出使英國大臣張德彝,與英外部會訂保工章程十五條,約中大旨,無非是保護兩國工商,彼此統有些利益。隻駐藏大臣有泰,恰來了一道緊急公電,報稱英將榮赫鵬入藏,與藏官私自訂約,請朝廷速與交涉,於是外務部又要著忙。是謂急時抱佛腳。原來日俄未戰的時候,俄人曾南下窺藏,密遣員聯絡達賴,令他親俄拒英。達賴頗被他運動,陰與英人齟齬。從前光緒十九年,清參將何長榮,與英使保爾,訂定藏印條約,承認亞東開關,許英人通商。亞東在西藏南境,毗連印度,此約訂後,英人嚐從印度入境,至藏互市。達賴偏同他反對,種種掯阻,英商未免吃苦。隻因俄人暗中袒護,英政府也未便發難。會日俄戰起,英政府乘機圖藏,令印度總督,遣將榮赫鵬率兵深入。榮赫鵬遂帶了英兵三千,印兵八千,廓爾喀兵三千,及工兵二千,長驅北向,攻入藏境。看官!你想這腐敗不堪的藏民,哪裏能敵他紀律森嚴的英將?達賴不知厲害,竟召集一班番官,向釋迦佛前,祈禱了好幾次,居然仗著佛力,令番官一齊出來,與英將接仗。兩下對壘的時光,相距還差數百步。那英兵的槍炮,已是撲通撲通的亂響,藏官不知何故遭瘟,都是應聲而倒。想是佛來接引,令往西方享福,故無病而亡。前隊既斃,後隊自然逃走。英將率眾追趕,自江孜北進,所向披靡,如入無人之境。及到拉薩,這位主持佛教的達賴喇嘛,早已聞警遠颺,逃到庫倫去了。何不請韋馱保護?達賴一遁,城中無主,還虧噶爾丹寺的長老,仗著膽出迓英軍,與他講和。英將榮赫鵬,遂趁勢恫喝,迫他立約十條,不由寺長不允。簽約後,方經駐藏大臣有泰探悉,電達清廷,清外務部茫無頭緒,由尚書侍郎,會議一番,定出一個主見,仍複電令有泰就近開議。


    這位有大臣,本是個糊塗人物,他當英藏開戰的時候,未嚐設法勸解,等到兩造定約,木已成舟,還有何力挽回?況且英將榮赫鵬,已奏凱回去,再與何人商議?當下召到噶爾丹寺長,令他抄出密約,仍行電達,並奏稱達賴貽誤兵機,擅離招地,應革去封號。身任駐藏大臣,坐令英兵壓藏,不知應革職否?清廷知他沒用,也不去依他奏請,隻令外務部討論約章的利害。侍郎唐紹儀素來研究外交,遂指出約中的關礙。原約共有十條,最要緊的是除前約亞東開埠外,更辟江孜、噶大克為商埠,此後是印度邊界,至亞江噶三處,藏人不得設卡,須添英員監督商務。所有英國出兵費用,應由藏人賠償五十萬磅。償款未清以前,英兵酌留春丕,俟償清後方得撤回。還有一條定得更凶,乃是藏地及藏事,非經英國照允,無論何國不得幹預。看官試想!西藏是中國領土,兵權財權,統歸駐藏大臣管轄,此次英藏私自立約,有無論何國不得幹預的明文,是全把西藏占奪了去,哪裏還是中國的管轄權呢?唐侍郎指出此弊,外務部堂官,自然著急,當據實奏聞,並保薦唐紹儀為全權大臣,赴藏改約。唐使至藏,照會英國,派員會議,辯論了好幾年,英員堅執不允,直到三十二年,英始承認中國有西藏領土權,允不占並藏地,及幹涉藏政,此外不肯改易。唐侍郎也無可奈何,隻得將就畫押。這是後話。


    且說日俄交戰,已是一年,俄國的海陸軍,屢戰屢敗,日本戰艦,進陷旅順口,奉天省城,也被日本陸師占住,俄人尚不肯幹休,竟派波羅的海艦隊,大舉東來。波羅的海,在歐洲北麵,係俄國西境的領海,他要從西到東,繞越重洋,路有一萬八千裏。今日到某處,明日到某處,早被日人探悉。就是艦隊中一切情形,日人也耳熟能詳,因此養精蓄銳,預先籌備。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俄艦遠道而來,艦中人已疲乏得很,兼且未諳路徑,未識險要,貿貿然駛到日本海,即使有通天手段,一時也用不出。況日本係三島立國,四周都是海峽,海峽裏麵,正好設伏,掩擊俄艦。他聞俄艦將至,料必從對馬海峽駛入,暗集水師,密為布置,不怕俄艦不墮入計中。這俄艦也防著險要,無如勢不能避,隻好闖入對馬峽。一入峽中,四麵八方的日艦,統行駛集,把俄艦困在垓心,你開槍,我放炮,一齊動手,弄得俄兵防不勝防,禦不勝禦。惡龍難鬥地頭蛇,打了一仗,被日兵殺得大敗虧輸,戰無可戰,逃無可逃,隻得束手歸降,做了俘虜。日俄戰事,雖與中國大有關係,然究與中外開戰不同,故敘筆概從簡略。


    日俄勝負已決,於是美國大統領羅斯福,出來調停,勸日俄休兵息戰。俄人此時,因鞭長莫及,不能再事調兵,日人以俄國究係強大,遷延非計,得休便休,遂各允了美統領的布告,各派公使到美國會議,就樸子茅斯作會議場。日使小村氏,提出要索各款共計十一條:第一條是索償戰費;第二條是承認朝鮮主權;第三條是要俄國割讓樺太島;第四條是旅順大連灣的租借權,要讓與日本;第五條是俄國撤退滿洲兵;第六條是承認保全清國領土,及開放門戶;第七條是哈爾濱以南的鐵路,亦須割讓;第八條是海參崴的幹線,應作為非軍事的鐵道;第九條是竄入中立港的兵艦,當交與日本;第十條是限製東洋的俄國海軍;第十一條是沿海州的漁業權等,亦應歸與日本。這十一條款子,經俄使槐脫抗議,所有賠償兵費,割讓樺太,中立港竄入軍艦的交與,及限製俄國海軍四大問題,概不承諾。再四磋商,方允將樺太島南半部,讓與日本,餘三條一概取消。日本亦總算承認,和議遂成。東三省的俄兵,才如約撤退,領土權交還中國,惟路礦森林漁業邊地,各項交涉,仍日日相逼,清廷不敢不允。從此北滿洲為俄人的勢力圈,南滿洲為日人的勢力圈,名為中國的東三省,實則已歸日俄的掌握了。總是中國晦氣。


    自日俄戰爭後,中國人士,統說專製政體,不及立憲政體的效果。什麽叫作專製政體?全國政權,統歸君主一人獨斷,所以叫作專製。什麽叫作立憲政體?君主隻有行政權,沒有立法權,一國法律,須由國會中的士大夫議定,所以叫作立憲。日本自明治維新,改行新政,把前時專製政體,改作君主立憲,國勢漸漸強盛,因此一戰敗清,再戰勝俄,俄國政體,還是專製,終被日本戰敗。自是中國人的思想言論,驟然改變,反對專製的風潮,日盛一日。這是中國人慣技。慈禧太後雖然不願,也隻得依違兩可,與王公大臣,商定粉飾的計策,停止科舉,注重學堂,考試出洋學生,訓練新軍,革除梟首淩遲等極刑,並禁刑訊。複派遣載澤、紹英、戴鴻慈、徐世昌、端方五大臣出洋,考察政治,於光緒三十一年七月啟行。臨行這一日,官僚多出城歡送,五大臣聯翩出發,才到正陽門車站,方與各同寅話別。忽聽得豁喇一聲,來了一顆炸彈,炸得滿地是煙硝氣,五大臣急忙避開,還算保全性命。大幸。載澤、紹英,已受了一些微傷,嚇得麵色如土,立即折回。


    看官!你道這顆炸彈,從哪裏來的?說來又是話長,小子略略敘述,以便看官接洽。原來康梁出走時,立了一個保皇會,號召同誌,招集黨徒,散放富有貴為等票,傳布中外。在外遊學的學生,與充工販貨的僑民,倒被他聯絡不少。獨有一個廣東人孫文,表字逸仙,主張革命,與康梁意見不同。他童年時在教會學堂肄畢,把平等博愛的道理,印入腦中,後來又到廣州醫學校內,學習醫術。學成後,在廣州住了兩三年,借行醫為名,結識幾個誌士,立了一個秘密會社。嗣因同誌漸多,改名興中會,自己做了會長。李鴻章未沒時,他竟冒險到京,訪到李寓,與李談了一回革命事情。李以年老為辭,他遂回到廣州,湊集幾個銀錢,向外國去購槍械,竟想指日起事。事不湊巧,秘謀被泄,急航海逃至英國。粵督譚鍾麟,拿他不住,探聽他遁至外洋,飛電各國公使,密行查拿。駐英使臣龔照璵,誘他入館,把他禁住,虧得從前有位教師,是個英國人,名叫康德利,替他設法救出。自此以後,這位孫會長格外小心,遍遊歐美各國,遇有寓居外洋的華人,往往結為好友。有幾個誌士,願入黨的,有幾個富翁,願助餉的。他住在海外,倒也不愁穿,不愁吃,單愁革命不成,欲想回國,又恐怕自投羅網,隻得時常與同誌通信。有廣東人史堅如,與中山是莫逆朋友,結了幾個黨人,要去借兩廣總督德壽的頭顱。不料德壽的頭顱,保得很牢,反將史堅如的頭顱,借得去了。這是革命流血第一個誌士。嗣後又有湖南人唐才常,想在漢口起事,占據兩湖,又被鄂督張之洞查悉,拿獲正法。才常死後,廣東三合會首領鄭弼臣,受孫文運動,願聽指揮,發難惠州,又遭失敗。過了一年,湖南人黃興,在長沙密謀革命,亦被泄漏。黃遁走日本,嗣又潛回上海,邀了同誌萬福華,刺殺前桂撫王之春。福華被拿,黃亦就獲,經問官審訊,黃無證據,始得釋,乃航海東去。浙江人蔡元培、章炳麟,在上海組集會社,開設報館,鼓吹革命。四川人鄒容,又著了一冊《革命軍》,被江督魏光燾聞知,飭上海道密拿。元培走脫,章、鄒二人被捉,鄒容在獄病筆,章炳麟幽禁數年,方得釋放。到光緒三十一年,湖商人胡瑛,湖北人王漢,謀刺欽差鐵良,尾至河南彰德府,無隙可乘,王漢憤極,將手槍對著自己胸前,一發而斃。胡瑛料知無成,亦遁往日本。曆曆寫來,簡而不漏。接連又有五大臣出洋事,惱動了一位誌士吳樾。樾係皖北桐城人,生得慷慨激昂,自命為暗殺黨先鋒,他與五大臣毫無私仇,隻為了排滿主義,挾著炸彈,潛身進京。這日聞五大臣乘車出發,他先在車站坐待,等到五大臣陸續入站,將上火車,就取出炸彈,突然拋去。五大臣到底有福,未遭毒手,那仆役們恰死了好幾個。誤中仆役,恰難為一顆炸彈。當下大起忙頭,由全班巡警,分路搜查,竟不見有可疑人物,隻火車外麵,有好幾具屍首,仔細檢查,除被炸的仆役外,有一血肉模糊的屍骸,粗具麵目,恰沒有人認識,複將衣服內一一檢查,懷中尚藏有名片,大書吳樾姓名,名下又有皖北人三字,烈士徇名。大眾料是革命黨中人物,彼此相戒,幾乎風聲鶴唳,杯弓蛇影。鬧了月餘,始漸平靜。徐世昌、紹英不願出洋,清廷隻得改派了尚其亨、李盛鐸。五大臣駕艦出遊,自日本達美國,轉赴英德。考察了數國政治,吸受些文明氣息,遂從外洋擬了一折,把各國憲政大略,敘述進去。差不多如王荊公萬言書,結末是請速改行立憲政體,期以五年。中國人的熱心。這奏折傳達清廷,皇太後尚遲疑未決,至次年七月,五大臣回國,由兩宮召見數次,他五人各暢所欲言,說得非常痛切。太後也為動容,遂於光緒三十二年七月十三日,頒發預備立憲的上諭道:


    朕奉慈禧端佑康頤昭豫莊誠壽恭欽獻崇熙皇太後懿旨:我朝自開國以來,列聖相承,謨烈昭垂,無不因時損益,著為憲典。現在各國交通,政治法度,皆有彼此相因之勢,而我國政令,積久相仍,日處阽危,憂患迫切,非廣求智識,更訂法製,上無以承祖宗締造之心,下無以慰臣庶治平之望,是以前簡派大臣分赴各國,考查政治。現載澤等回國陳奏,皆以國勢不振,實由於上下相睽,內外隔閡,官不知所以保民,民不知所以護國。而各國之所以富強者,實由於實行憲法,取決公論,君民一體,呼吸相通,博采眾長,明定權限,以及籌備財用,經畫政務,無不公之於黎庶。又兼各國相師,變通盡利,政通民和,有由來矣。時處今日,惟有及時詳晰甄核,仿行憲政,大權統於朝廷,庶政公諸輿論,以立國家萬年有道之基。但目前規製未備,民智未開,若操切從事,徒飾空文,何以對國民而昭大信?故廓清積弊,明定責成,必從官製入手。亟應先將官製分別議定,次第更張,並將各項法律,詳慎厘訂,而又廣興教育,清理財政,整頓武備,普設巡警,使紳民明悉國政,以預備立憲基礎。著內外臣工切實振興,力求成效,俟數年後規模粗具,查看情形,參用各國成法,妥議立憲實行期限,再行宣布天下。視進步之遲速,定期限之遠近。著各省將軍督撫,曉諭士庶人等,發憤為學,各明忠君愛國之義,合群進化之理,勿以私見害公益,勿以小忿敗大謀,尊崇秩序,保守和平,以預備立憲國民之資格,有厚望焉!欽此。


    這篇諭旨,在清廷以為空前絕後的政策,其實紙上空談,連實行的期限,尚且未定,已可見慈禧後的粉飾手段了。當下派載澤等編纂新官製,停捐例,禁鴉片,創設政務處及編製館等,似乎銳意維新,不涉空衍。並命慶親王弈劻為總核大臣,這慶親王仰承慈眷,把懿旨格外凜遵,不到幾日,就將京內外官製,核定崖略,具折奏陳:徒改官製,擺成一個空架子,究於國家何益?內閣軍機處,暫仍舊貫,把六部改作十一部,首外務部,次吏部,次民政部,次度支部,次禮部,次學部,次陸軍部,次法部,次農工商部,次郵傳部,次理藩部,每部設尚書一員,侍郎二員,不分滿漢,都察院改為都禦史一員,副都禦史二員,大理寺改為大理院,太常光祿鴻臚三寺,並入禮部,國子監並入學部,太仆寺並入陸軍部,這算是京內官製的改革。各省督撫下,設布政、提法、提學三司,交涉紛繁的省分,增交涉使,有鹽省分,仍留鹽法使,或鹽法道與鹽茶道,東三省設民政、度支兩使,代布政使職任。又裁撤分巡分守各道,添設巡警勸業二道,分設審判廳,增易佐治員,這算是外省辟製的改革。換湯不換藥,何足醫國。官製粗定,複開憲政編查館,建資政院,中央立統計處,外省立調查局,並派汪大燮、於式枚、達壽三大臣,分赴英德日三國考察憲法。正在忙碌時候,忽報革命黨人趙聲肇亂萍鄉,清政府方道是宣布立憲,可以抵製革命,誰知革命黨仍舊橫行,免不得意外憂慮。嗣聞萍鄉縣已經嚴防,黨人無從侵入,有幾個已拿下了,有幾個已槍斃了,隻主張起事的趙聲,恰遠颺得脫,遍索無著。有人查得趙聲履曆,乃是江蘇丹徒人,表字伯先,係南洋陸師學堂第一次畢業生,與吳樾很是投契。吳樾未死的時候,曾遺書趙聲,有“君為其難,我為其易”的密約。趙聲也有贈吳的詩章,小子曾記得二絕雲:


    淮南自古多英傑,山水而今尚有靈。


    相見塵襟一瀟灑,晚風吹雨大行青。


    一腔熱血千行淚,慷慨淋漓為我言。


    大好頭顱拚一擲,太空追攫國民魂。


    清廷聞萍鄉已靖,又漸漸放心,不意禦史趙啟霖,平白地上了一折,竟參劾黑龍江署撫段芝貴,連及農工商部尚書載振,又惹起一番公案來,看官欲明底細,請向下回再閱。


    光緒之季,清室已不可為矣。外則列強環伺,以遼東發祥地,坐視日俄之交爭而不能止,西藏服屬二百年,又被英人染指,剝喪主權。外交之失敗,已不堪問。內則黨人蠭起,昌言革命,紛紛起事,前仆後繼,子房之椎,勝廣之竿,皆內潰之朕兆。內外交迫,不亡可待?清廷即急起圖治,實行立憲,亦恐未足固國本,樹國防,況徒憑五大臣之考察,數月間之遊曆,襲取鎊國皮毛,而即謂吾國立憲,已十得八九,不暇他求,其誰信之?本回依事直書,而夾縫中屢寓貶筆,是固所謂皮裏陽秋者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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