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以則神色稍怔,旋即笑了下:“怎麽會?”


    他看了眼沈冰檀離開的方向,漫不經心道:“我對冰山美人沒興趣。”


    薑以則邁開長腿往禮堂裏進,室友跟上去:“你幹脆說對所有女生都不感興趣得了,學校裏那些學妹們變著花樣在你麵前刷存在感,我就沒見你對哪個有點耐心。”


    交流會還沒開始,薑以則在最後麵隨便尋了個位置坐下。


    室友坐他旁邊,興致勃勃:“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


    薑以則倚進靠背裏,翹起二郎腿:“暫時還沒有,可能還沒出生吧。”


    口袋裏手機震了聲,他點開。


    初念:【以則哥,這題到這一步怎麽解來著?】


    初念:【(圖片)】


    薑以則點開圖片看一眼:【前幾天不是剛給你講過?】


    初念:【我忘了(/委屈)】


    薑以則:【怎麽不去問你哥?】


    初念:【他才不管我呢。(/可憐)】


    薑以則無奈歎了口氣,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小巧的筆記本。


    室友看過來:“以則,你還隨身帶這玩意兒呢?”


    “習慣了。”


    他隨口應著,拿筆寫出步驟,拍照給她。


    初念:【知道了,謝謝以則哥。】


    初念:【對了,你上次跟我說這兩天要去安芩對吧,聽說那邊的鴨鎖骨特別好吃。】


    薑以則:【回去給你帶。】


    初念:【我就隻是隨便說說,不過你要真帶了我也勉強願意收下,但這可不是我主動問你要的哦,你別跟我哥打小報告】


    又發一個傲嬌小兔子叉腰的表情包,萌的不行。


    薑以則看著聊天記錄,失笑。


    ——


    沈冰檀不知道薑以則要找自己聊什麽,周五上午,她坐在教室裏還有些心不在焉。


    後來於夢樂用胳膊肘輕輕撞她:“幹嘛呢,再有兩個人就到你了,趕緊準備準備。”


    沈冰檀這才回過神,整理好思緒。


    老師叫到她的名字,她深吸一口氣走向講台。


    站在講台上她仿佛換了一個人,言簡意賅,邏輯自洽,整個人充滿了自信。


    她的論文題目不算有新意,但難在內容細致,見解獨到。


    從教室裏出來時,於夢樂挽著她的胳膊還在感慨:“剛剛導師們誇你呢,你一直在實習還能這麽優秀,學霸果然與眾不同。不像我,我的論文列出來的那些大綱,全都是在知網拚拚湊湊想出來的。”


    沈冰檀無語地笑笑:“現在隻是開題,我論文都還沒寫呢,你就知道我寫的好了?”


    “反正比我好肯定是毋庸置疑的。”於夢樂早上沒吃飯,如今餓得摸摸肚子,“快晌午了,我們去吃飯吧,這個點還沒放學,餐廳人少。”


    沈冰檀說:“我還有點事,你自己去吃吧。”


    “行吧,那我去找閔風。”於夢樂說著,把沈冰檀手裏的開題報告接過來,“我一會兒幫你拿宿舍。”


    餘夢樂離開之後,沈冰檀給薑以則發了條微信。


    他剛好就在學校,兩人約定在超市旁邊的奶茶店見麵。


    她和薑以則在奶茶店門口遇到,一起走進去。


    服務員過來點單,沈冰檀要了一杯燒仙草。


    薑以則沒看菜單:“一杯白水,謝謝。”


    又問沈冰檀,“開題答辯怎麽樣,還順利嗎?”


    沈冰檀點點頭:“還行。”


    “打算什麽時候回長莞,我今天下午走,要不要一起?”


    服務員送了奶茶上來,沈冰檀說了聲“謝謝”,跟薑以則道:“我已經搶到了明天傍晚的火車票。”


    “那也行。”他喝了口白水,忽而想起什麽有意思的事,“記得高中那會兒,每次頒獎大會我們倆都站在一起,後來學校論壇裏把我們倆組成cp,懷初看到帖子後跟我打了一架。”


    他苦澀地笑笑:“當時咱們倆話都幾乎沒說過,我可是真冤枉。不過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他有了危機感,才開始厚著臉皮去追你。”


    沈冰檀捧著奶茶沒有接腔,認真地聽著,腦海中很多記憶也被他勾了起來。


    “有些事你可能都不知道。”薑以則繼續說,“你後來說不跟成績差的人談戀愛,要給他補課,他怕你會覺得他笨不喜歡他,總是事先讓我給他講一遍,有時候為了學習他能熬到淩晨兩點。”


    “你也知道,懷初以前是個不著調的人,吊兒郎當,桀驁不馴,性格乖戾,動不動就跟人打架,同學們敬他怕他,老師們也對他頭疼。可麵對你的時候,他總是不一樣。”


    “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就從來沒有見他對誰這麽認真過。他為你做出了很多改變,收斂身上的戾氣,不打架不鬧事,知道學習,開始變得成熟穩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你成就了如今的秦懷初。”


    沈冰檀捧著奶茶的指節微微收力,抿了下唇:“你怎麽,突然跟我聊這些?”


    “有些事我不說,他可能永遠都不會告訴你。懷初的腿傷,你知道吧?不是打籃球摔的,是因為你。”


    沈冰檀一驚,心都跟著提了起來:“什麽意思?”


    薑以則回憶著以前:“四年前,你和秦懷初打電話,說你媽把你鎖在了出租屋裏的那個晚上,秦懷初跟我在一起。他當時確實因為打籃球傷了腿,但隻是小傷並不嚴重,掛斷電話之後他訂了來安芩的機票,說你在那裏過得不好,他要把你帶走。”


    “半夜裏,他又突然給我打電話。我趕過去的時候他人在醫院躺著,右腿骨裂,造成二次創傷,傷勢很嚴重。”


    薑以則看向沈冰檀,“那晚他趕到的時候,剛好撞上你家隔壁失火,他撞開門把你救了出來。當時你昏迷不醒,嘴裏念叨著你的荷花獎獎杯,他本就有腿傷,卻還不顧眾人阻攔衝上去找獎杯,結果人從樓梯上摔了下來。”


    “那個傻小子,腿都斷了還把你的獎杯揣在懷裏,小心翼翼地護著。”


    沈冰檀紅了眼眶,鼻子酸酸的,喉頭哽得一陣陣發疼。


    “他不想讓你知道,第二天一早就轉院回了長莞,後來一直在接受治療。”


    薑以則頓了頓,“你跟他說分手的時候,他剛做完一次手術,那場手術失敗了,醫生說他的腿可能得瘸一輩子。那時候他看到你的信息,笑了一下,跟我說:‘我正愁不知道該怎麽跟她說呢,她自己先說出來了也好。’”


    沈冰檀心上被狠狠刺了一下,又仿佛被什麽東西來回攪著,疼得入骨。


    薑以則:“你以前在學校裏成績好,跳舞又那麽出眾,獎項無數,年紀輕輕便成了舞蹈明星,被全國那麽多觀眾喜歡著,高高在上,遙不可及。”


    “懷初表麵上嬉皮笑臉,大大咧咧,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其實在你們倆的感情裏,他是有點自卑的,總怕你沒那麽喜歡他,也怕自己會配不上你。後來腿又瘸了,他那麽高傲的一個人,越發覺得自己給不了你幸福。所以你說分手的時候,他沒有挽留。”


    沈冰檀手上無意識地用力,指甲摳進肉裏,落下很深的紅印。


    她從沒想過,那時候的秦懷初會有這種想法。


    他看起來那麽陽光灑脫,好像對什麽都滿不在乎,內心深處怎麽會這麽想?


    “可即便這樣,他也從來沒有放棄過對你的關心。”薑以則說,“你在這邊的所有境遇,他知道的一清二楚。還記得你是怎麽複讀考進a大的嗎?”


    沈冰檀努力平複著心虛,輕輕道:“我們高中的班主任幫忙找了a大那邊的關係,他們資助我在a大附中複讀了一年,條件是我高考後誌願隻能是a大。”


    她是以安芩市高考狀元的身份,進了a大外語係,進去後學費全免,還有各種獎學金。


    薑以則:“關係是懷初給你找的,他說,一定要讓你上學。”


    ……


    薑以則離開後,沈冰檀還在奶茶店坐著。


    耳畔環繞著薑以則走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我知道,你一個女孩子這幾年生活很艱難,但懷初為了你過得也不容易。他是因為如今腿傷好轉,才敢重拾信心追求你的,如果你還喜歡他,就對他好點吧。”


    她以為把那些錢還給秦懷初,就不欠他什麽。


    原來欠他的債,早就已經還不清了。


    沒有薑以則在,她眼淚才終於決了堤一般潸然落下。


    後來趴在桌子上,泣不成聲。


    服務人員小心翼翼地拿了紙巾走過來:“同學,需要幫助嗎?”


    沈冰檀拿紙巾擦掉眼淚,將心緒平複下來:“謝謝。”


    她突然很想見到秦懷初。


    起身往外麵走。


    回宿舍,於夢樂看她眼眶紅腫,關心地迎上來:“冰檀,你怎麽了?”


    “沒什麽。”沈冰檀鼻子也囔囔的,她將行李箱取出來,收拾東西,“長莞那邊有點事,我今天就走。”


    “可是你的票不是明天的嗎?現在很難搶到票了誒。”


    “沒關係,我去火車站看能不能買到站票。”


    “站票?安芩到長莞十幾個小時呢,站票怎麽行呢?到底什麽事啊,這麽著急?”


    “很重要的事。”


    沈冰檀回來帶的東西本來就不多,很快便收拾好了。


    跟於夢樂打了聲招呼,她徑直往外麵走。


    下樓梯時剛好有幾個女生上來,擦肩而過。


    幾人正很激動地討論著什麽:


    “樓下那個男的好帥,簡直是我的理想型!”


    “最近咱們a大怎麽總有帥哥出沒,這兩天學術交流會就有一個長得很帥的學長,沒想到今天這個也巨帥!”


    “我覺得今天這個看起來更酷一點。”


    “行了,別羨慕了,能在女生宿舍樓下出現的,都是有婦之夫。”


    討論聲漸漸遠去,沈冰檀也沒在意,提著行李箱往樓下走。


    從宿舍樓裏出來,她發現今天宿舍門口的人格外多。


    不少女生頻頻朝著一個方向張望,還小聲討論著什麽。


    她餘光掃了眼,步子當即頓住,緩慢把視線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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