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杳錄》


    作者:半盞流蘇


    文案:


    運籌帷幄的鎮國長公主一朝國破家亡,再睜眼成了逼死自己之人的女兒。她設計重回黎京,與名滿京都的端王不受控製的越走越近。一次受傷夢回前生,察覺以往不曾注意的一些蛛絲馬跡,當年殉國竟隻是一場陰謀,原來她過往二十五年竟都活成了一場笑話……


    第1章 以身殉國


    永慶三年冬。


    這一年黎京的雪下的不是很大,但卻出奇的寒冷,大大小小的街道上到處都是一層薄薄的冰霜,有的地方甚至都垂下了冰淩柱。


    但即便如此,仍是擋不住新皇登基,舊朝逝去,帝都歡騰。


    皇宮深處。


    站在高高樓台上的女子一襲紫金衣裙,她麵容冷淡,卻隻是襯得那絕色容顏更加的不食人間煙火。


    “大公主這是何必,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您也還是以往榮耀尊貴的公主,可與新朝共錦繡。”來人身材修長,一身玄色衣袍肅穆之中有些冷意。他麵目幾分俊秀,隻是那臉上的表情有些礙眼。


    他趾高氣昂嗎?為何不可,如今他已經是手握重兵的大將軍了,而她傅雲則成了亡國公主,他顧之曦自然是有資格在她麵前趾高氣昂的。


    站在高高樓台上的女子輕輕一笑,帶著一絲說不出的意味,朱唇輕啟,卻不鹹不淡的吐出一句,“與我何幹?”


    是的,與她何幹,縱使她再不喜歡自己的父皇和那個已經腐敗到了極點的朝堂,可那終究還是她家的天下,可如今呢?真的是與她何幹了。


    長長舒出一口氣,她這些年養在深宮裏,枕邊案幾上擺著的卻是比皇帝還多的軍政奏折,別的公主在嬉戲玩鬧的時候,她卻是坐在案幾前為已經搖搖欲墜的天下出謀劃策。


    可即便是如此,她那位看起來仁義且疼愛女兒的父皇卻還是覺得不夠。


    三年隨軍出征,數年如一日的遊走在各個臣子的陰謀詭計之間。她隻是一個女子啊,縱然有著不輸天下謀士的能力,也不該過著這樣的日子。


    她如今已經是二十五歲高齡,他的父皇卻還是把她留在了皇宮,眾人都道皇帝愛女舍不得大公主下嫁他人,隻有她自己知道,不過是怕她這麽一個謀士落到別人手裏,壞了他的大好江山罷了。


    顧之曦皺了皺眉,看著站在高樓上無動於衷的鎮國公主,心裏想著的卻是新皇的交代,不得不再次開口想再勸上一勸。


    隻是不等他再次開口,站在高樓上的女子忽然仰天大笑,笑罷朝後一揚,就從高高的樓台上墜了下去。顧之曦一驚,趕忙上前去看,卻隻在茫茫夜色中看到飄飛在漫天飛雪中那一襲紫金色的衣裙。


    顧之曦久久站在高樓上不動,這麽一個驚才絕豔的大公主,竟然就這麽香消玉殞了,當真是可惜的很。


    不過片刻之後,他便沒了心思感歎,新皇吩咐的事沒有辦成,這該如何交代啊。


    “去,到下麵看看,先把屍體收了吧。”顧之曦一聲輕歎,命令身後的士兵去查驗大公主屍身,自己則轉身遠去,竟是不打算再管。


    永慶三年冬,帝都裏接連出了兩件大事,一是舊朝徹底覆滅,新帝登基,二是新帝登基之夜,前朝鎮國公主從高高的樓台上墜下,竟是以身殉國了。


    而相較於帝都之中紛繁雜亂百廢待興的局麵,遠在江南一處山野小鎮上的人家,就顯得溫馨怡然的多。


    如今已經是冬日,雖說江南比北麵的帝都要暖和的多,但總歸還是不如春日裏的舒爽,進出門都要帶著手爐或是披風。


    許靖容進門的時候也是一身嚴嚴實實的打扮,今日她的女兒就要從山上的寺廟裏回來了,她心裏歡喜,早早的就起了床往前門等人。


    可是卻是左等右等,遲遲不見去接人的兒子回來,無奈之下隻好先回了屋子。


    片刻後有人掀了門簾進屋,來人還沒站穩腳步,就對上了迎上前的許靖容,來人不由寬慰的開口道,“母親莫急,小妹肯定是因為太冷耽擱了,再等上一會兒說不定就回來了。”


    許靖容一聽這話稍微安了安心,看著眼前的少年淺笑道,“雲樓,娘這不是想你妹妹了嘛,她已經有五年沒有回來了吧,也不知道如今是個什麽模樣。”


    說著,許靖容的臉上一陣黯淡,當年她不肯忍下一口氣,帶著三個孩子遠走江南,如今這三個孩子都已經長大成人,多少也是安慰了她的心。


    “母親寬心,妹妹不是一直與我們都有書信來往嗎,雖說不是她親手所寫,但也是報了平安的。”與許靖容說話的是一個年約十五歲的少年,他看起來雍榮閑雅,一張俊逸的臉上有著淡淡的無奈。


    自家的母親可是個爽利灑脫的性子,怎麽偏偏遇上自己的女兒就變得患得患失了。顧雲樓扶著婦人坐到了椅子上,也往門外看了看,算算時間,早該到了鎮上才是。


    他們顧家三個孩子,他和二弟顧雲淆自小就在母親身邊,而三妹妹則不然,因年幼隨母親一起遠走他鄉,導致身體一度到了病危的地步。


    顧雲樓正想著,門外傳來了一陣馬蹄聲,他立刻起身往外走,那著急的模樣一點也不像是剛才安慰自家母親的從容淡定。


    門外,一個身形修長的冷俊少年正從馬車上往下跳,看到來人喊了一聲大哥,這才去掀了車簾想要把裏麵的人給扶下馬車。


    隻是那簾子一掀,他的臉色就是大變,馬車的正中央斜斜歪倒著一個年約十二歲的少女,此刻她臉色青白一片,氣息微弱至極,似乎隨時都會停止呼吸。


    顧雲樓隻看了一眼就把擋在他前麵的顧雲淆推到了一邊,上前把馬車上的人兒抱了出來,而被推開的顧雲淆也不生氣,立刻轉身把馬車上的馬拉了,翻身躍了上去,眨眼就沒了蹤影。


    許靖容從屋子裏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這一幕,立刻就瞪大了眼睛,她的杳兒怎麽了!“抱你妹妹到屋子裏來。”她喊了一聲,高高的把門簾給挑了起來,方便顧雲樓進屋。


    這邊剛把人放到榻上,那邊門外就傳來了急匆匆的腳步聲,接著就看到顧雲淆和一個須發花白的老頭走了進來。


    許靖容也不多言語,讓了位置讓老頭上前,“大夫,小兒莽撞,請您見諒。”她見那大夫一臉的大汗,就知道自家這兒子是怎麽把人給請來的。


    第2章 借屍重生


    許靖容斜了自己兒子一眼,又滿臉憂心的看著躺在榻上的女兒,她那模樣憔悴的,令她的心都在抽痛,哪裏還顧得上別人許多。


    老大夫搖搖頭示意沒事,稍稍把氣喘勻了,就上前把手搭在了少女那雪白的腕上,片刻後神情一頓,又重新再換了隻手繼續號脈。


    許靖容和自己兩個兒子等在一邊一臉的緊張,卻見大夫慢悠悠的收回手道,“無妨,隻是暈車暈厥,我給開個方子,喝上一次就好了。”


    其實他心裏多少有些奇怪,剛剛搭上腕脈的時候,他明明已經覺出了這人八成是活不了了,但誰知就在他收手的瞬間,那脈象竟是又活了。


    他行醫多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奇怪的脈象,故而剛才又搭了另外一隻手的脈,得到的結果便是他剛才說出的話。


    匆匆開了方子,大夫連銀子都沒有收,直接就往屋外走,走前還交代了一句,病人體虛,應多注意飲食。


    顧雲淆是自告奮勇的去抓藥熬藥,顧雲樓則端了水過來,以便等會妹妹醒了可以先喝口水緩緩,而許靖容卻是一臉心疼的看著自己女兒,愛憐的伸手把她額前的亂發拂到了一邊。


    傅雲醒來的一瞬間,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張既心疼又愛憐的麵容,不由的就愣在了當場,她記得自己被迫從高台上跳了下去,那麽高的地方,肯定是絕無生還的可能了,那現在……


    與生俱來的從容不迫讓她不動聲色的查看了四周,在她邊上還站著一個年約十五的少年,他的長相很是英俊,小小年紀就有一股風流雅士的感覺。


    許靖容見自己女兒醒了,高興的幾乎要落淚,連忙關切的問,“我的杳兒可還好?要不要先喝口水緩緩?”她問的很小心翼翼,似乎是怕自己大聲些就會嚇到床上的人似的。


    傅雲又是一愣,杳兒?是在叫她嗎?可她不管是封號還是名字裏,都從來沒有一個杳字啊,而看眼前的婦人這般眼神,也肯定不是認錯了人,因為,沒有誰會把自己女兒認錯的。


    她,這是活了?還活到了別人身上?傅雲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任由身邊的婦人噓寒問暖,都是訥訥的點頭或是搖頭。


    接下來的幾日傅雲都暈暈乎乎的,不過總算知道了是怎麽回事,她是真的活了,活在一個年僅十二歲名叫顧雲杳的姑娘身上。


    而她其上還有兩個哥哥,大哥名為顧雲樓,正是那日在她身側的翩翩少年郎,二哥顧雲淆,性子冷淡極不愛說話。


    看著這兩位哥哥,傅雲的心中想到的卻是自己的哥哥們,新舊朝代更替,他們也該是死多活少了。


    傅雲是個冷淡的性子,但不代表她是一點感情也無的人,想著可能都已經不在了的人,心中多少有些感傷,隻是常年謀士的日子讓她很快就把這種情緒收了起來。


    “杳兒,可是餓了,母親給您做了些糕點快來吃。”許靖容站在門前朝著院子裏坐著的顧雲杳招手,這孩子自從好了之後,似乎變得不太愛說話了。


    不過五年時間沒見,許靖容也確實不知道自家的小女兒養成了什麽性子,或許她這般沉默也是在山寺裏養出來。


    唉,歎了口氣,傅雲終於找回了一個謀士和公主該有的鎮定,既然她活了,那便就當是重生好了,顧雲杳是吧,那就做她吧。


    她站起身邁著步子往屋前走,站在門前的許靖容看著走來的顧雲杳一時間之間有些移不開眼,自家女兒的禮儀姿態如此的好,難道是天生的不成。


    她喜滋滋的想著,就伸手拉了已經走到她身邊的女兒往屋裏讓,“都是些口味清淡的,你現在剛剛好些,吃這些應該沒有問題。”


    許靖容忙忙活活的讓顧雲杳坐下,又給她把兩盤子點心往前推了推,又伸手拿了茶盞在一側,這才安靜下來看著她吃。


    “母親,我想出去走走。”顧雲杳姿態優雅的拿起點心吃了一小口,跟前世她在宮中吃的那些根本無法比,不過卻讓她吃的安心。


    還有身旁的婦人,她現在還無法真的把她當作母親,因為在她的記憶裏,母親的印象還是那位性子溫軟的雲妃,而不是眼前這個一臉希冀等著她評價糕點的婦人。


    “出去?可是你這身子……”許靖容原本是想讓自己女兒評價下自己的手藝,卻忽然聽到她說想出門,不由的就是一愣。


    顧雲杳點頭,她總該知道這是何年何月,什麽地方吧,從蘇醒到現在,她可是連門都沒有出去過。


    許靖容皺了皺眉,在顧雲杳的清澈目光裏,最終還是點頭了,不過卻是要老大一起陪著才行。顧雲杳自然也沒想過自己一個人出去,一來這身子還很纖弱,二來人生地不熟的,她也沒辦法一個人啊。


    於是向來雷厲風行的顧雲杳吃完糕點就拉了自家大哥出門,隻在一條路上轉了一圈,她就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


    原來離她死不過幾日時間,新帝登基沿用了前朝年號,所以現在還是永慶三年,而這裏則是一個偏僻的山野小鎮,連新朝更替舊朝也是今日才被傳來了進來的閉塞之地。


    她忽然就沒了興致,既然已經決定做顧雲杳,那這天下是誰的天下,又與她何幹。


    “大哥,我們回去吧。”顧雲杳興趣索然的仰頭跟一旁的顧雲樓說話,卻看到他一臉探究的看著自己,心下忽然一緊,但隨即又釋然。


    她不是假的,沒必要心虛,更沒必要掩飾什麽,早先她就知道了,顧家這位小姑娘離家五年,這五年足以改變很多東西,比如性子什麽的。


    顧雲樓也確實如她所料,什麽也沒看出來,不過他心裏多少還是對自家妹妹剛才那略顯落寞的眼神感到奇怪。


    那眼神就好像是放棄了一切繁華之後才有的落寞,雖然隻是一瞬間,但顧雲樓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可他的妹妹怎麽會有這樣的眼神,她曾擁有過世間繁華嗎?


    第3章 改變心意


    兩人並肩走在回去的路上,顧雲樓也曾試探的問了幾句山寺的生活,顧雲杳都是對答如流,隻是問道書信的時候,她略微遲疑了一會兒。


    顧雲杳也是滿心的無語,山寺裏他們不曾長去,自然隨她自己怎麽說,倒是那書信,不是她寫的她又哪裏知道都寫了什麽。


    不過好在顧雲樓也不是真的在意,便也就這麽蒙混過去了。隻是,顧雲杳知道,顧雲樓心裏的疑惑怕是就此種下了,不想辦法打消,總歸還是不妥。


    走到他們居住的小院子前時,一輛看起來極為精致的馬車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顧雲杳側頭看了一眼,馬車之上的裝飾極其繁複,不是一般人家該有的,又看坐在其上車夫的衣飾,心裏就猜到了幾分,來人恐怕是與許靖容的夫家有關。


    她剛剛醒來的第一天就看出許靖容不是個平常的山野村婦,她一舉手一投足之間的典雅貴氣,非世家大族所不能培養出來。


    其後與顧雲樓相處更是看出,他的教養極好,規矩禮儀更是挑不出一處錯來,小小年紀說話做事更是滴水不漏,就是從前的皇子王孫也不遑多讓。


    “他們又來做什麽。”顧雲樓皺著眉看著那馬車,說出的話讓顧雲杳一挑眉,竟然還不是來了一次,而且看起來顧雲樓還不甚喜歡這來人。


    “大哥,是誰來了?”顧雲杳不動聲色的問了一句,幽深的眸子裏滿滿的好奇,卻還是壓不住內裏的冷淡。


    顧雲樓拍了拍顧雲杳的肩膀,安撫似的開口道,“杳兒別怕,是祖母派人來接母親的。”他在小時候就知道了,母親為何會帶著他們離家到了這裏,這十年之久的光景,他那位父親竟是從來未曾來看過他們一眼。


    顧雲杳點了點頭,她哪裏是害怕,不過是好奇罷了,許靖容那麽個利落的人,會有一個怎麽樣的夫君。


    隨著顧雲樓一起進了院子,遠遠就看到一個衣著打扮光鮮的女子,她著了一身深蘭色織錦的長裙,袖口與裙裾之上片片蘭花,盈盈細腰上係著一條同色的錦繡腰帶,顯得那體態更是纖弱嬌柔。


    女子一看到他們二人進來,立刻就堆了滿臉的笑意開口道,“樓哥兒和雲杳都這麽大了,尤其是樓哥兒,瞧瞧瞧瞧,越發的豐神俊朗,比咱們黎京的少年郎更惹眼。”


    趕在皺眉要說話的顧雲樓之前,許靖容先開了口,她麵色沉沉,不悅的看著一旁的女子道,“四姨娘這些年的規矩學的越發好了,我的兒子你也敢說三道四。”


    許靖容是個極護短的人,這被她稱作四姨娘的女子說的話,明麵上是誇人,可暗地裏的意思卻是變著法兒的說她的樓哥兒是個徒有外貌之人,這哪裏能讓她容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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