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雲臉上忽然露出一個燦爛的笑來,她本就絕色,這一笑讓眾人都晃了眼,“顧之曦,你早就打算好了,我也不妨告訴你,我也早就打算好了,而且,玉戎猜到了。”


    顧之曦臉上神色一亂,忽然明白她說打算好和猜到,說的都是她自己,他這才放了些心,但又有些擔心。


    傅雲撫了撫身上的紫金色衣裙,她今生喜歡這個顏色,因為它既熱情似火,又高貴不可靠近,但若有來生,她絕不碰這個顏色。


    第19章 狼狽為奸


    伸展開雙臂,傅雲往後退了兩步,身後欄杆外就是她的萬丈深淵,但也是她的解脫,這一步,從她踏進大殿開始就算計好了的。


    顧之曦看著傅雲的動作,他沒有阻攔的意思,這個女人要死了,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也就沒人會知道。


    往後一仰,傅雲腦子裏劃過這些年的種種,終於結束了,她不用活的不像個女人了,也不用為了這千瘡百孔的江山綢繆了,都解脫了。


    顧雲杳靜靜的看著,這一切當日都發生過,隻是,中間有什麽地方她心裏覺得不太對,似乎是她遺忘了,也似乎根本就不該是那樣。


    就在這時,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將她往下拉扯,顧雲杳注意到,那是傅雲墜樓的地方,她一驚,可這力道太大,根本容不得她反抗。


    就在墜下去的瞬間,顧雲杳猛然發現,在不遠處的樓頂上,赫然站著兩個人,雖然他們都黑衣蒙麵,但太過熟悉的人,隻一雙眼睛,便足以讓她認出來。


    是曆壹銘和葉無心,原來她死的時候,他們都在,可為何……


    她隻想到了這裏,額前猛地一陣劇痛,顧雲杳猛然坐起,把待在床邊照顧她的顧雲淆嚇了一跳,趕忙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問,“妹妹,你怎麽了?”


    剛才還見人昏迷著,隻一轉眼,怎麽就猛地坐了起來,還一臉的驚愕。


    顧雲杳聽到他的問話,才感覺到額頭上的痛有些鑽心,她伸手虛虛撫在額前,心想到底什麽東西砸的,這般疼。


    顧雲淆見她如此,忙不迭的說,“別碰了,傷口不小,大夫說,說不一定能平複。”他雖然不注重外表,可對於一個女子來說,容貌應該是很在意的吧,也不知道妹妹會不會因此傷心。


    “哦,我沒事。”顧雲杳不甚在意的說,當年隨軍出征,她身上被叛軍敵將偷襲的傷也不少,隻額頭這一小塊,倒也無傷大雅。


    環顧四周,隻有顧雲淆在,她疑惑的問,“娘呢?”許靖容對她有多寵溺,她心裏清楚的很,如今她被人砸的暈了過去,醒來卻不見許靖容,很是奇怪。


    顧雲淆眉頭一皺,憤然的說,“娘和大哥去找人算賬了,那幫人欺人太甚,幾個奴才也敢傷到妹妹,真該死。”


    其實從醒來的那一刻,顧雲杳心中就多了很多疑問,但聽到自家二哥這麽說,也顧不得其他了,忙要起身下床。


    顧雲淆想攔著她,隻是他知道自己下手沒個輕重,也不敢輕易碰顧雲杳,隻嘴裏急切的說,“小妹,你別亂動,你額頭上還有傷呢。”


    顧雲杳擺擺手,穿好鞋子扶著床站了起來,“二哥,你放心,我心裏有分寸,你帶我去找娘。”她說的很堅定,顧雲淆根本沒有反駁的餘地。


    兩人一起走在去往大廳的路上,不少奴婢下人都對著二人指指點點,顧雲淆的性子比較冷,臉上此刻已經凝成了霜。


    顧雲杳卻當沒看到,她在心裏計較的是如今的局麵,顧之曦雖然有求於許靖容,但後宅裏的女人,狠辣起來不比宮中妃嬪差,哪裏還管那麽許多。


    就像她額上的傷,她可不會相信是不小心,而且當時那些人的演技,嘖嘖嘖,跟宮中那些混久了的宮人比,簡直是慘不忍睹。


    到了大廳,顧雲杳一眼就看到被人按著跪在地上的許靖容,而顧之曦卻不在,又環顧了四周,顧雲樓也不在。


    不用想,這一家子人大抵都是算好了,支開顧雲樓,一個小小的許靖容她們又怎麽會對付不了。


    “娘,這麽冷的天,你跪在地上做什麽?”故意裝作毫不知情,顧雲杳快步走上前,在進門的時候,她已經讓顧雲淆去找大哥,這情景,反正二哥進來了也幫不上忙。


    許靖容聽顧雲杳的聲音掙紮的更厲害了,頭上的發髻都有些散亂,可她都顧不上,隻焦急的問,“杳兒,你怎麽來了,你額頭上還有傷,大夫交代了不宜見風的。”


    顧雲杳在心裏歎息一聲,自己都被人押著跪在地上,她還心心念念的擔憂自己,若是她的母妃也是如此,她或許也走不到那一步。


    眨了眨眼睛,把心中的想法甩開,顧雲杳連忙上前,撲通一聲跪在大廳正中,也不管對著誰,連連磕頭,“杳兒知道和母親回來的突然,可既然是父親請回來的,便是認了我們的身份,隻是如今連一個下人都敢將我砸暈,這家當真是待不得了。”


    她算好了時間,這時候顧雲淆應該已經帶了人過來,那這一段話傳進那人的耳朵,他,該是著急了吧。


    果然,她話音剛落下,坐上的老夫人才要張口,一道陰鬱的聲音就先傳了過來,“放肆,這話怎能從一個身為女兒的人嘴裏說出,你這是把為父放在何等位置了。”


    顧之曦臉色鐵青,他早就知會過家裏人,把許靖容接回來是有大事要辦,可後宅裏的女人們就是閑不住,如今這才回來幾天,就鬧得後宅不寧,若是這節骨眼兒上許靖容走了,那他不就前功盡棄了。


    想到這裏,顧之曦不僅對許靖容也更加不滿,果然這女人留不得,才回來就鬧得家宅不寧,當真是個禍害,等那件事辦成,他第一個除了她。


    見顧之曦走過來,徐老夫人的臉色有點不悅,但最後也沒說什麽,隻狠狠的瞪了一眼姚氏,算計人沒問題,但在她院子前,可讓她怎麽說的清。


    顧雲杳趴在地上,肩膀瑟瑟發抖,看起來就像是委屈至極,害怕至極的模樣,顧之曦不由的有些憐憫,這女兒他當初也是抱在懷裏疼愛有加的,要不是……


    想到這裏,他心裏一陣煩躁,“夠了,都退下,堂堂主母,豈能跟個犯婦一般被人押著,成何體統。”


    顧雲杳聽罷心中冷笑,犯婦?他顧之曦不就是變著法兒的詆毀許靖容嗎?她要是跟犯婦似的,那作為結發夫妻的顧之曦可不就是犯人了。


    第20章 初探端倪


    許靖容此刻的心也是涼的,她以為,就算他們沒了往日恩愛,可夫妻情分總還是有的,如今看來,竟是她癡心妄想。


    起身拉起地上的顧雲杳,許靖容一反剛才的瘋狀,眼神淩厲的看著此刻大廳裏的人,他們或是幸災樂禍,或是不屑,或是不耐煩,這些她都一一記得,將來有一天,她的杳兒跪了誰,她就讓那人重新跪回來。


    “杳兒的事我不會善罷甘休,顧之曦,我念著夫妻情分,希望你也不要太過分。”說完拉起顧雲杳就走,完全不理會此刻一臉鐵青的顧之曦和徐老夫人。


    待兩人出了大門,顧雲樓和顧雲淆就站在門外,“咱們回去吧。”顧雲樓沒解釋為什麽剛才不進去,顧雲杳也沒問,因為她明白顧雲樓的用心。


    而此刻大廳裏,徐氏一拂袖子,把桌子上的茶盞盡數掃落在地,嚇得幾位姨娘都趕緊低頭,“放肆,太放肆了,傷她女兒的人是我院子裏的人,怎麽,她還想怎麽不善罷甘休?”


    徐老夫人的話沒人回答,顧之曦如今腦子裏也是一團亂,那東西要是拿不到手,別說許靖容隻是頂撞老夫人,就是把這幾位姨娘打了,他也不能怎麽她。


    見老夫人麵色越來越難看,顧之曦這才收斂了自己的心思,上前一拜道,“母親,靖容雖然有錯,但念在她是愛女心切,還望母親原諒她。”


    這是給徐氏台階下,他母親是個什麽脾性,他這個做兒子的自然知道,而且請許靖容回來這件事,老夫人也是同意的。


    果然,徐氏冷哼一聲,便不再說什麽,儼然是這件事到此為止的意思,底下的姚氏就有點不樂見了。


    不過她還沒說出話來,顧之曦已經一個冷冷的眼神看了過去,姚氏心中一驚,趕忙垂了首不敢再動心思。


    雖說這件事是老爺自己應允了的,但誰也沒想到許靖容的反應會這麽大,更沒有想到,顧雲杳竟是個硬性子,說什麽要離開顧家。


    姚氏幾乎要把手中的絲帕捏爛,這一對母子,倒是她小瞧了,尤其是顧雲杳,她剛才那一番話,擺明了是說給老爺聽的,可她如何算得準老爺那時候會到?


    徐氏起身離開了大廳,顧之曦也隨後離開,隻剩下幾個姨娘和大房二房的人,所有都是麵麵相覷。


    大房二房好奇的是,到底是什麽事,值得老三這般委曲求全,而幾個顧之曦的姨娘則是好奇,許靖容和那三個鄉下長大的孩子,為何一點也沒有鄉野之氣,而且似乎都很難對付。


    而這邊,楓院之內,許靖容一回來就急忙往自己的小廚房去,早先在家的時候,她就習慣了自己開灶,如今倒是也正好。


    顧雲杳被兩個哥哥看著重新躺回了床榻上,老老實實的蓋好被子,等著許靖容親自做了飯拿過來。


    看著臉色蒼白的顧雲杳,顧雲樓忽然抿唇道,“小妹可怪哥哥?”他忽然這麽說,顧雲杳還沒反應,顧雲淆心裏先疑惑了,小妹怪大哥?為何呀?


    顧雲杳微微勾起唇角,“不怪,若換做是我,定然也那麽做。”這下顧雲淆更疑惑了,完全聽不懂自家大哥和小妹,這是唱的哪一出。


    顧雲樓點頭,若不是如此,以母親的性子,又怎麽會對顧之曦這樣的人,完全死心,而顧之曦的所作所為倒也不負所望,讓母親對他再無期待。


    “他不是個良人,配不上,大哥做的一點沒錯。”顧雲杳歎息一聲,殊不知從她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口中說出這話,讓顧雲樓和顧雲淆都詫異的很。


    察覺到兩人的異樣,顧雲杳輕咳一聲,“咳,嗯,那個,大哥,可有探聽出他到底意欲何為?”岔開話題,顧雲杳也不忘正事。


    十年不聞不問,突然之間就想起了這位發妻,她可不會認為顧之曦是功成名就,想彌補發妻這些年的分離之苦。


    且回來所感受的到一切,似乎人家沒了許靖容這個發妻,過的更加逍遙自在了,那又是何必巴巴把人請回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顧雲樓說出了顧雲杳此刻心中所想,他眯了眯眼睛,那樣子看在顧雲杳眼中,赫然就是一隻優雅的狐狸。


    真是沒想到,重生後竟然有一個和自己這般相似的哥哥,顧雲杳不由的有些興奮,“大哥所言甚是,隻是,娘的手中,有什麽是值得顧之曦肖想的?”


    顧雲淆一直沉默的聽著兩人的對話,這時候忽然皺眉說,“暗衛,外祖家的暗衛。”


    當年母親出走,他和大哥都還算好,但妹妹尚且年幼,自然不知道當時已故的外祖父曾給了母親一支暗衛,據說那暗衛裏的人,都是以一敵百的高手。


    顧雲樓點頭,“嗯,應該是,當年走的時候,那支暗衛並沒有隨母親離開。”而他也曾聽許靖容提及過,要想號令那支暗衛,須得兩支令符在手。


    聽到此處,顧雲杳已經知道顧之曦所圖,她眉頭輕挑,“他想要另外一半令符,這算盤倒是打的精。”


    許家的暗衛,在顧之曦手中多年,他卻無法真正調動,怪不得著急忙慌的把人給接了回來,隻是既然有求於人,顧之曦這態度,可不算好啊。


    許靖容端著餐盤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自家三個孩子都是一副沉思的模樣,尤其是床上的人兒,那一臉的蒼白,卻還是皺著眉,讓她看了都心疼。


    “杳兒,可是傷口疼?”許靖容趕緊把手上的餐盤遞給了大兒子,坐到床沿兒上關切的問。


    顧雲杳搖頭,但不敢很快,雖然不是什麽大傷,但若搖的猛了,卻還是會頭暈的,隻是她這樣看在許靖容眼裏,卻當她是不想讓自己擔心。


    “都怪娘沒用,沒能好好護住你,都怪娘。”許靖容說著眼圈都紅了,這讓顧雲杳有些哭笑不得,從兩個哥哥口中聽說的許靖容,可不是這樣的。


    顧雲杳伸手握住許靖容的手,小手輕輕的撫著她的手背,“娘,你已經很好了,這次的事也怪我不小心,不過您可以放心,絕不會有下次。”否則她也愧對多活的那些年。


    第21章 許家暗衛


    顧雲杳覺得,如許靖容和這兩位哥哥的脾性,有些事不必要隱瞞,有問題也不必要拐彎抹角,於是,她一邊接了許靖容熬的粥,一邊很自然的問道,“娘,外祖父給你的暗衛,你能跟杳兒說說嗎?”


    許靖容顯然沒料到女兒會忽然問這個問題,微微蹙眉,想了會兒才說,“其實娘也沒見過暗衛的首領,當年要接手時,便出了那件事,所以,根本沒來得及,娘就帶著你們三個去了莊子上。”


    原來如此,顧雲杳心下已經大致知道了如今的局勢,她又問,“那暗衛可有令符或者規矩,比如誰拿著令符誰便是主人?”


    以往她的勢力,就有這樣的規矩,誰掌握了令符,那誰就是這勢力的擁有者,或者兩名主事與她一起出現也可以。


    許靖容點頭,“有,有兩枚令符,他手上的是明符,我的是暗符,兩者合一,暗衛的全部勢力才能調動。”


    她說完,忽然也想到了什麽,臉色變得很難看。


    顧雲杳伸手把粥放到了案幾上,伸手覆上許靖容的手,“娘也想到了是嗎?他接我們回來,不是為了共享天倫,而是為了那支暗衛。”


    說到這裏,顧雲杳心裏還有了別的猜的,顧之曦十年都沒打暗衛暗符的注意,卻在玉戎登基沒幾天突然找上許靖容,她是不是可以把這件事和玉戎也聯係起來?


    許靖容神色憤然,心中已經把顧之曦和小人畫上了等號,當年她到底是怎麽豬油蒙了心,才會嫁給這樣一個人。


    想到自己父親和爺爺那欲言又止的模樣,許靖容第一次覺得自己錯了,當年的許家人怕是早就看出顧之曦並非真心,隻有她,一心以為那就是真情,還毅然嫁了過去。


    許靖容眼中有悔恨,隻是看到三個孩子的時候,又覺得欣慰,不管怎麽說,她的孩子們沒有顧之曦的陋習,尤其是女兒,像是她許家的女兒,果斷不嬌氣。


    “他要打暗衛的注意,恐怕呀打錯算盤了,那枚暗符,可一直都在杳兒身上的。”許靖容這一番話讓在場的三個人都愣了。


    尤其是顧雲杳,她張口結舌的指著自己問,“我?”


    許靖容點頭,伸手把她鬢邊的亂發撫了撫,“暗符是你出生前,你外祖父親自送給我的,一同送來的還有明符,隻是娘當年糊塗,還以為你外祖父的意思是讓我給夫君。”


    她說到這裏,臉上的後悔之色更重,顧雲樓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她這才歎口氣笑著繼續說,“也罷,過去的都過去了,更何況咱們也不一定要不回來。”


    顧雲杳點頭,送出去的東西,誰說沒有要回來的道理,她偏就要要回來,還要讓顧之曦打落牙齒和血吞。


    許靖容伸手把掛在顧雲杳脖頸上的鏈子拿了出來,上麵有一隻小小的兔子,樣子可愛精巧,但卻不是白玉,而是墨玉雕琢。


    顧雲杳眼睛一眯,這便是暗符?她一直以為這不過是一隻普通的兔子掛飾,說到底就是做工精細巧妙了些而已,沒承想,竟是這麽重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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