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要做什麽?”許靖容臉上的心疼還在,但憤怒似乎消了,或者她是隱藏了起來,顧雲杳眯了眯眼睛,娘似乎明白了她的用意。


    叫下人拿來煮好後放的溫熱的雞蛋,許靖容包好小心輕柔的在顧雲杳的臉頰上敷,她的女兒皮膚很好,白皙通透,這一巴掌印子顯得格外明顯。


    “娘,不用了,這印子我留著還有用處,這會兒不疼就不用敷了。”拉下許靖容的手,顧雲杳安慰她道,“你女兒的性子比較記仇,娘放心,今日事今日畢,我不會讓某些人等太久。”


    這性子是她與生俱來,和其他惡劣的性子不同,她倒覺這性子不錯,免得有些事拖久了夜長夢多生出變故。


    許靖容不知道自己這個很有主見的女兒是要做什麽,但她無條件支持,“好,娘知道,娘幫你收拾,她們想要咱娘兒倆出醜,娘早就料到了。”


    她起身走進自己的屋子,沒一會兒抱著一個包袱走了出來,把包袱放到桌子上,“杳兒,這是娘為你準備的見麵禮,一直沒機會給你,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顧雲杳眨巴了幾下眼睛,她還讓念婷準備了衣飾,沒敢太招搖,隻是按照普通富貴人家的標準準備,沒想到許靖容也有準備。


    她趴到桌子上,一臉期待的看著許靖容,後者見此情景一臉的寵溺,伸手把包袱打開,裏麵是一套水藍色的裙子,和一套素雅卻樣子精致的首飾。


    “這,娘,這是你想送我的?”顧雲杳伸手撫上那水藍色的衣裙,上一世因為出身她見過不少好東西,這一套衣裙所用的材質,絕對和她以往穿的織水雲錦一樣,雖然算不上這種布匹裏的上等貨色,但普通就算是官宦人家,也絕對拿不出來一匹做衣裳。


    第29章 原來是許家


    而現在擺在她麵前的就是一整套織水雲錦做出來的衣裙,手感絲滑柔順,如水般舒適,似雲般飄逸,但這些都不是最特別,最特別的是冬暖夏涼。


    許靖容點頭,還沒開口就先紅了眼眶,“這布匹是你外祖母留下的。”她說著,鼻子有些酸澀,她的母親是個多麽傲氣的人,而她的親生女兒卻這般給她丟人。


    顧雲杳很驚訝,心裏對許靖容的娘家更加好奇,有織水雲錦的人家,前朝似乎也沒有幾戶,她腦子飛快的轉,想著皇家都曾給了哪些大臣。


    想來想去,忽然想到了一位前朝德高望重的大將許守昌,但是她並未聽說許老的女兒是嫁給了顧之曦的呀。


    “娘,外祖母怎麽會有這麽好的布匹,我都不曾聽你說起過。”顧雲杳說這話的時候,心裏其實帶了點賭性,就賭去山寺之前,許靖容並未在真的顧雲杳麵前提及過娘家人。


    許靖容抬眼看著她,眼睛裏先是一愣,繼而微微有些濕潤,“杳兒,都是娘不好,你小時候就隻顧著為你爹那個不值得的人傷心,都沒好好跟你講過你外祖家。”


    這話讓顧雲杳笑了,她賭對了,許靖容當時是離家出走,而許家在十年前似乎就已經因為某些事而散盡,雖然她不知道最後許家的人到底如何,但憑著她父皇的性子,八成是有死無活。


    “你外祖一家曾是京中高官,不過也都是前朝的事。”許靖容有些猶豫,畢竟現在是新朝初立,提及前朝往事,若是被有心人知道,那她們的麻煩可是少不了。


    顧雲杳知道她顧忌什麽,就問了句,“我聽哥哥們說,太姥爺是個大英雄,是真的嗎?”她隻用知道許靖容的爺爺是不是就是許守昌,就足以解她的惑。


    許守昌當年與她也算是忘年之交,隻是當時許家出事的時候,她被蒙在鼓裏,連最後一麵都未曾見到,若許靖容當真是許家後人,她定然會加倍照顧。


    許靖容一聽立刻笑了,撫了撫女兒柔順的長發,“是啊,你太姥爺是個大英雄,他可是鼎鼎大名的將軍王,那匹織水雲錦呀,也是你太姥爺的功勞換來的。”


    她說著,把手按在了水藍色的衣裙上,眼中的驕傲和自豪,就像是一個少女聽到自己心目中英雄時那般,與有榮焉。


    顧雲杳點頭,許守昌確實是一個值得讓人尊敬的人,保家衛國,征戰沙場,比那些在京中靠著上下兩片唇過活的人,強了何止千百倍。


    她眼中也有興奮和崇拜,興奮是真的,崇拜多少帶點水份,她彼時還是大公主,許守昌是臣,與她也算是君臣關係,而且她很清楚,有幾次許守昌能勝,也有她的功勞。


    “太姥爺好厲害啊,比現在那誰強的太多了。”她狀似天真的說,許靖容卻趕緊對著她擺擺手,“杳兒,我們如今在何處,怎麽可以亂說。”


    許靖容的反應有些大,倒是讓顧雲杳愣了愣,隻是接下來許靖容的表現,讓她就有點哭笑不得了。


    許靖容拉著她的手,朝外看了看,低聲說,“不過娘覺得杳兒說的對,你太姥爺,豈是他可以比的。”


    顧雲杳忍不住笑了起來,兩人正樂嗬嗬的說著話,外麵有人高聲稟報道,“夫人,老爺讓您收拾好了帶著幾位公子小姐過去,時辰差不多了。”


    宮宴設在晚間,但京中大臣午時過後就要開始準備入宮,因為在宮宴之前,還有其他事要安排,尤其是宮宴中到的都是黎京權貴,這可是結交的大好時機。


    許靖容皺眉應了一聲,扭頭再看顧雲杳,又心疼的看著她的臉,這一巴掌如此明顯,不用說她也猜到了是誰,他十年對她們母女不聞不問,一回來卻要打她的女兒,這天下還有比他更狠心的爹嗎。


    “來,杳兒,娘給你梳妝。”許靖容愛憐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因為她身體的原因,那麽小就離開了她身邊,可不管什麽原因,她心裏總是愧疚的。


    顧雲杳很配合的點頭,許靖容梳妝的手藝很好,比宮中那些專門負責此類的宮娥還好,她今日確實也需要一個得體的打扮,不然又怎麽能給顧大將軍一份大禮。


    隨著許靖容到內室,顧雲杳端正的坐著,任憑許靖容為她梳妝打扮,隻是在撲粉的時候,她故意側了側臉,露出一副忍著疼卻忍不住的樣子,許靖容立刻就放棄了拿粉多遮蓋一些印子的舉動。


    等她們收拾好出門的時候,門外站著的下人都是眼前一亮,眼前的顧雲杳一身水藍色衣裙,也不知道是用的什麽布料,在冬日裏除了厚重的感覺中,又增添了幾分飄逸。


    顧雲杳的表情不驕不躁,在下人們或驚豔、或擔憂的眼神裏,和許靖容兩人相攜往外走,算算時間,顧之曦一定已經先一步離開,那等在外的必然隻有她的兩個哥哥,這也正好。


    出門抬眼,許靖容隻看到一輛馬車,且樣式簡陋,怕是黎京富裕一些的人家都不會用,她現在好歹名義上還是顧之曦的正妻,他竟然讓她乘坐這樣的馬車。


    許靖容的手攥的緊緊的,顧雲杳輕輕的撫了上去,安慰的說,“娘,你若是相信我,咱們今晚就用這輛馬車。”


    她說的高深莫測,許靖容詫異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她怎麽覺得杳兒似乎話中有話,她要做什麽?許靖容的心思一下子從馬車上轉到了顧雲杳身上,擔憂的看著她說,“杳兒,你要做什麽?可有危險?”


    她支持自己的女兒,哪怕她現在說不願意待在顧家,她都敢立刻和顧之曦和離,然後帶著他們兄妹三人離開顧家。


    但她害怕杳兒做傻事,那是顧之曦,別人不了解他,她還不了解?那麽多年的夫妻,許靖容很清楚顧之曦並非隻是有勇無謀,相反的,他很有手段。


    顧雲杳給了許靖容一個安心的眼神,在她開口詢問之前,揮手跟顧雲樓和顧雲淆打招呼,兩人轉頭看到她,立刻眼前一亮。


    “小妹今日真是光彩照人,大哥都快認不出來了。”顧雲樓笑嗬嗬的說,他今日隻是一身月白色長袍,頭發簡單整齊的束起,但因著容貌氣度,還是讓人覺得此人不凡。


    顧雲淆則還是一身勁裝,玄色之上有紅色滾邊,看起來俊朗之中又平添了幾分威嚴,倒是跟他冷然的性子很合適。


    “大哥,你就知道取笑小妹。”顧雲杳抿唇一笑,柔軟的長發間那幾根精致素雅的簪子跟著她的笑微微顫動,再加上這一身織水雲錦所製的水藍色衣裙,竟讓人一時之間看的愣住了神。


    眉宇間的花細是許靖容親手所繪,不是時下流行,但卻把顧雲杳略顯稚嫩的容貌帶出了幾分嬌媚,與她的穩重老練倒是相輔相成。


    “大哥說的對,小妹今天確實與眾不同。”顧雲淆笑了笑,他性子比較冷淡,也不知道姑娘是應該怎麽誇。


    顧雲杳笑的更愉悅了,“好了,時間不早了,咱們還是先出發吧。”沒有女人不喜歡被人誇讚,她也不例外。


    前世的容貌世間少有,別人的誇讚也就顯得不那麽讓人放在心上,可這一世卻隻是中等姿色,被誇一次可不算容易,顧雲杳心裏歎息,果然是物以稀為貴,誇獎也是一樣。


    顧府如今在黎京也算是高門大戶,所以宅邸離皇宮也不算遠,馬車不過二刻鍾便到了。


    宮門前此刻停了不少華麗的馬車,他們這一輛就顯得尤為顯眼,自然,因為簡陋的讓人不得不矚目。


    “到了母親,這裏下來需要步行。”顧雲樓很體貼的出聲提醒,其實不必他說,許靖容對入宮的禮儀知道的很清楚,當年許家也是黎京數一數二的望族,又怎麽會少了入宮的機會。


    兩人下了馬車走到宮門前時,守衛攔住了去路,其中一個問,“夫人可有令牌?”他不問這是誰家的夫人,而是直接要令牌,可見是看到了剛才那輛寒酸的馬車。


    許靖容皺眉,顧之曦並沒有給她令牌,隻說到了宮門前自然會有人接引,她往裏看了看,宮門下燈火通明,哪裏還有人站在此處等。


    “夫人,若是沒有令牌,卑職不能讓您進去。”守衛盡職盡責的說,隨即朝著許靖容做了個請離開的手勢。


    許靖容想說什麽,忽然身後有人比她先一步開口,聲音清冷卻好聽,讓人一聽之下就對此人充滿了期待。


    “放肆,顧將軍的夫人,也是你能攔的。”來人話還沒說完,宮門的守衛齊齊跪了下來,“卑職參見端王殿下,是卑職眼拙,這就讓夫人進去。”


    顧雲杳一聽到那聲音就知道是誰,心裏無比的感概,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轉身、拜倒,一氣嗬成,“民女參見端王殿下。”


    幾人一起跪拜,玉非寒騎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地上跪著的四個人,目光穩穩的落到了顧雲杳身上,今日這小丫頭似乎很不一樣,倒是讓人眼前一亮。


    第30章 誠邀


    “平身。”淡淡的兩個字,玉非寒翻身下馬,把韁繩交給了李良政,走上前一步道,“夫人許久未回京,想來宮中也不會太熟悉,便隨本王一道進去吧。”


    顧雲杳在心裏腹誹,這裏原本是她家,有誰比她還熟悉?竟然還需要一個外人來帶著,開什麽玩笑,但臉上卻還是恭順的模樣,退到了許靖容身後半步遠。


    許靖容有些遲疑,但玉非寒已經抬腳往裏走,她也不好推辭,這畢竟已經是西秦的端王,且手中權利儼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她根本得罪不起。


    玉非寒走在最前麵,身姿挺拔,一個背影就讓人對他浮想聯翩,怪不得即便是那麽殘暴的傳言,這黎京的姑娘還是為他一人傾心。


    顧雲樓抬眼看了看,又以眼神和顧雲杳交流,後者搖搖頭,示意她自己也不知道這端王是什麽意思,為何會突然要與他們一道入宮。


    這皇宮不算很大,但從宮門到設宴的大殿,中間有五道大門又途徑禦花園,之後還要過幽蘭宮方可到達,這一段著實不算近。


    所以,走到禦花園的時候,顧雲杳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


    想當年她也是可以隨軍出征的人,雖然後來硬生生養成了嬌弱的公主,可體力也不會這般不濟啊。


    “本王有些累了,諸位可介意與本王一道休息片刻?”玉非寒這一句簡直就是天降福音,顧雲杳從沒覺得他這麽可愛過。


    許靖容早就發現自己女兒一臉的虛脫,此刻玉非寒這提議,她滿口答應,幾人便也到了禦花園的亭子下休息。


    坐下後,許靖容才仔細看清了眼前的端王,確實跟傳言中的不太一樣,雖說眼中有冰冷,但也不是嗜殺暴虐的樣子。


    有端王在,桌子上自然不會少了茶水和點心,這便是皇室的誘惑,體貼入微的照顧和無上的權利,總是能吸引人為了那把龍椅拚上一拚。


    “臣參見端王殿下。”遠遠的顧之曦就看到許靖容竟然和端王坐在一處,他心裏有驚訝,但更多的是喜,他了解的端王可是從來不與外人同行,更何況還在一處休息。


    所以,他趕忙上前行禮,在端王點頭之後,起身朝著許靖容道,“夫人,我剛才去宮門才知道你已經入宮了,這得多虧了端王殿下。”


    他一臉的感謝之意,隻是玉非寒卻不看他,而是把玩著手中的茶盞,眼睛看的也是亭子外的各色花朵。


    許靖容一看到顧之曦立刻皺起了眉,又看他眼睛時不時看向端王,心裏就明白他想幹什麽。


    收斂了眉眼,許靖容起身,顧雲杳也跟著站了起來,“端王殿下,既然我夫君已經尋到,那便不打擾了,我等先行告辭。”


    她說著行了一禮,在得到玉非寒的點頭同意後,拉著顧雲杳的手就走,顧之曦皺眉想說什麽,可當著玉非寒的麵他也不好表現的太過明白,隻能也跟著告辭。


    一眾人漸漸的遠離亭子,李良政這才上前躬身開了口,“王爺,屬下不解。”


    玉非寒放下茶盞,“不解本王為何對他們和顏悅色,還是不解顧之曦的意思。”他這麽一說,李良政苦笑了一聲,這些他都不解。


    他們家王爺是個什麽性子,別人不知道,他可清楚的很,別說和人一道走,就是在宮門遇見了,基本也都是無視,哪裏會解了圍還把人給帶到了這裏。


    而且這人還是顧之曦的夫人和子女,這就更說不通了,王爺不是最瞧不上顧之曦的嗎,這會兒怎麽改變想法了?


    “呃,王爺,我都……”李良政話還沒說完,玉非寒已經轉身走出了亭子,顯然剛才那一句問話,完全、真的就隻是問問。


    在心裏給自己一個大大的歎息,李良政趕緊跟上端王的腳步,不管這件事內幕是什麽,他隻要記住一點,他們家王爺那都是對的就行。


    顧之曦一路都在觀察許靖容,他心裏很不明白,以端王的性子怎麽會對許靖容和顏悅色,還幫了她們。


    “到了,老爺有事就不必陪著我們了。”許靖容俯身給顧之曦行禮,話語溫文有禮,體貼的讓人覺得她這個大家出身的夫人果然是知書達理。


    可這話聽在顧之曦耳朵裏,可就不是那個滋味了,他喉結上下滾動,最後一甩袖子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顧雲杳上前一步挽住許靖容的手,許靖容微微一笑,與她緩步邁進大殿,身後顧雲樓和顧雲淆也亦步亦趨的跟著。


    黎京的清貴多數都是互相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牽連,盡管新朝不過成立不足月餘,可官場規矩卻是千百年來換湯不換藥。


    許靖容四人雖然第一次出席新朝上層官員的宴會,還是高規格的宮宴,可其實各個府上卻早已將幾人熟知。


    “那便是顧將軍的大公子和二公子啊,果真是一表人才。”禮部尚書家的夫人早有心將自家女兒與顧家結上姻親,隻是當初選好的是三公子,不過現在看來,這大公子和二公子似乎更合適。


    “唉,你看那個可是顧家的大小姐,也是出落的不錯,還有,她穿的可是織水雲錦?那可是稀罕物啊。”工部侍郎家的夫人附和著說,這位大小姐也是最近才聽說,沒想到看起來這般知書達理。


    大殿一時間竊竊私語聲不斷,幸好這會兒帝後並未駕臨。顧雲杳微微頷首跟在許靖容身邊,宮宴中從來不缺話題和談資,但她卻不願意成為這兩者中的任何一個。


    西秦的宮宴還是效仿前朝後燕所設,男女賓席分開,成遙遙對望之勢,所以入席後,顧雲杳和許靖容坐在一麵,而顧雲樓和顧雲淆則去了對麵。


    “顧夫人,來我這裏坐吧。”說話正是剛才誇讚兩位顧家公子的尚書夫人,許靖容還未說話,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張夫人,我與顧姐姐許久未見,可否賞個薄麵,讓她與我一道啊。”


    隨著許靖容一起轉頭,就見一個身穿紫色蓮花紋圖案的婦人,年紀和許靖容不相上下,隻是或許是黎京的生活好,看起來氣色十分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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