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見過端王殿下。”明心已經站在了他們身前,顧雲杳起身行禮,按慣例,她一個平頭百姓,見到這位是該行禮。


    明心衝她一笑,夕陽餘暉似乎都溫柔了幾分,周遭花海似乎都成了佛前那片極樂淨土。


    顧雲杳心中提防,臉上的笑卻越發愉悅,似乎見到這位傳說中的主持很是榮幸。


    “人都齊了,早些開始吧。”玉非寒的聲音裏帶著不耐,在場誰都聽得出來,倪尚書臉上笑意一滯,極快的點頭應是,便快步轉身離開準備去了。


    明心也行禮走開,看他去的方向,花樹後極快閃過一片衣角,那衣服的質地和花樣,猜得沒錯應該是王妃的規製。


    顧雲杳嘴角一挑,眼神玩味的看了看明心的背影,再轉頭卻對上玉非寒那雙宛若幽深寒潭的眼睛,頓時愣住了。


    “你對他很有興趣?”玉非寒問。


    顧雲杳想了想,這才沒一會兒功夫,玉非寒似乎問了她兩次是否對明心感興趣,她難道表現的很感興趣?


    蹙眉想了想,還沒回答他,那人已經很輕描淡寫的揮揮手,接著李良政躬身退了下去,玉非寒則端起茶盞,一副剛才根本沒說話的樣子。


    顧雲杳內心一片淩亂,這位端王還真是高深莫測,明明先問的自己,這會兒卻當沒事兒人似的。


    “明心大師年輕有為,我自然是感興趣的。”顧雲杳在心裏翻了個白眼,當這麵是不敢,但不代表背地裏不敢,反正玉非寒又不會讀心術。


    她話音落下,倪安柔立刻殷勤的道,“妹妹若想結識明心大師,不妨多來府中走動,大師閑來無事總會來與我父親一道參悟佛理。”


    顧雲杳眨巴著眼睛,心想倪安柔還真是無處不在的插話。


    “不必,本王不喜歡佛,住在本王府裏的人也不都不喜歡。”玉非寒很不耐的斜了一眼倪安柔,有些不悅和排斥。


    可倪安柔卻不在乎,她心裏想的是,端王終於多給了她一個眼神,哪怕是不好的眼神,她也很知足了。


    “端王殿下說的是,是安柔僭越了。”她及時認錯,態度很誠懇,似乎玉非寒說的不好那就是不好,總之他的話就是真理。


    顧雲杳想翻個白眼,她忽然覺得自己坐在中間有點礙事,可她就是不想給倪安柔讓道,“是啊,我住在端王府裏的,殿下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既然他不喜歡佛,那我也就不喜歡好了。”


    她說完很溫柔的看了一眼玉非寒,微微側過的臉頰上一抹嫣紅,看起來分外嬌豔,像是初春盛開的花朵,透著淡淡的芬芳。


    倪安柔的手再一次攥緊,猛地起身,在顧雲杳詫異的眼神和玉非寒毫不為之所動的態度下,倪安柔淡淡的道,“臣女身體不適,就不在此陪著兩位了。”


    她說完躬了躬身子,算是行禮,見玉非寒還是隻顧著喝茶,倪安柔是徹底沒再繼續呆著的勇氣了。


    目送人離開,顧雲杳拿起一小塊糕點放進嘴裏,含糊不清的問玉非寒,“這姑娘那麽喜歡你,你好歹給人個好臉色啊。”


    這純屬是剛才放鬆多了,慣性去問玉非寒這麽個問題,問完她就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


    “顧小姐,剛才有個小廝讓我給您送來這個,您看……”走過來的是個身穿青灰色布衣的年輕小夥子,看起來像是車夫。


    她接過那人遞過來的一封信紙,隻打開了一個角就站了起來,“麻煩小哥了,我這就過去。”


    那小夥子說了聲不敢,轉身就往外走。


    這一幕發生在舉世無雙的端王這一桌前,自然引來不少人的目光,不過顧雲杳可不管,微微側身垂首和玉非寒說了兩句,轉身就往後園假山一側走去。


    信上就兩個字,速來,筆跡不是她所熟悉的任何一個人,但那上麵畫著的玄鳥圖她卻識得,是柳輕盈的標誌。


    隻是曆壹銘和柳輕盈一道去了北地,怎麽會有她送來的信箋,難道她回來了?


    顧雲杳心裏犯著嘀咕,不疑有他的往院中樹木最多的地方走,玄鳥印記一出,柳輕盈必定會在那裏等著接到印記的人。


    繞過幾道回廊,顧雲杳再一次感歎,尚書府還真是大,比起她以往住的昭華宮說不定還大。


    用了一盞茶的功夫,顧雲杳總算在一株楓樹下停了下來,左顧右盼卻沒看到柳輕盈,倒是看到不遠處另外一個熟悉的人影。


    “曹大哥怎麽也來這裏了。”顧雲杳臉上蕩出一絲笑意,她就說柳輕盈就算回來了,也不會十萬火急的到尚書府來找她,果然這裏麵有別的貓膩。


    曹剛見是顧雲杳也跟納悶,撓了撓後腦勺道,“雲杳妹子怎麽也在這裏,章兄弟沒跟我說這裏還有別人呀。”


    顧雲杳一挑眉,章兄弟,章鵬?


    第111章 裝睡會不會


    “我是隨意走到這裏,不曾想正好遇上曹大哥,倒是巧得很。”她說著餘光往四下看了看,這裏四麵圍牆,唯一的出路就是剛才他們進來的園門,看來是打算騙到人之後來個甕中捉鱉了。


    隻是顧雲杳好奇,那些人是怎麽弄到柳輕盈的玄鳥印記的,那不是她的貼身之物嗎?


    正想著,外麵傳來一陣腳步上,顧雲杳眉眼一凜,對著曹剛道,“曹大哥信我的話,帶著我藏一藏,咱們是被人算計了。”


    曹剛是一介武夫,不懂那些彎彎繞繞的東西,不過看顧雲杳一臉嚴肅的樣子,也跟著嚴肅起來,“好,那我就冒犯了。”


    西秦民風還算開放,但也不至於連男女摟抱一團也可以明目張膽,雖然這是不得已而為之,也需先告罪一聲。


    顧雲杳點頭,曹剛這才上前將她攔腰抱起,腳下一躍,人就到了枝葉繁茂的樹杈上。


    顧雲杳的目光盯著園門,腳步聲很沉穩,且單一,應該隻有一個人過來,可既然是要讓他們敗壞名聲,又怎麽會隻來一人。


    曹剛雙手抱著顧雲杳,稍微低了低眼就看能看到少女的側臉,眉眼精致,瓊鼻挺翹,小嘴如櫻桃般粉嫩,還帶著不易察覺的淺笑。


    他心裏納悶,這麽精致的五官,怎麽就組合出一張那般平凡的臉,他更好奇,她那點點笑意是為何?


    曹剛正想的出神,懷裏的人忽然動了動,他下意識的低頭,就看到顧雲杳眉眼彎彎的道,“曹大哥,下去吧,不是那些人。”


    應了一聲,曹剛從樹上躍下,才站穩就看到一身白衣的玉非寒站在不遠處,那雙寒潭般的眼睛不悅的看著他。


    曹剛下意識的鬆手把顧雲杳放了下來,就見玉非寒麵無表情的道,“過來。”


    顧雲杳眨了眨眼睛,抬腳走到玉非寒身邊,後者突然伸手把她抱了起來,動作看似不羈卻很輕柔小心。


    玉非寒睨了一眼曹剛,低頭看著懷裏的人道,“裝睡會不會?”


    顧雲杳眼睛一亮,點點頭,歪頭靠在玉非寒的懷裏,手還輕輕的拽著他的衣襟,一副睡的很沉的樣子。


    玉非寒滿意的挑了挑嘴角,斜眼看了曹剛吐出個走字,就徑直往園外走。


    抱著的小丫頭很輕,玉非寒心裏想,難道他端王府夥食如此不好,足足半個多月了,竟是沒長幾兩肉,李良政是怎麽辦事的。


    而此刻莫名躺槍的李良政正上竄下跳的在尚書府裏晃蕩,隻是也不知道倪尚書隱藏的好,還是咋的,他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找到。


    繞過一座假山,李良政還待再查一處就回去赴命,忽然聽見假山後有人在說話,一男一女,話鋒有些不對,像是,像是曖昧的情話。


    他撇撇嘴,心想尚書府也有這麽性子火辣的人,再一想,今日賞花宴,估摸不是哪家的小姐看上哪家的郎,迫不及待就約上了?


    李良政心想,他是個不八卦的人,這事也不歸他管,索性轉身準備離開,可就在轉身那一刹那,他眼角看到一片衣角,那花紋及質地,似乎是王妃的規格。


    他的心開始砰砰砰的跳,幾乎是興奮的一躍而起,瞬間消失在了假山周圍。


    李良政找到自家主子的時候,下巴幾乎都要掉地上了,他,他竟然,竟然又抱著顧雲杳那丫頭,還一臉滿足的樣子。


    伸手把下巴往上推了推,確定沒脫臼,李良政這才快步走到玉非寒身邊行了禮跟在他身側。


    一行人連園門都沒走出去,就聽見外麵一陣嘰嘰喳喳的吵鬧聲,似是有不少人往這邊走,李良政偷眼看了看玉非寒懷裏的顧雲杳,像是還睡的很沉。


    這小丫頭喝酒了?不應該吧,殿下是知道這丫頭一杯倒的酒量,應該不會讓她喝才對啊。


    正想著,園子裏就走進來幾個人,領頭的赫然是兵部尚書的女兒倪安柔,她身邊站著的則是今日前來赴宴的各家夫人和小姐。


    一時間眾人都愣在了原地,包括最先看到玉非寒幾人的倪安柔,但她愣是因為玉非寒懷裏沉睡的人,顧雲杳就那麽安然睡在玉非寒懷裏,該死!


    眾人來不及反應,倪安柔已經瘋了一般衝到了玉非寒麵前,“殿下,你怎麽可以抱著她,她可是顧將軍的棄女,如此卑微的身份,怎能近殿下的身!”


    這話說的還算有點理智,隻是接下來就不那麽像回事了。


    “不過一個鄉野賤丫頭,算個什麽東西,也配在殿下懷裏,殿下……”


    倪安柔的話還沒說完,玉非寒已經極不耐煩的開了口,“滾!”他輕飄飄一個字,把激動不已憤怒不已的倪安柔瞬間打回了現實,兜頭這一盆冷水潑的相當徹底。


    她愣愣的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玉非寒,後者的眼神冷冰冰,一點溫度都沒有,看的倪安柔忍不住往後退了退。


    “殿下……”倪安柔不自覺的小聲喊了一句,卻被李良政伸手擋了擋,“倪小姐,請您讓路。”


    這一主一仆配合的相當好,一點麵子都沒給倪安柔留,這讓一向被寵慣壞了的倪安柔心中極其不快。


    在外人眼裏她是端莊嫻雅,是個能上妃位甚至問鼎後宮之主的人選,可在端王和李良政眼裏,這不過是一個擋路的人罷了。


    倪安柔胸口起伏不定,看樣子是氣的不輕,這種情況下,周圍的夫人和小姐也都不敢上前一步,有的甚至還沒從震驚中醒悟過來。


    隔開了人,李良政躬身請玉非寒往前走。


    倪安柔不甘心,她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喊道,“殿下可知,你懷裏抱的人來此是與上軍大將軍曹將軍之子幽會的!”


    她好不容易求了姐姐設局毀了顧雲杳青白,可誰知道竟然功敗垂成,端王是怎麽到了這裏,李良政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為何盯著這裏的人都沒有匯報!


    但那又如何,她還是把這事兒說出來,在場的都是一些高官貴族家的夫人小姐,最不缺的就是傳播流言蜚語的快嘴,隻要這件事傳出去,不管是真是假,她顧雲杳都要惹得一身腥。


    玉非寒的腳步猛地一頓,慢慢的轉身看著倪安柔。


    倪安柔眼睛一亮,玉非寒終於肯正眼看她了,他終於肯正眼看她了。


    倪安柔正激動不已,卻聽見玉非寒毫不留情的道,“李良政,掌嘴。”


    眾人又是一愣,李良政已經領命上前,一點也不遲疑的將巴掌打在了倪安柔的臉上,這一下他沒用多大力道,因為他覺得,這麽個嬌弱的小丫頭,用上大力道,今日怕是要打廢了。


    但即便是沒多大的力道,倪安柔仍是被一巴掌打的歪倒在了地上,她抬眼不敢置信的看著玉非寒,驚訝與委屈還有怨懟之色溢於言表。


    “殿下,安柔沒有說錯,為何命人掌捆於我!”倪安柔聲音裏帶著哭腔,那泫然欲泣的模樣,再加上臉頰上的紅痕,看的人都心軟不已。


    “啟稟端王殿下,卑職與顧家小姐絕無私情,偶有來往也皆是因為卑職親妹妹曹鈺的案子連累過顧小姐,家母曾幾次到府上表示歉意,恰好都是卑職護送罷了。”


    曹剛說的有理有據,曹鈺之死確實曾讓顧雲杳入獄,還一度差點被斬首,索性後來查出並非是她所為。


    “倪小姐,不知道你從哪道聽途說,但我可以以我曹家名譽擔保,我曹剛隻把顧小姐當成親妹妹一般,絕無兒女私情。”


    曹剛一番話引起眾人的唏噓,曹家在黎京那是出了名的清譽之家,上到上軍大將軍曹烈,下到這位武衛將軍曹剛,個個都是熱血好男兒。


    倪安柔張了張嘴巴,她還待再說些什麽,玉非寒已經先一步張了口,“倪小姐,你最好管住自己的嘴巴,本王的王妃人選,不是你這等身份可以詆毀的。”


    裝睡聽著好戲的顧雲杳猛地渾身一僵,手緊緊的抓住了玉非寒的衣襟,王妃人選?啥意思,她什麽時候成了端王的王妃人選?


    玉非寒抱著顧雲杳的手穩穩當當,感覺到她渾身僵硬,嘴角不自覺挑了個弧度,大踏步朝外走去。


    餘下的所有人都呆住了,李良政是一臉懵逼,他是一直八卦著顧雲杳的將來,但真的被自家主子說出來,那也是個勁爆的消息啊。


    想了片刻,李良政屁顛屁顛的跟著玉非寒的腳步跑了出去,剛才過來要說的話也盡數忘了幹淨。


    倪安柔癱坐在地上,一臉呆滯,她傾心相許的端王殿下,已經定了王妃人選,而那人竟然還是個鄉野丫頭,粗鄙不堪。


    這怎麽能讓她甘心,她好歹也是大權在握的兵部尚書的嫡親女兒,姐姐是定王妃,姨母有是文定公府次子的正妻,這家世人品皆是一等,怎麽就比不過一個野丫頭。


    聞訊趕來的侍女見自己小姐癱坐在地上,一身華服沾滿灰塵,發髻散亂,臉頰一側紅腫,不由的快步要扶起她。


    倪安柔站起來也不等那侍女說一句話,伸手就在她臉上狠狠掌捆了一下,啪的一聲格外清脆,把周圍剛剛清醒的眾人再一次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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