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權利的中心之中,玉非寒又是怎麽走到現在的,他那些不可說的秘密,是不是也是權利碾壓下無可挽回的悲劇。


    忽然間,顧雲杳有些心疼這個看似冰山高峰一般不可觸及的男人,隻是這情緒才一冒出頭,立刻就被她壓了下去。


    “哼,有人想李代桃僵,為了一個五品官員,也真是煞費苦心了。”玉非寒不疾不徐的說,顧雲杳立刻就明白。


    尚書郎乃六品官員,更進一步最近的也就是中書侍郎,可羅琳假死,跟尚書郎晉升中書侍郎並沒有多大的關係呀。


    她低頭想著這其中可能有的貓膩,半晌瞪大眼睛問道,“是羅子年的手筆?”


    可羅子年為什麽要讓自己女兒的夫婿失了晉升的機會?


    玉非寒笑而不語,那雙幽深的眼眸中波光點點,似是春月裏花上的晨露一般,顧雲杳看的入神,好半晌才移開眼。


    “我明白了。”她緊緊抿著唇,為羅子年在心中歎息一聲。


    不管發生在她身上這些事是誰在背後策劃的,羅子年無疑是最無辜的一個,他隻是為了自己女兒的幸福,不曾想卻一腳踏進了深不見底的旋窩之中。


    在佛光寺一直待了三日,期間她收到顧雲樓的書信,多數都是詢問她的身體可否安好,隻在最後提了一句許靖容的下落。


    第120章 回許家


    顧雲杳坐在回去的馬車上,想了又想,決定還是回去一趟,“我想回家一趟,有些事要跟兩位哥哥說。”


    她斜靠在車窗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神色顯得有些迷惘。


    玉非寒沒說話,斂著眉眼看她的側臉,光潔如玉,卻平凡無奇,這樣的臉也不知道有什麽吸引力,竟能讓人盯著出神。


    “無妨,本王陪你走一趟。”他收回目光,微微蹙眉說道,許家這段時間去了不少人,有顧家的,有定王的,還有兩撥不知道隸屬誰的勢力都盯著。


    許家暗衛手裏到底掌握了什麽,他也起了興趣。


    “許家暗衛你知道多少。”


    顧雲杳乍一聽玉非寒的話,第一反應便是許家又出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最近璿璣樓三個令主都不在,她也沒怎麽跟樓中影子接觸。


    “許家近幾日總有人想進去看看,且分屬不同勢力,似乎在找東西,你可知道是什麽。”玉非寒直截了當的說,對顧雲杳拐彎抹角,比直說更容易讓她戒備。


    顧雲杳抿了抿唇,身後把脖子上掛著的墨玉兔子拉了出來,兔子玉質一般,雕工卻精妙絕倫,“大抵是為了這個,許家暗衛暗令在我身上,顧之曦和,和你父皇都想要,但為了什麽我一直沒弄明白。”


    兩人正說著,馬車一晃停了下來,外麵的李良政說了句到了,兩人對視一眼終止了話題,從馬車上走了下去。


    許家大門緊緊閉著,門前的冷清讓顧雲杳心中一陣酸澀,曾幾何時,一家人還坐在門內閑聊談心,如今門庭猶在,歡聲笑語卻再無蹤跡。


    推門而入,庭院還是老樣子,如今二哥顧雲淆在軍中任職,十天半月也回不了一趟家,倒是大哥顧雲樓獨自一人住在這裏。


    “大哥,雲杳回來了。”顧雲杳環顧四周,沒見到一個人,連守著許家宅子的暗影都沒有蹤跡。


    喊了一聲,沒人回應她,顧雲杳心裏有些慌,她壓下這不好的感覺,繼續往裏走,再喊了一句,“大哥,你在嗎?”


    大門沒鎖,院中仆役早前被顧雲樓都給辭退了,如今偌大個院子就隻有他一個人。


    自她出獄後,她也沒敢時常回來,直接住進了端王府,但璿璣樓暗影卻一直暗中護著許家宅子和兩位哥哥的周全。


    “雲杳,你怎麽回來了。”從後院繞出一個人來,墨發鬆散的披在腦後,卻絲毫不影響他翩翩佳公子的氣質。


    顧雲杳提著的心頓時放了下來,快步上前上下打量一遍顧雲樓後,道,“大哥,收到你的信我就回來了,母親的事你放心,她很好,或許不回來也是一件好事,對不起,是雲杳給你們惹麻煩了。”


    顧雲樓伸手撫了撫顧雲杳的長發,月餘沒見,這小丫頭長高了,也比以前看起來豐腴了些許,“傻丫頭,哥哥們就是保護你的,怎麽會怕你惹麻煩。”


    他說完,又朝著站在不遠處的玉非寒行禮,玉非寒隻點點頭,並未開口說話。


    “大哥,二哥那邊可還好啊。”顧雲淆如今在曹烈麾下,她放心不少,軍中到底不比朝中風雲詭譎,沒有一顆七巧玲瓏心就得處處提防小心。


    顧雲樓點頭,請了玉非寒進大廳,都坐下了他才又開口道,“曹將軍對你二哥很不錯,小妹不用擔心。”


    頓了頓又說道,“倒是小妹你,到底惹了什麽事,為何那麽多人算計你?”


    顧雲樓入職的是侍禦史,所知之事雜而繁多,顧雲杳牽扯進的事情他大致也理了一遍,其中疑點頗多,但不知為何,多數都被壓了下去,隻著重所犯之事。


    顧雲杳心中苦笑,臉上表情不變,伸手倒了水給玉非寒,又給顧雲樓也倒了一杯才說道,“不是我惹事,大哥,我這麽乖很少見了,是別人找我事,我也是沒辦法的。”


    這話說的很俏皮,惹得顧雲樓忍不住笑了,心裏知道妹妹是說笑,但也不好再問什麽,她隻要自己心中有數就好。


    “好了,小妹許久不回來,今日大哥就給下廚收拾一頓家常。”顧雲樓說的很高興,顧雲杳也很高興,她大哥的手藝很好,雖然不比曆壹銘重金挖來的燕子樓大廚,卻也不差。


    顧雲樓又閑聊了兩句便起身去了小廚房,顧雲杳和玉非寒坐在桌前,她臉上的笑漸漸淡了了下去,“殿下,雲杳想求你件事。”


    玉非寒一直端著手中的水轉悠,那真是白水,一眼可以看到杯底的花紋,水是白水,杯子卻是上好的官窯瓷器。


    “顧雲樓是個人才,你也不差,你要求本王的事,本王可得想清楚了。”玉非寒這話不知道是不是玩笑,如果是玩笑,那他那張臉上的漫不經心也太不搭調了。


    顧雲杳摸了摸鼻子,她做不到和念婷一般厚顏無恥,隻得幹笑一聲,嘴角微微動了動,玉非寒實在不適合開玩笑,或者開玩笑。


    “殿下說笑了,大哥才識淵博,我怎麽能跟他相提並論。”顧雲樓的才識應該不止出自許靖容,她雖然大家閨秀,但絕非淵博之人。


    而顧雲淆就不用提,據說他和顧之曦動過手,小小年紀,居然與他不相上下。


    玉非寒不置可否,他相信李良政對顧雲杳的調查很仔細,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李良政似乎很熱衷顧雲杳的事。


    蹙了蹙眉,玉非寒抿了口杯子中的白水,恬淡無味,卻在已經有些燥熱的四月中帶來一絲舒緩,“好了,有話直說。”


    顧雲杳嘴角又動了動,她倒是想有話直說,不是被他打了個岔嗎,這也怪她?


    “嗯,我大哥的職位,麻煩你能不能幫忙壓製住,我不想讓他過早卷進來。”這是權謀之爭已經昭然若揭,顧雲樓雖聰穎有才學,可他到底隻是初出茅廬,顧雲杳擔心也是無可厚非。


    “別人找本王都是求升遷,你倒好,求原地止步,顧雲樓知道嗎?”玉非寒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好瓷器握在手中感覺也不同,就像顧雲樓這樣的人才,收於麾下也必事倍功半。


    顧雲杳搖頭,怎麽會跟大哥說,他那樣的人,就算是想得通,對他也多是不公平的。


    “我不知道該怎麽跟大哥說,畢竟起因是我,因我才阻礙了他的仕途。”


    “那你可有問他入仕是為了什麽?”


    顧雲杳一愣,入仕是為了什麽,自然是為了……


    她忽然沉默,顧雲樓入仕為的是什麽她怎會不知,當初可不止一次聽他說起,是為了家人不再受人擺布,尤其是顧家人。


    顧雲杳有些怔愣,她看著桌子上玉非寒白玉般的手指發呆,良久才點了點眉心道,“我最近是安逸的多了,總也理不清是非。”


    趴在桌子上,顧雲杳眼神有些茫然的看著門外的空地,陽光自上灑下,把院中花圃裏的花卉植物曬得舒舒服服,有幾朵花瓣上還落了蜂蝶嬉戲。


    “顧雲樓的事你不必擔心,本王會著人從中調節,倒是你,最近精神似乎總是不濟。”這丫頭不似以往那般精神奕奕,這在去佛光寺前他就有所察覺。


    顧雲杳嗯了一聲,還是懶洋洋的趴在桌子上,雙眼盯著門前幾株花朵看。


    顧雲樓的手藝確實不錯,雖說君子遠庖廚,可沒飯吃的時候,大抵都是要後悔當初為何沒學會做飯的。


    “大哥,你的手藝越來越好了。”顧雲杳也顧不得形象,風卷殘雲的吃完,撫著肚皮笑眯眯一臉享受的說。


    李良政也被要求上桌吃飯,全程幾乎忘了吃,就顧著看顧雲杳這惡狼一般的吃相,“你原來就是這樣吃飯的?”


    他實在沒忍住,反正在玉非寒麵前,職責所在的事做好,他也不怎麽限製他非要一本正經。


    “我這吃相有問題嗎?”顧雲杳手還放在肚皮上,一臉無辜的問。


    玉非寒連看都沒看,顧雲樓笑著搖頭,李良政咧咧嘴,兩位主子都沒說什麽,他還有啥好說的,還是吃吧,這顧公子的手藝還真是沒得說。


    酒足飯飽之後,幾人坐到院子中閑聊,多數都是顧雲樓和玉非寒在聊,她則和李良政閑聊。


    “哎,我怎麽覺得你聽到我說定王妃的事都不驚訝,還有去時那個叫於洪的人呢?”顧雲杳靠在樹下,舒舒服服的躺好開始詢問李良政。


    李良政也就地找個了地方盤腿坐下,先看了一眼坐在不遠處說話的兩人,然後才撓了撓後腦勺小聲說,“其實我早知道了,那日去倪尚書家,在花園假山後我就聽出是定王妃和明心大師,隻是沒來得及說,你們就去了佛光寺。”


    顧雲杳抬頭看著頭頂的樹冠,買院子的時候還都是光禿禿的樹枝,如今已經快遮天蔽日了,伸手遮了遮透過樹枝縫隙灑下的光線,眯著眼睛懶洋洋的。


    李良政看了她一眼,這幾日總覺得這丫頭古怪的很,說不上無精打采,但看著就是沒精神。


    “你怎麽了,這幾天很奇怪啊。”他猶豫了片刻問。


    第121章 中毒


    顧雲杳今日聽了第二次這話,眨巴著眼睛準備起身去看看自己哪裏不對,才一站起來,眼前忽然一黑,整個人就朝著地麵倒了下去。


    李良政趕忙把人扶住,高聲喊了玉非寒和顧雲樓,幾人手忙腳亂的往屋子裏抬,李良政立刻吩咐人去找程頤。


    “怎麽了,怎麽了,我才回去一趟,怎麽就倒下人了。”程頤咋咋呼呼的跑進許家,一眼就看到站在廊下的玉非寒,頓時神色一凜,腳下一閃人就原地消失了。


    下一秒從屋中傳來一聲大喊,“都出去,快點。”


    玉非寒自始至終站在原地,等周圍平靜下來,他緩緩的開了口,聲音帶著絲絲寒意,“李良政,本王不管你用什麽方法,撬開他的嘴。”


    李良政躬身應了聲是,轉身就往外走。


    於洪這次是攤上大事了,看剛才自家主子的樣子,這次他八成是要被榨幹最後一滴油才罷休。


    屋中,程頤一邊給顧雲杳把脈,一邊觀察她的臉色,臉部除了看起來古怪,實際上並沒有太大問題,倒是脖頸和兩側耳朵有些奇怪。


    脈象平穩緩和,並無異樣,程頤噝了一聲,伸手把顧雲杳一側耳廓撥開,才看到她耳後的顏色,頓時就驚了一跳。


    中毒,他第一反應便是中毒,這毒還不是一般的毒,脈象和表麵都看不出來,隻有這耳後紫色針尖大小的斑點露出些端倪。


    程頤一屁股坐在床榻邊,愣愣的看著顧雲杳,這種毒他解不了,即便是曆壹銘來了也解不了。


    程頤在房間裏坐了多久,玉非寒就在廊下站了多久,站的越久心中的不安就越大,就像他等母親回來,等的越久就越絕望。


    “端王殿下,恕在下無能為力。”程頤最終還是走了出來,他站在玉非寒身後,看著這個在黎京傳說中幾乎成了神的男人,他會不會有辦法。


    但隻是一想,連璿璣樓都沒有辦法,玉非寒就算再厲害,他難道能找到雪神殿,找到隻有雪神殿才有的解藥?


    “到底怎麽回事。”玉非寒沒有動,幽冷的聲音傳進程頤的耳朵裏,讓他渾身一緊。


    拱手歎了口氣道,“是清水流觴,出自雪神殿的兩種酒,分開喝並無大礙,且都是一等一的好酒,世間少有。”


    程頤說道這裏頓了頓,見玉非寒沒有反應,心中更加失望了,他連清水流觴都不知道,談何知道如何找雪神殿解毒。


    “可一旦兩者共飲,那便是甚為可怕的毒,飲下者會在四十九天內看著自己容顏老去,直至油盡燈枯。”


    清水酒如其名,酒味淡如清水,若不仔細品嚐,當真會以為那就是一杯再普通不過的清水,但即便你千杯不醉,也隻需一杯就足以讓你睡上三天,若是不會飲酒,那僅僅隻需一滴就可以一天不醒。


    至於流觴便沒那麽神奇,隻是酒味口感順滑後味醇正,覺是人間極品美酒,並沒有別的特別之處。


    玉非寒的手指在袍袖下捏的泛白,雪神殿的清水與流觴,他師傅宋伯胤千叮嚀萬囑咐不能碰的東西,因為這東西一旦沾染上,想要解毒的機會渺茫的如同摘星攬月。


    “此事本王會想辦法,雲杳就有勞你多費心了。”清水流觴的毒不會很霸道,它是一日一日消磨人的意誌,尤其是女子,看著自己一天天老去,那種崩潰到絕望的情緒,不知道顧雲杳是否扛得住。


    抬腳往門外走,有些人給的喘息機會太多了,總以為自己可以高枕無憂。


    他的臉上是一片冰冷,讓人看的一陣心顫,那眼中的肅殺之色比高坐在九五之位的皇帝也絲毫不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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