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出門走走,去找念婷。”顧雲杳忽然看著門外離開的人說,在她看來稀鬆平常的事,李良政的反應卻很大了。


    他瞪著眼睛幾乎是喊出聲的,“不行,王妃你的傷才好,怎麽能再出王府。”


    李良政是下意識說出來,他的記憶還停留在端王玉非寒囑咐不能讓王妃傷一根汗毛時,這她要是出去了,還一臉我一個人去,萬一出點什麽事,他豈不是要以死謝罪?


    “李侍衛,我不過是出門走走,難道你以為黎京的治安還不如一個小小江南?”顧雲杳慢慢的往外走,李良政也不敢真的阻攔,隻好一直跟著,他們家主子今天又不在,誰敢真攔這位啊。


    出了們,葉無心就站在門外,李良政這才放心了些。


    “好了,李侍衛不必送了,天黑前我一定會回來。”今日是去燕子樓,曆壹銘回來了,應當是查清了那人的下落。


    與葉無心一道進燕子樓才發現今日樓中沒有一個客人,問了立在門邊的掌櫃才知道,曆壹銘受了傷,燕子樓今日要歇業一日。


    見到曆壹銘後,顧雲杳才知道神箭之王並非隻對她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殺傷力大,對高手也一樣。


    曆壹銘手臂上的箭孔與她一般無二,也是被生生對穿而過。


    “那人是誰?我查閱了璿璣樓的記載,神箭之王應該早就過世了才對。”顧雲杳皺眉看著他處理好傷口放下衣袖問道。


    柳輕盈也在一側,她看了眼顧雲杳,又看了看坐在窗台上的念婷,後者吐了口濁氣道,“你見到,就在這燕子樓裏,咱們還差點大打出手。”


    念婷才說出來,顧雲杳就知道她說的是誰,曾在燕子樓裏差點與人打起來的隻有一次,是那個小姑娘和那個侍衛。


    第146章 打算


    今生還差點又死在傅家人手裏,對傅家,她當真是已經厭惡透頂了。


    “是喀吉斯,傅穎的仆人,這一手神箭之術,也難怪傅穎會留他在身邊了。”傅穎的任性與狠辣在傅家也是出了名的,她還是傅雲的時候就領教過。


    念婷點頭,那丫頭當時不還想把她帶回去當侍女,這想法,絕對是少有的清奇。


    “據我所知,喀吉斯是吐穀渾,三年前突然出現在傅家,隨後就一直跟著傅穎。”她知道的就這些,是早在前朝就知道了,當時覺得無妨,也就沒跟傅雲說過。


    顧雲杳嗯了一聲,這件事她聽傅蕊說過,很簡短的抱怨而已,當時與傅家那兩姐妹並沒什麽交情,也沒當回事。


    “傅家最好不要讓我知道他們趟了黎京這渾水,否則玉戎不除掉他們,我幫忙清楚餘孽。”顧雲杳聲音低沉充滿威儀。


    她很久沒這幅模樣說過話,她記得自己已經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隻是一個失寵被人趕出來的平民百姓。


    念婷看著她表情轉變之快,默默的摸了摸鼻子,大抵知道她在想什麽,一個快要成為當朝最尊貴的端王妃的人,就別矯情的想自己是平民百姓了吧。


    “嗯,聽說端王已經請旨與你完婚,他是不是有了打算?”曆壹銘的關注點總是跟別人不一樣,這一幫子人大多都覺得驚訝顧雲杳竟要嫁人。


    而他想的卻是玉非寒發現了什麽,與顧雲杳完婚一則是他所願,二則是引蛇出洞還是將計就計?


    顧雲杳的想法和曆壹銘差不多,所以她隻有最初的驚訝,後來便也慢慢釋然。


    玉非寒的穩重比之她有過之而無不及,怎麽會突然在她未及笄時就請旨完婚,一定是他回黎京後或是在山中寺發現了什麽,難道和她有關?


    她左思右想,從她醒過來那一瞬間,周身就一直籠罩著一種破不開的迷霧,直到青綃出現,她才大膽猜測,有人知道她就是傅雲借屍還魂而生。


    還有那句預言,絕非空穴來風,不然她父皇為何遲遲不肯放她離宮,那些年明知道她是故意胡鬧不肯隨軍,也就那麽默許了,要知道之前他的態度是有多堅定。


    可她猜不透,到底是誰在幕後操縱這一切,誰又有這般通天的本事?


    顧雲杳看著曆壹銘,想從他眼中看出他的想法,卻忽然看出他的了然,他也猜到還是這些人告訴他了?


    “無論如何,這次我絕不輸,那人不是想我走進權利漩渦之中嗎,那我就如他所願。”顧雲杳收回目光,在眾人臉上掃了一圈,前世不管是何種原因導致這些人見死不救,今世她都不想再追究,但願她所信任之人不再負她。


    在燕子樓閑聊了幾句,臨走時忽然門口傳來一陣喧嘩,接著是掌櫃的慘叫聲,眾人麵麵相覷,念婷率先走了出去,不管別人的還是自己人的熱鬧,她從來跑在第一位。


    顧雲杳隨後跟了出去,在黎京敢在燕子樓鬧事的,這得有多大膽子。


    “喀吉斯,別打死就行,本小姐吃個飯是給你們臉,敢把本小姐拒之門外,你們真是自找不痛快。”小姑娘站在大廳裏看著自己的仆人把掌櫃的按在地上打,不過還沒等他打第二下,手已經被人穩穩捏住,帶人一道推了出去。


    喀吉斯猝不及防,噔噔噔,往後退了三四步才站穩,抬眼就看到上次把他拍飛出去的女人站在自己麵前,撇著嘴一臉晦氣。


    “又多管閑事,本小姐上次已經是格外開恩了,你是不是找死!”


    念婷瞥了她一眼,這黎京是不是地邪,剛才還說這小丫頭呢,她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念婷。”顧雲杳從內院出來,剛好看到念婷擼起袖子要揍人的模樣,便喚了她一聲,示意她稍安勿躁。


    即便知道傅穎就是那個人,他們也不能輕舉妄動,否則動了一顆已知的旗子,難保別人不會再安插一個未知的,那豈不是更危險。


    傅穎仰著小臉輕蔑的看了眼念婷,扭頭去看顧雲杳,見她麵色紅潤並未有異常,便蹙起了眉,喀吉斯那一箭即便要不了她的命,但總能讓人半死不活,何況那箭上還有血槽。


    “傅小姐別來無恙啊。”顧雲杳笑眯眯的看著她,看她眼中變化的疑惑,心中更確定了幾分,端王府裏沒有內鬼,無人將她的情況外泄,否則這丫頭不會這般驚訝疑惑她的傷勢痊愈。


    有一塊淨土就好,她就不用時時刻刻裝腔作勢。


    傅穎不屑的盯了顧雲杳一眼,小嘴一張就是惡言惡語,“本小姐當是誰呢,原來是你啊,聽說顧將軍將你們趕出來了,你便借機攀上了端王,算算在端王府住了也不少時日,怎麽,得償所願上了人家的榻了?”


    這話一出幾人都變了臉色,葉無心滿臉寒意,曆壹銘皺眉,柳輕盈似笑非笑,念婷則是興奮。


    顧雲杳眯了眯眼睛,這話一聽就知道不是她的口氣,八成是學別人的,而這整個黎京思慕端王而不得會這般詆毀人的,除了倪安柔她不作他想。


    倪家都已經倒了,倪安柔竟然還能這般興風作浪,倒是小瞧這丫頭了。


    “小小年紀學人嚼舌根可不是什麽好事,怎麽,你父王不在了,哥哥就不管你了?嘖嘖嘖,真是可憐,活的跟孤家寡人一般。”


    這小丫頭從小就一個人,因為她的命格過硬,遊方道士說她克親,自小就沒了娘親,她爹又是個窩囊的,信了那道士的話,把她自己一個人扔在一所院子裏,自生自滅。


    從小到大,沒人同她說話,沒人同她玩耍,連唯一一個跟在她身邊的仆人也被她自己折磨而死。


    顧雲杳說的話就是她的一個死穴,傅穎但凡聽到一點,不然會沉不住氣。


    果然,傅穎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變了臉色,二話不說,也不管此時此刻是在何地,她顧雲杳是不是即將成為端王妃的人,開口就道,“喀吉斯,殺了她!”


    傅穎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的瘋狂,尖細如同瘋子一般,喀吉斯看了看念婷以及她身後那幾個人,為難的道,“主人,我打不過他們,一個也打不過。”


    他是習武之人,怎麽會不知道這些人的能力遠在他之上,他甚至看不透他們到底有所燒實力。


    在江南回黎京的管道上,他親眼看見那個叫葉無心的人隻一支匕首就錯開了他神箭的致命一擊,甚至根本連心髒的邊兒都沒挨到。


    這樣的實力不是他可以比擬的,他根本無法打贏他們任何一個人。


    傅穎的麵孔開始扭曲,聲音更加尖細的道,“本小姐不管,殺了她,你給我殺了她,否則你就去死!”


    她是個嬌俏可愛模樣的姑娘,這一聲尖叫般的怒吼加上臉上的猙獰表情,簡直猶如從地獄而來的修羅小鬼。


    喀吉斯麵上的表情一直很淡,直到傅穎說出這句話,他才抬眼看向傅穎,繼而慢慢的站出來,朝著顧雲杳舉起了拳頭。


    顧雲杳挑眉,喀吉斯分明對傅穎失望透頂,為何還甘願聽她差遣?


    她很好奇。


    “想動我們的主子,你可有問過我們的意見?”念婷吊兒郎當的抖了抖袖子走了出來,衝著喀吉斯勾了勾手指。


    葉無心看了她一眼,手指一動,一把黑亮的匕首便滑落在掌心,他這動作做了許多年,顧雲杳從來看不清他是如何把匕首握在掌心,除非他自己有意讓人看清。


    喀吉斯看到了,傅穎也看到了,頓時那張臉便有些發白,恨恨的瞪了眼顧雲杳,一甩袖子轉身就走,喀吉斯則感激的看了眼顧雲杳,轉身也跟著離去。


    “查一查喀吉斯的背景,這人很奇怪。”顧雲杳道。


    念婷點了點頭,然後嬉皮笑臉的推給柳輕盈,後者都習慣了,直接說道,“我會留意,不過雲杳,你最近也注意些,玉戎這般輕易答應玉非寒的請求,是不是衝著你身上的許家暗衛而來?”


    這件事他們都已經知曉,但許家暗衛到現在為止都未曾有異樣被發現,那隻不過是一支戰鬥力大不如前的私人衛隊,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玉戎為何緊追不放?


    “我知道了,這件事我回去會跟玉非寒說,還有一件事,曹烈那邊你透露些事情,比如候清跟文定公府的暗帳。”


    她直覺曹鈺的死沒那麽簡單,幾個女孩子胡鬧,最後把人給殺了,這有些說不過去。


    當日她看到倪安柔的臉色有些發白,像是被誰給嚇住了,若真有殺人的膽量,又怎麽會被自己所殺之人給嚇住。


    而雲姬顯然不是那個人,她那麽閑散慵懶,讓人連一點戒心都起不來,怎麽會嚇人,她隻相信她會殺人。


    “好,我知道了。”這件事是念婷在處理,她應了後想了想說,“佛光寺的主持到底什麽來頭,都跟定王妃傳出那樣的閑言碎語了,人家照樣還是一寺住持,活的那叫一個問心無愧啊。”


    念婷很少佩服一個人,佛光寺的主持算一個。


    第147章 大婚在即


    “他是雪神殿的人,玉戎怎麽敢把他怎麽樣。”雪神殿的深淺連她師傅崔稟意都不知道,且關於雪神殿的傳說古來有之,這麽多年屹立不倒且神秘至此,豈是一方皇帝能招惹的。


    想到崔稟意,顧雲杳眯了眯眼睛,第一次以這幅麵目見他,他的反應和表現就讓她起疑。


    “壹銘,跟著崔稟意的人車回來吧,他若不想回來,誰也奈何不了他。”他在那個節骨眼兒上離開,應當是知道了什麽消息,那老狐狸,從來自保都不成問題。


    曆壹銘點頭,見到崔稟意時他的神態根本不像是被人擄走,那般悠閑自在,倒像是自己收拾包袱遠離是非之地後的愜意舒心。


    “不過那地方你們記住了,我的師傅,我怎麽能容許他老人家躲出去那麽久。”顧雲杳淡淡的笑意爬上嘴角,眼神裏的漠然讓人看一眼就渾身哆嗦。


    念婷摸了摸鼻子,葉無心幹脆不去看,曆壹銘和柳輕盈則是對視一眼,十分默契的點頭稱是。


    出了燕子樓,門外一輛馬車剛好停在門口,馬車一側是亮閃閃的雪花狀紋印,車前坐著的人一身端王府侍衛服飾。


    顧雲杳嘴角微微勾起,那笑意直達眼底,抬眼正好對上一雙幽深如冬月寒潭般的深邃眸子。


    玉非寒伸出手示意她上車,顧雲杳也不矯情,搭手用力一跳,借著玉非寒的力道穩穩當當的上了馬車。


    其他四人站在燕子樓門前看,顧雲杳側頭看了一眼,“這次我不希望再出紕漏,命隻有一次。”


    門前四人同時神色一凜,繼而默契點頭。


    顧雲杳眉眼一舒,擺擺手進了馬車。


    “剛才為何那麽說?”玉非寒端坐在馬車正中,他神色略顯疲憊,想來是這些日子並未休息好。


    顧雲杳抿了抿唇笑道,“明知故問,你向玉戎請旨一定不會順利,可現在卻拿了旨意回來,你說玉戎不把這憋屈發在你身上,會發在誰身上?”


    幕後之人一直希望她卷進權利漩渦之中,如今她已然要成為端王妃,自然是逃不開權利之間互相爭奪和碾壓。


    玉非寒笑而不語,顧雲杳能看破不奇怪,但他很好奇她如何反擊,對於玉戎,她似乎也十分不喜,隻是兩人似乎並沒怎麽見過麵才對。


    馬車裏一時安靜下來,顧雲杳手指動了動,問道,“在山中寺那座院子後麵,你,是不是見到了他?”


    葉無心說那是玉非寒的弟弟,隻是看起來已經是油盡燈枯,是不是見到親弟弟得知了什麽,所以玉非寒才一改往日沉穩不招惹的常態,出手讓逼迫玉戎?


    “嗯,見到了,不過是又經曆了一次生離死別,相見何如不見。”他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悲喜,隻是眼神裏有些黯然,那孩子應當是不在了。


    顧雲杳沉默了,玉非寒母親與弟弟的死發生在他最需要親情的時候,那麽小的年紀就失去最重要的兩個親人,且極有可能是父親玉戎策劃,這讓他如何不心生悲涼。


    她忽然理解了玉非寒的淡漠與冷然是從何而來,他其實和她差不多,都有說不出的心酸委屈。


    顧雲杳忽然想起很久沒想到母妃了,她在自己記憶裏還是清晰的,但最清晰的是最後那一刻,她為自己想殺她道歉,還是遺憾?


    垂下眼簾,顧雲杳努力平複自己的心境,過去的都過去了,她死而複生,但不代表人人都可以死而複生,所以,過去不可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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