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位端王妃必然前途無量,端王雖沒表現什麽,但這親昵的舉動足以說明一切。


    李慶撩著袍子跪在地上給兩人行禮,端王是這黎京如今最有權勢的人,除了陛下,沒人敢跟他抗衡,他就是個奴才,更不敢怠慢。


    “奴才叩見端王、端王妃。”李慶是以叩見帝後的姿態叩見麵前的兩位,他這是帶著皇帝陛下的旨意來,本不該如此低微,可誰叫人家如今得勢呢。


    顧雲杳看了眼玉非寒,他似乎不打算開口,想必這氣撒不在玉戎身上,那就撒在這狗奴才身上也無妨。


    心裏歎息一聲,“平身。”她隻得替玉非寒說了句,否則這人一直跪著,還說個什麽勁兒。


    李慶看了看,端王似乎沒反對的意思,他也就哆哆嗦嗦的嚐試著站了起來,“老奴謝過端王妃。”


    擺手示意李慶不必多禮,顧雲杳拽了拽玉非寒的袖子,後者神色顯得有些無奈,拍了拍她的手背便轉身離開了。


    見玉非寒離開,李慶在心裏鬆了口氣,隨即又把心提了起來,“王妃,老奴此次前來是帶了陛下的旨意,請王妃跟隨老奴速速進宮。”


    李慶也不拐彎抹角,端王妃還是顧家大小姐的時候,宮中就有人調查過她,這是個做事不拖泥帶水的姑娘,不管是喜歡或者厭惡,那都是直截了當。


    “好。”


    “啊?哦哦,那咱們這就走吧。”李慶沒想到顧雲杳答應的如此幹脆,這讓他心裏還沒使出的九牛二虎之力頓時憋在了心裏,那難受的喲,真是難受。


    從端王府到皇宮大內少說也有一刻鍾的路程,還是馬車最快的速度。


    可……


    “端王妃,咱們,咱們這般走過去,怕是要到入夜了。”從端王府出來到現在,已經一刻鍾過去了,他們連皇宮大門在哪兒都沒看見呢。


    顧雲杳慢悠悠優雅無比的繼續挪著自己的小碎步,“本王妃最近總覺得自己動的少了,如今正好有個機會多動動,李總管不會阻止本王妃吧。”


    “這……”李慶哪敢說不啊,心裏思索再三,皇帝陛下隻說了讓把人帶回去,並沒有說什麽時辰,“老奴怎麽敢,老奴陪王妃一道走回去。”


    顧雲杳嗯了一聲,眼神裏的笑意慢慢驅散,玉戎不是心急嗎,那她給他時間讓他把所有事情想想清楚,是為了一個批命找如今勢頭正猛的端王妃麻煩,還是保江山穩固。


    入宮見到玉戎已經是入夜時分,顧雲杳被直接宣召到了禦書房,見到玉戎他的第一句話便是問她身體可養好了。


    顧雲杳不覺得奇怪,這麽長的時間玉戎要是不對那則批命起疑,他就不是個合格的皇帝。


    自古帝王多生疑,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玉戎身居高位了那麽久了,如今又是一國之主,他的疑心已經根深蒂固,且西秦局勢一直詭異多變,她就不信玉戎不會多想。


    “臣媳參見父皇,今日多得端王殿下照顧,好多了。”對玉戎她一向恪守禮節,但卻不露出一絲一毫傅雲的影子,她記得很清楚,前一世在她和他的兒子玉非寒有過婚約的情況下,玉戎都敢求娶自己,這樣的人為了權利可以犧牲一切。


    顧雲杳忽然很同情玉非寒,別人都說生在帝王家是一件很悲哀的事,可玉非寒那時候還不是在帝王家,他的遭遇就已經跟她有的一拚了。


    她心裏歎息一聲,他們倆這算不上是難夫難妻?同樣命運多舛,同樣痛失至親。


    “平身吧,今日召你進宮是有事想問問你。”玉戎頓了頓,似乎在等她接話,可顧雲杳哪裏會隨了他的願,愣是一副我洗耳恭聽的姿態。


    玉戎眼神裏的微光變了又變,最後還是張嘴繼續道,“你母親的事朕也感到十分惋惜,她是許家嫡女,又是朕器重的大將軍的妻,就這麽沒了倒是可惜了。”


    顧雲杳垂頭應是,心中卻在想,不感到惋惜才怪,你想要的東西沒拿到,顧之曦那邊又不知道如何打的算盤,竟然把他們母子趕出家門,想必玉戎也是始料未及。


    這事也是後來冷靜下來才覺出的蹊蹺,以玉戎的性子,一天沒拿到許家暗衛的秘密,他絕對甘心這般伏低做小下去。


    可顧之曦卻在她入獄之時把許靖容母子趕了出去,這不止是違背玉戎這麽簡單,他敢這麽做,一定有人許諾他不會有事,否則以他膽小謹慎的性子,怎麽敢?


    “也罷,朕也不同你繞彎子,你母親臨終前可有交代你一些事?比如許家暗衛當年的情況,你可知道一些?”玉戎見顧雲杳不怎麽搭話,不得已直來直往說了。


    第167章 試探她?


    顧雲杳目光中聚集了一層霧氣,她神色故作堅強的道,“回陛下,母親不幸遇難之時雲杳並不在身旁,後來才有人通知了雲杳,雲杳隻來得及看一眼母親的遺容而已。”


    她眼中的霧氣漸漸凝聚出一滴淚裏,那滴淚掛在眼眶邊緣,要掉不掉,襯得她的模樣十分惹人心疼。


    “許家暗衛雲杳聽說過,但卻沒有真的接觸過,母親也並未跟雲杳提及。”顧雲杳的聲音帶著絲絲故作鎮定的堅強,她的模樣讓人覺得她想起許靖容的事十分傷心,但在九五之尊麵前又能輕易放肆。


    玉戎看著她的神色不像是作假,那眼淚尤其真實,這孩子其實也不容易,自從回了顧家便一直深陷各種麻煩之中,而他那父親……


    想起顧之曦,玉戎的神色帶了幾分恨鐵不成鋼的厭惡,當年怎麽會選這樣一個人在自己身邊使喚,他根本就是一條不怎麽會咬人的狗,連叫喚都顯得十分無力。


    “如此倒是朕多想了,無妨,雲杳啊,你如今可是皇室宗親,是朕的兒媳,萬事須得以皇家為主,今日朕說的話要放在心上,若有消息切莫顧忌,一定要告訴朕,知道嗎?”


    這般套近乎讓顧雲杳心中十分不屑,但臉上卻萬分惶恐的道,“父皇說的是,臣媳定當謹記於心。”


    又生硬的客套了兩句,玉戎便讓李慶把她送回了王府。


    前腳踏進王府,後腳念婷便來了,開口就說道,“雲杳,麻煩了,璿璣樓來消息,晉國國師不日要到黎京來,據說是為了見一見南宮筠帶回去那副丹青上的姑娘。”


    顧雲杳腳步一滯,那不就是自己?晉國國師親自前來,這不是給她找麻煩嗎?


    晉國是如今混亂局勢下實力最為強大,國土最為廣袤的國家,跟西秦這種才立國不久的小國根本不是一個級別。


    他們國師要來,那玉戎心中的疑慮說不得就會被打消,以以往玉非寒和玉戎的關係,他怎麽會坐視她這個得天下的人物待在他身邊。


    “讓璿璣樓查清楚,國師此次前來到底是何目的,還有隨行都有誰。”顧雲杳皺眉邊走邊說,此事可大可小,但一定不能再讓自己成為靶子。


    念婷嗯了一聲,她多了解顧雲杳啊,這些事早就吩咐下去了。


    “雲杳啊,你說這件事真的是南宮筠無心之舉?”她怎麽覺得就這般巧合啊,她們這邊才把定王壓得毫無翻身之力,那邊便有一個大麻煩接踵而至,這是不是銜接的有些巧合過頭了。


    顧雲杳撇撇嘴,放在衣袖裏的手指動了動道,“也許是,不過,傻子才信。”


    在念婷點頭的瞬間,她把不過之後的幾個字說了出來,讓念婷那頭就那麽尷尬的僵在了半空,這到底是點還是不點啊?


    兩人一路往園中走,那裏四周花草茂盛,假山亭立流水潺潺,關鍵還是個幽靜之地,從進了端王府開始,她就十分喜歡那裏。


    “對了,你不是讓我盯著倪家那兩姐妹嗎,你猜猜倪家倒了之後,倪安柔怎麽樣了?”


    念婷充滿得意的看著顧雲杳,她一定猜不到如今的倪安柔是在何處,更不可能知道她是做什麽的。


    “尋求庇佑、淪落街頭,或是風塵,三選一吧。”顧雲杳坐到凳子上,桌子上擺著茶點,她確實有些餓了,從午後到現在,她還沒吃過一點東西呢。


    念婷嘴角抽了抽,她怎麽不猜倪安柔餓死街頭或者投奔倪安芍呢?


    隨著她也坐在凳子上,念婷往桌子上一趴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的處境?”這猜測雖然很合理,但合理的不止這三種,顧雲杳怎麽就那麽肯定是這三種。


    “不知道,但我有腦子,這是個好東西。”顧雲杳給自己倒了杯水,又給對麵的念婷也倒了一杯,“來,說了這麽多,口渴了吧。”


    這一句接著一句,念婷聽著怎麽都覺得怪怪的,可想想也沒什麽錯處。


    接了水一口灌下去,喲,居然是今年的新茶,還是那什麽最喜歡的露妍秋茗,以前她想嚐一口都沒機會,因為傅雲愛酒不愛茶。


    把杯子遞回去,念婷滿臉期待的看著顧雲杳,後者翻了個白眼,直接被茶壺連帶杯子一並推給了她。


    “對了,師淺雪怎麽還沒回來,我爹都跟我說她已經出發好幾天了啊。”念婷一臉灌了三杯茶水,這才一臉滿足的問顧雲杳。


    “你還真是三心二意,剛才不是還討論倪安柔的處境,怎麽這麽快就換話題了?”她捏著手裏的茶杯,熟悉的味道,卻再也見不到那人,心裏難免還是有些歎息的。


    念婷在凳子上挪啊挪的,幹脆起來一轉身斜坐在亭子邊兒的欄杆上,一隻腳耷拉在欄杆上,一隻腳自然垂下來。


    “你不是猜到了嗎,還討論什麽啊。”看顧雲杳的神色就知道她猜到了,還裝模作樣幹什麽,難道還等著她給答對了的獎品啊。


    顧雲杳揉了揉眉心,她隻給了三個答案而已,哪裏就猜到了,不過現在看念婷的神色,八成是因為她猜到了。


    “行了,淺雪應該明日就會到,不遠萬裏跑你家去取東西,沒幾隻蒼蠅跟隨就太不正常了。”她要的東西是前世放在念婷那裏保管的匣子,裏麵放著一份重要的名單,是璿璣樓放在其他各國的暗子。


    她早就開始懷疑這場陰謀布局並非一國之力而已,尤其是南宮筠此次的行為,似乎更坐實了她的猜測。


    “哦,也對。”


    顧雲杳呷了一口茶問念婷道,“倪家姐妹如今怎麽樣了。”倪家已經倒台,他沒有翻身的餘地,定王也沒有,因為死人是不可能有翻身的機會。


    倪家兩姐妹費盡心思算計她,卻不曾想她也一步一步在算計,不過她從看到的都不是小地方,後宅不是可以容納下她的地方,她的舞台從來都是朝堂。


    所以她不計較這兩人一次次的小聰明,但若是不知道什麽叫適可而止,那便是為她們自己招來禍患了。


    “還能怎麽樣,倪安柔自從倪家倒台後就沒了消息,若非柳輕盈說自己在花樓密室見過她,我還以為這丫頭餓死在什麽犄角旮旯了呢。”


    念婷百無聊賴的踢著腳,前陣子在花樓窩著,可把她給累壞了,這輩子扮演了不少次下人,還是第一次真的被人當下人使喚。


    要說看見倪安柔倒也不稀奇,可柳輕盈說當時還看到了定王府侍衛,那人喬裝打扮進了密室,正好被柳輕盈看到。


    後來她問柳輕盈這才知道,花樓其實是定王和顧之曦一起放在黎京的一個情報站,裏麵進出多數都是各家侍衛下人。


    這世上知道你最多的有時候不一定就是睡在身旁的人,而是服侍你幾年甚至幾十年的下人,因為人數眾多,每人一句話就會融合成一個平時看不出來的主子來。


    “不過如今定王死了,倪安芍下路不明,我想倪安柔大概也在花樓呆不久。”念婷分析道,“因為沒人再護著她,待在那種地方,又是個大小姐的性子,早晚要出事。”


    顧雲杳不置可否的聳聳肩,倪安柔她不關心,縱使那時候身在大牢被她折磨的幾乎再死一次,她整垮了倪家之後,這口氣也順溜多了。


    “既然黎京找不到倪安芍,那就出京找,或者可以去佛光寺看看。”倪安芍和明心關係曖昧,雖然不知道兩人是不是真的狼狽為奸,但以一個女人的心思來說,有難自然是找那個整日裏與自己纏綿的男人才對。


    當然,這總結也不是她總結的,以她孤家寡人二十來年的情商,著實想不出這些來。


    這是柳輕盈的總結,她還總結了她為何找不到另一半的原因,一個事事都自己可以很好處理的女子,找一個男的確實用處不大啊。


    顧雲杳把這個當作是她的誇獎,畢竟這年頭可以獨自一人承擔起自己糟糕生活的女子,確實是鳳毛麟角。


    “派人去了,但你知道明心可不是個簡單的人,別說暗影就是影子都被擋了回來。”念婷懶懶散散的靠在柱子上,這明心到底什麽來頭,連璿璣樓的影子都能擋得住。


    桌子上茶水冒著幾不可查的熱氣,顧雲杳的手摩挲著茶杯,眼中的深沉在月光的照應下顯得幽深無比,她越來越想玉非寒了,念婷用餘光看著她想。


    尤其是那雙眸子,比她是傅雲時還要讓人看不透,但那股尊榮高華的氣質卻一直未變,有時候她不看她的臉還是會覺得,身邊這人還是那個高貴不可一世的美人公主,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掌控大局的王者。


    念婷默默的盯著眼前的假山發呆,那一次國破家亡到底是怎麽回事至今還沒有準確的頭緒,隻知道有人從中搗鬼,也知道其中與璿璣樓的人,但再想順著這條線查下去,便成了渺茫的海中雲霧。


    “你在想什麽?”


    顧雲杳的聲音幽幽傳進她的耳朵裏,念婷啊了一聲,撓了撓後腦勺道。“想那件事,這麽久了都還沒有查清楚,不太正常。”


    第168章 一幅畫


    “那次我會輸本身就很不正常,現在查不到反倒顯得正常了些。”顧雲杳這話成功把念婷繞暈了,她傻愣愣的張著嘴,想說什麽又不知道說什麽的樣子。


    顧雲杳撲哧一聲笑了,她最喜歡念婷這般模樣,可愛又傻乎乎的樣子,她生在一個不錯的家庭裏,父母對她的寵愛讓她像隻可以自由飛翔的鳥兒。


    同時她也得感謝她的父母,若非如此,她也不會將她騙了,拐到自己身邊這麽一個活寶。


    “哎呀,當初你真是倒黴,第一次出遠門就碰見了我。”顧雲杳失笑搖頭,看著念婷的眸子亮閃閃的,極是愉悅。


    念婷撇撇嘴,“倒了八輩子血黴,才一出江湖就碰見個大忽悠,後來就算我長見識了,也是沒轍啊。”


    說著她自己都覺得好笑,那時候她還跟父母吹噓自己可以獨當一麵了,於是趁著月黑風高就自己一個人溜了出來。


    沒曾想,江湖都還沒見到是個什麽樣,就遇見了傅雲,被她三說兩不說忽悠著許下誓言,這一待就待了好些年。


    “其實也怪不得我,蒼梧山莊的人極少在江湖上走動,沒想到我能碰上,而且還是莊主的千金,我一時心癢,沒想到還真就被我給拐走了。”


    顧雲杳當年也是很無語,她還什麽招數都沒使呢,這姑娘就自己很熱情的把自己給賣了,這真不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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