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駐軍誰人職守,帶來見本王,至於你兒子的命案,不用查了,你惹不起。”玉非寒說的幹淨利索,縣令也是為官多年,怎麽會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緊張的伸手在額頭上抹了一把冷汗,炎熱的天氣他卻出了一身冷汗,後背一陣陣發涼,“是,卑職遵命。”


    縣令起身朝後退出門外,又抬起寬大的袖子抹了一把冷汗,這才腳步踉蹌的快步往遠處走,一邊走一邊朝旁邊的人小聲吩咐著什麽。


    站在門口的侍衛片刻後回轉,他剛才跟了縣令出去,直跟到鎮子外,這才回轉。


    “啟稟殿下,已經出鎮了。”侍衛說完垂首站到一旁,心中有疑惑卻不問,端王府的暗衛,隻要知道執行命令即可。


    顧雲杳挑眉,他不信這縣令,轉而一想也是,黎京裏不管是誰,都有能力左右支配這個小地方的縣令。


    午後顧雲杳倚在房間裏的窗子前發呆,遠處的湖據說是這鎮子的吉祥湖,湖水碧藍蕩漾,從她坐著的窗子看去,美麗不可方物。


    “黎京變動很大,你這麽離開,不會有什麽問題嗎?”聽到身後門的吱呀聲,顧雲杳沒回頭,他來了,能隨意進出她房間的,大概也隻有他了。


    玉非寒沒說話,走到她身邊撫了撫她的長發,看著她如同小貓一般在自己身上蹭了蹭,才慢悠悠開口道,“你總這麽質疑我,難道是對我的能力有懷疑?”


    他在黎京布置了一切,還有一個驚喜,此去北代國路途遙遠,中間變數或許比黎京更大,他不放心,自然要跟來。


    顧雲杳舒舒服服靠在他手臂上,臉在他的衣袖上蹭來蹭去,“怎麽會,我隻是擔心。”


    黎京裏有太多不明因素,人和事,都有,或許這一步眼前還是一馬平川,下一步就是深淵萬丈。


    她不得不備有多餘的擔心,尤其是這人還是他,兩世才動了一次心的人。


    “放心,黎京我都安排好了,也沒忘了你的及笄大禮,所以為了這個,咱們也得早去早回。”玉非寒嘴角含著笑意,伸手幫她整理額前的碎發,整個人有一種動人心魄的魅力。


    仰頭看他的顧雲杳微微愣了神,她知道眼前的男人好看,卻從來沒見過他這般模樣,像是冰山融化,又像是將所有寒意忽然內斂入懷,總之,她看呆了。


    玉非寒很享受她迷戀的目光,這女人從一開始就讓他意外,不癡迷自己的容貌,不畏懼自己的身份權位,看他的眼神有時候也很複雜,但不管如何,她如今是他的王妃了。


    “你再這麽看下去,我可不保證以後還做個君子。”玉非寒失笑道,這一句話讓顧雲杳霎時紅了臉。


    前一世年紀也不小,雖未成婚,但身處後宮,男女之間的事又怎麽會一點不知道,何況那時她還有個招女人喜愛的哥哥。


    時間飛快,轉眼就到了黃昏,雲來客棧外仍是沒見到那位縣令去而複返,更沒有見到被傳見的西山駐軍統領。


    顧雲杳心裏暗暗覺得不對,玉非寒已經吩咐了人出門查看,門外葉無心和念婷也各自去了縣衙和鎮上探查。


    “青綃和雲姬不知道去了哪兒,他們好像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一路會有麻煩,也似乎知道你一定會出京。”顧雲杳微微蹙眉,手指在桌子上來回敲擊。


    第204章 命案2


    玉非寒嗯了一聲,聽見她繼續往下說,“我還有一個更奇怪的想法,他們真正的目的不是要我去雪神殿,而是引你出京。”


    “確實。”玉非寒雲姬那句讓他出來的話說出時也想到了這一點,但黎京的事絕非她安排,他一直以為或許真是湊巧。


    “若我所料不錯,西山駐軍統領此刻一定找不到,那人既然做了準備,必定給了這枚還有用的棋子一個退路。”


    玉非寒話音落下,門外就有腳步聲響起,接著暗衛推門進來,躬身道,“西山駐軍近一個月隻有副統領值守,統領據說去了別處,尚未歸來。”


    他擺手示意那人退下,嘴角的笑意變成了冷笑,“果然。”


    “是在西北駐軍那裏吧。”顧雲杳略一思索說,“西山統領是顧家徐老夫人遠親,也是顧之曦的遠親,這一代多顧之曦當年的同僚,互相包庇也合情合理。”


    玉非寒嗯了一聲,國家法度竟然還不如一袍同僚,若長此以往,這西北還不成為了他顧之曦的後花園。


    “雲杳,縣令死了。”葉無心一個閃身進了房間,腳步剛停下就先給了一個驚雷。


    “什麽!?”顧雲杳猛地站起來,一側的玉非寒臉上的寒意也越來越深,慢慢起身道,“看來是不打算讓我們走出這鎮子了。”


    夕陽微微偏移,黃昏黃橙橙的陽光傾斜而下,有一種晚來秋意濃的感覺,如今已經九月多,再不久就是中秋佳節,本該是團圓的好日子。


    可縣衙裏卻陰雲密布,先是縣令唯一的公子死於非命,案子還沒個眉目,縣令也死了,且死的十分蹊蹺。


    顧雲杳帶著葉無心和念婷到縣衙時,已經天色微暗,她亮了令牌一路暢通無阻的走到了大堂,此刻那裏正擺著兩具屍體,一具是縣令的,一具是他兒子的。


    “怎麽回事?”葉無心問了身邊跟著的衙役一句,按理死於非命的屍身都該放進仵作專門的屋子,怎麽能堂而皇之的擺在大堂內。


    衙役也十分無奈又誠惶誠恐的道,“這,小人也沒辦法呀,縣令夫人不讓挪動,都已經有兄弟被她給打了。”


    顧雲杳挑眉,念婷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我覺得這縣令夫人不錯。”摸著下巴好半天,她給出了這個結論。


    帶路的衙役啊了一聲,葉無心很同情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歪頭問,“是因為她能打人?”念婷立刻點頭,嘴巴動了動,話沒出口就被顧雲杳一眼給瞪了回去。


    走進大堂,裏麵忽然衝出個婦人,衣衫整潔,連發絲都沒有亂,滿臉憤怒驕橫的罵著,“誰敢動他們父子,我撕爛他的嘴!”


    婦人叉腰站在顧雲杳幾人不遠處,等看清是一個姑娘帶著兩人過來,不由一愣,接著揚起下巴十分不屑的道,“你誰呀,不知道這裏是衙門嗎,閑雜人等速速離開。”


    頓了頓又嘀嘀咕咕念叨著,“一群廢物,連個姑娘都攔不住往裏來,真是白養的吃衙門飯的狗了。”


    這話不可謂不惡毒,幾個站在大堂裏的衙役臉色都瞬間難看,就連站在顧雲杳身後的念婷都噝了一聲。


    她低聲同顧雲杳說,“我一直好奇那縣令的德行怎麽教導出一個混賬東西來,現在看來,有結果了。”


    縣令勤勤懇懇,據說是個為官相當清廉的好官,兒子卻是鎮子上的一霸,整日裏與人打架鬥毆,閑來無事也時常調戲良家女子。


    最後那一次就是雲姬,臨死前這一次還踢到了鐵板,美人沒調戲到,反倒挨了一頓打。


    婦人似乎知道念婷說的是自己,凶神惡煞的瞪著她,似乎還要說些什麽無禮的話,卻在張口的同時,看到站在最前麵的顧雲杳提了一塊令牌出來。


    婦人好歹也是縣令夫人,令牌多少都識得,嚇得雙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渾身冷汗涔涔往下流,這可是端王府的令牌,剛才她可還說人家是閑雜人等來著。


    微微抬眼再看了一眼赤金打造的令牌,上麵蟠龍花紋刺眼,正中一個篆體的端字尤為顯眼,絕對是真的令牌。


    她瑟瑟發抖跪在地上,不過是一個縣令之死,怎麽就引來端王府上人查看,再者為何是個女子?


    這裏離黎京不算太遠,但也不算近,端王大婚之事又並未張揚,知道的人不多,所以婦人並未把眼前的人聯想到王妃身份。


    “起來了,縣令的屍身可有勘驗,死於何因?”顧雲杳收起令牌走到放著屍身的架子前,想伸手拉開一個看看,被衙役慌忙阻止了。


    領著他們進來的那人隨後也跑過來幫著開口道,“王妃,這,這怎麽能勞您親自動手,仵作馬上就到,您稍等片刻。”


    顧雲杳是想擺手說無妨,但見兩人神色都帶著驚慌,也便作罷,在他們眼裏,說不定她這個王妃除了氣勢和身份,應該就隻會搗亂吧。


    地上剛起身的婦人聽到衙役對眼前女子的稱呼,一下子雙膝一軟又跪了下去,王妃?拿著端王府的牌子,自然隻能是端王妃,那她豈不是以下犯上,若追究起來,來個死刑都不為過。


    婦人哀嚎一聲,“王妃饒命,王妃饒命啊。”


    顧雲杳被她這一聲嚎叫給嚇了一跳,側頭去看,耳朵裏還回響著她求饒的話語,心想不愧是夫妻,連求人的話語都十分相似。


    沒理會她的求饒,她往門口看了看,一名年輕人從外麵走了進來,身著黑色長袍,腰間挎著一個大大的箱子,健步朝他們走來。


    行至跟前,那男子躬身衝著顧雲杳行禮,倒讓她心裏好奇,她這是第一次見此人,為何他就能確定她的身份比在場人高?


    不經意往外自己身上看了看,著的就是普通衣衫,這是出黎京之後就決定了的,和其他人一樣,不做特殊打扮,也是為了不引人矚目。


    仵作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小聲解釋道,“小的曾隨縣令大人去過雲來客棧,不過因身份卑微,就隻在門外遠遠見了貴人一眼。”


    “哦,原來如此。”顧雲杳一頓,側身給他讓開位置道,“請先生驗一驗。”


    仵作躬身行禮便朝著屍身走去,那婦人見此跳起來,嘴巴翕動,就是一字也沒敢發出,神色焦急的看著仵作掀了白布,開始查驗屍身。


    葉無心的目光一直有意無意的看著那婦人,見她眼睛死死盯著縣令的屍身,不由心中起疑,為何不讓人查驗縣令屍身,難道她知道些什麽。


    念婷和顧雲杳隨後也注意到了她的異樣,相比葉無心的警惕,她們倆一個無所謂,一個想的更多。


    仵作很快就驗好了縣令的屍身,皺眉先對著顧雲杳行禮,接著聲音沉重的道,“大人是中毒身亡,但這毒小人驗不出來。”


    顧雲杳點頭,如果按照她的想法,縣令之死定然脫不開那人,所以會有不知名的毒一點也不奇怪,畢竟雪神殿中出來的人,又是高品階位分的,手裏怎麽可能沒點好貨。


    她示意仵作接著查驗另一具屍身,目光卻不著痕跡的瞥了一眼緊張絞著衣袖的婦人,她的臉上有藏不住的驚慌,眼神也時不時在縣令的身上打轉。


    這麽明顯的心虛,顧雲杳怎麽會忽略,但她按兵不動,等查驗完了再套話也不遲。


    沒多久仵作就給了結論,縣令的公子也是中毒而死,一樣是他查驗不出何種毒。


    “恕小人無能,兩位隻能驗出是中毒身亡,但卻無法得知是何種毒致死,還請貴人恕罪。”仵作十分恭敬的行禮,心裏也對這兩人的死起了疑心。


    顧雲杳沒接他的話,問了句,“那如何中毒能看出來嗎?”


    仵作心裏正猶豫著要不要說,就聽她問了出來,略一遲疑就說道,“下毒手法十分隱秘,卻都是在胸口位置,幾乎是立刻就斃命了,小人以為,應當是熟人所為。”


    他查驗屍身的時候見胸口有一處很小的紅點,周圍膚色沒任何變化,但順著那處皮膚按壓就能看到,下麵呈紫黑色,顯然是有劇毒。


    兩具屍身中毒的位置一模一樣,又都是在正麵胸口位置,再結合衙役們說是在公開場合人數眾多之時突然死亡,這就蹊蹺了。


    公子或許還有可能是別人殺害,但縣令大人死時可是在公堂之上,周圍沒人靠近,突然就倒地不起一命嗚呼,這就值得推敲了。


    顧雲杳上前用帕子裹了手翻了下死者衣襟,見裏麵有一處不太明顯的針眼,她試著把衣服蓋回到死者身上,發現正是胸口位置。


    她眼珠一轉,又翻開衣襟去仔細查看,忽而發現那針孔竟然並不是從外到裏,倒像是被人縫在衣襟內的。


    不動神色的收回手,顧雲杳讓葉無心附耳過來,交代了幾句後,他快步離開,而她則吩咐衙役備好茶水,徑直坐到了縣令才能做的位置上。


    第205章 離開


    她站在堂下焦慮的看著堂上的端王妃,總覺得她已經洞悉了一切,卻不知道為何默不作聲的飲茶。


    婦人眼珠轉了轉,心想難道是她沒有證據?想來也是,那件事做的那般隱蔽,那人又早就離開了鎮子,想找證據恐怕難如登天。


    頓時她心裏就鬆了一口氣,佝僂下去的脊背也慢慢挺直,再看顧雲杳的眼神裏慌張之色也淡了許多。


    大堂之上一時間隻有顧雲杳拿起茶杯的悉悉索索聲音,其餘眾人連動都沒敢動,直愣愣的看著她喝茶,或者看著被蓋回白布的屍身。


    一刻鍾後,葉無心回來了,手中拿著一卷卷宗,遠遠就能看到卷宗外麵那耀眼的雪花狀紋印,顧雲杳嘴角就翹了起來,玉非寒早有準備,連這裏縣令的宗卷都準備好了。


    拿到卷宗,她翻開看了看,驗證了心中的想法,抬眼慢慢看向堂下的婦人,直看的她心虛之意再次飆升。


    “是你自己說,還是我替你說?”看了片刻,顧雲杳慢慢的開了口,縣令和其子的死,眼前這看起來潑辣的婦人,脫不了幹係。


    婦人哆嗦一下,忽而鼓起勇氣仰頭道,“民婦不知道說什麽,民婦兒子和夫君都相繼橫死,難道不該是給民婦一個說法?”


    伶牙俐齒,倒是反應迅速,可那又如何?


    “兒子,夫君?可我怎麽聽說你是縣令大人的繼室,那兒子卻是原來夫人所生。”顧雲杳似笑非笑的看著婦人,手指在卷宗上點了點。


    那一下一下就像是點在她的心上,砰砰砰,讓她手腳又開始抑製不住的顫抖,嘴巴上下翕動,但就是說不出話來。


    顧雲杳也不著急,撐著下巴看著她,臉上的笑意絲毫不減。


    “據我所知,縣令大人的兒子對你並不好,甚至曾惡言相向,至於縣令本人,似乎也總是站在兒子一麵,我說的,可是真?”


    婦人終於忍不住跪在了地上,顫抖著搖頭想說不是,但又一想這些日常瑣事鎮上人也多少知道,又如何瞞得住。


    “民婦,民婦……”婦人嘴裏一直哆哆嗦嗦的想說點什麽,但抬眼接觸到顧雲杳的目光時,頓時嚇得一陣顫抖,猛地用力朝地上磕頭。


    那咚咚咚之聲不絕於耳,一時間衙役們都愣愣的,眼神慢慢轉變成了懷疑,最後又成了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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