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樁案子是事關他妹妹章貴人,顧雲杳又不得不叮囑幾句。


    章鵬點頭表示自己知道分寸,不會輕舉妄動,再三對他們表示了感謝,這才出了端王府。


    從來時的路線重新一直回到自己的住處,章鵬忽然發現身後一直有人跟著,這人肯定不是端王府的人,那會是誰?又跟了多久?


    他心裏有些忐忑的直接和衣躺下,反正衙門裏他也經常一身黑衣,並不會引起旁人的懷疑,但門外那人他卻不得不擔心。


    閉上眼睛,章鵬心裏有些擔憂,但不知怎麽的,就這麽擔憂著擔憂著,竟然慢慢睡了過去,等再醒來已經是天大亮。


    他揉了揉眼睛,坐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看了看四周,沒錯還是自己的房間,但他仔細觀察發現,桌子上的茶杯被人動過,像是有人在這裏喝過茶。


    不會吧,他就算睡的比較死,也不至於有人進屋喝茶,他都沒有感覺,這哪裏是睡的熟,根本就是被人迷暈了吧。


    章鵬有些後知後覺的趕緊起身,在屋中再仔細看了看,可除了桌子上有杯子被動過的痕跡外,別的地方並沒有異常。


    “難道隻來喝杯茶便走了?”他皺皺眉,坐在桌前伸手拿起那茶杯觀看,看著看著,他隱約看到茶杯壁上有淡淡的水漬。


    可能是廷尉衙門待多了的緣故,章鵬下意識拿起那杯子嗅了嗅杯子上的水漬,這一嗅才發現,這根本不是水漬,而是酒。


    大半夜跑到他房間裏用茶杯喝酒?還是,這是喝完酒之後再來他這裏漱口?


    被自己這個不靠譜的想法給驚了下,章鵬起身穿戴好走出門,卻見門外不遠處站了一排人,有他以往衙門裏的兄弟,也有不認識的。


    “章哥,你可算回來了,廷尉都來催了好幾次了。”站在最前的是廷尉府中最強壯的小張,跟章鵬算是不打不相識,如今兩人都是好哥們了。


    章鵬挑眉,這位新上任的廷尉是個讀書人,來這裏之前對辦案算是一竅不通,算是空有一顆伸張正義的心。


    匆匆忙忙跟著那哥們往廷尉府去,等見到那位書生廷尉,章鵬才把自己從今早的古怪發現裏拽回神來。


    “章鵬參見廷尉大人。”他躬身給坐在上座的廷尉行禮,廷尉也不客氣,受了他禮才起身走下堂。


    上下打量了一會兒才猶豫著問道,“你,你跟端王妃是否熟識?”廷尉問此事也是有些私心,上次一道同端王妃問案,他回去後細想,越想越心中沒底害怕。


    章鵬一臉奇怪,眨著眼看了廷尉一會兒,實在被廷尉那殷切的目光給盯得有點不舒服,這才點頭,但隨即又搖頭。


    “卑職見過端王妃幾次,是個相當不錯的人,但並不十分熟識。”他這算是實話,與端王妃他確實隻見過幾次。


    隻是如今卻是上了她的一葉扁舟,不知道前路到底會如何。


    傳聞端王妃與端王情深似海,他看到的也如外間傳言的一般,即便這時候有晉國公主從中橫插一腳,但以他見過的端王妃的心機,怕是那位公主根本不是對手。


    至於端王將來所謀之事,他不敢胡亂猜測,但腦中就是有那個想法,盡管他不願意想也掩飾不住那個可能。


    “是嗎,那就好,那就好。”上次的事看來是不會透露出去太多,皇帝陛下前陣子還旁敲側擊他那日犯人死亡的詳細過程,但唯獨沒有責令他追查。


    或許真如端王妃所言,此事中有很多他不能觸碰的禁忌。


    他雖然出身是一位書生,從未卷進過權利鬥爭,就像從未斷案破案一般,可他天生的直覺卻是別人不能比的。


    “你好好休息,等章貴人的事辦完後,你再來複職,本官需要一位斷案如神的得力幹將。”他拍了拍章鵬的肩膀,說的語重心長。


    章鵬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麽,聽聞不久前廷尉府中出了一樁命案,且是當著端王妃的麵那人被射殺,據說還事關一件不可說的大事。


    當然這些都是民間傳言,事實到底如此他並不知道,他那時還在宮中,後來才知道那死的人竟然是顧之曦大將軍的姨娘。


    據說是她殺了曹鈺,設計陷害當時還不是端王妃的顧雲杳。


    “是,卑職多謝廷尉大人寬容關懷。”章鵬覺得眼前這位廷尉跟邵籟很不同,他沒那種令人不願意正視的嘴臉,有種書生該有的儒雅和正值。


    辭別了廷尉,章鵬直接出門往燕子樓去,端王妃臨走時告訴他,如果有什麽事可以到燕子樓二樓最裏麵的包間留信,自然會有人傳給她。


    他進了燕子樓,徑直往二樓最裏麵的包間,推開門的瞬間,他竟然看到顧雲杳和一個麵容俊秀的男人坐在一起。


    兩人似乎在說著什麽,顧雲杳見是他進來,便擺手示意他先坐下。


    “程喧已經出京,與他同行的是程玲龍,那小姑娘簡直是個小惡魔。”程頤搖頭說道,實在沒見過像程玲瓏那樣的姑娘,吧嗒吧嗒不停說也就罷了,居然還奪了他的銀針朝他紮。


    顧雲杳點頭,程家小姑娘的活潑調皮也是名聲在外,不過她見到的那孩子卻十分乖巧,大概人家也是見什麽人什麽樣吧。


    她斜眼看了看程頤,這人大概就適合程玲瓏那般對他,畢竟惡人自有惡人磨。


    “此去江南路途遙遠,叫沿途的人保護好這程家兄妹,莫要讓程家二老擔憂。”顧雲杳對他求安慰的眼神視而不見,隻叮囑了程家兄妹的安全問題。


    程頤抿著唇一臉哀怨的應道,“早就派人一路護著了,我也通知了李掌櫃,到那邊後,定然比在黎京過的舒服自在。”


    第236章 夜半來人


    李仙林的望仙樓在江南的勢力遠非朝廷可以比擬,程家兄妹一定會比在黎京逍遙快活,他要不是被安插進宮裏當那什麽勞什子禦醫,早就背著包袱去找李仙林了。


    說完這些,顧雲杳扭頭看向章鵬,“章左監來此所為何事?”


    昨日夜裏才見過的人,今日一早就跑來燕子樓,他是想傳信給她,但這一夜而已,能發生何事?且她一點消息都沒有。


    “昨夜有人跟著我從王府出來,好像還迷昏了我,在我家用了茶杯,茶杯壁上留下的酒漬。”這就是他最不能理解的,從早起到現在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顧雲杳一愣,酒漬?誰會大半夜跑別人屋裏用茶杯喝酒?


    這般想著,忽然想到一個人來,或許她不是喝酒,而是喝了酒之後到那裏用了水杯,這才有了章鵬的疑惑。


    “無妨,我大概知道跟著你的人是誰,章左監不必擔心。”能在大半夜去串門的,還口中時常少不了酒,除了沉香酒鋪的老板娘,她還真想不到別人。


    章鵬一聽不由滿臉好奇的問,“到底是誰,大半夜跟著我做什麽?還用了我的茶杯。”那茶杯隻有兩隻,一隻是他妹妹的,一隻是他的,平時家裏來客人就會再拿出旁的來。


    顧雲杳沒聽出他話裏的別扭,淡淡一笑指了指沉香酒鋪方向道,“沉香酒鋪老板娘,算是我的合作夥伴,她跟著你,想必是發現了什麽,晚些時候我去問問。”


    她也好奇,大半夜不睡覺跟著人家一個大男人做什麽,還潛進人家裏喝水,這惡趣味未免也無聊了點。


    章鵬嗯了一聲,“那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說著站起身,走了兩步又回頭說道,“今日廷尉大人問了我一個奇怪的問題,他問我端王妃你可熟識,人怎麽樣。”


    顧雲杳挑眉,那書呆子問她做什麽?難不成還懷疑她些什麽,那可就枉她救人一命了。


    “廷尉大人沒別的意思,似乎就是想確認點東西,我覺得跟上次候清死在大堂有關。”那件事章鵬隻聽說衙門裏兄弟說起過,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隻聽說人是死於箭上,一箭射了個透心涼,直接就死了,而且那時候大堂裏就隻有廷尉大人和端王妃兩人。


    據說那箭威力極大,射穿人後直接插在地上,都拔不出來,最後還是給挖出來的。


    顧雲杳點頭,她知道廷尉沒那個意思,隻是心中不安,畢竟這件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有人故意掐斷了案件的線索,且候清那時候是話中有話。


    送走章鵬,程頤也起身往宮裏趕,他出來不過是借口藥材,已經將近兩個時辰,再不回去該被人發現異常了。


    送走兩人,顧雲杳做在包廂裏慢慢品茶,眸光一轉看向街麵,驀然看到一個人,趾高氣昂的走在街上,所到之處人人避讓,不是昌樂公主又是誰。


    這姑娘這兩天沒有到端王府鬧騰,也沒找她的麻煩,也不知道是不是憋著勁兒,等到好時機一舉擊潰她。


    想著,顧雲杳覺得自己應該厚道些,送個機會給這位大老遠跑來搶她夫君的公主,否則豈不是對不起她之前的厚愛。


    這般想著,她起身出了包廂,一路往街上走。


    今日出府並未帶人,念婷幾個也都跑的沒影兒,葉無心更是為了那件事,到現在都沒有再出現過,或許他下一次出現會是天翻地覆的局麵。


    走到街上,街邊不少攤販正忙著招攬客人,吆喝叫賣的聲音不絕於耳,偶爾顧雲杳也停下來買些東西,想著帶回去給玉非寒嚐嚐。


    這黎京之中哪裏有好吃的,哪裏的東西又十分用心地道,她基本都知道。


    正走著走著,突然從她身側的巷子留跳出倆人來,當街便攔住了她的去路,一臉凶神惡煞的道,“跟我們走一趟吧,我們主人正等著呢。”


    顧雲杳見過這人,剛才就跟在昌樂公主身後,看來她這般漫無目的的閑逛,終究是引起那位的注意了。


    “主人?不去,我還要回家。”顧雲杳也不多說,直接拒絕了他的要求,抬腳就要繼續往前走,被那人一把推了回去,一個沒站穩跌坐在了地上。


    街邊的人不多,但也不算少的,見此情景都停住腳步圍了過來。


    那人見來人關注了,不由有些慌,壓低聲音惡狠狠的道,“跟我們走,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顧雲杳像是沒發現他的慌和故意壓低聲音的用意,直接大聲道,“我不去,如果有事你讓公主去找端王殿下,這般為難我一個小女子做什麽?”


    頓時眾人的表情就變了,看著那倆大漢的眼神也變了,有種鄙夷和不齒,有的人甚至開口小聲嘀咕道,“原來是晉國人,怪不得這般強勢,敢當街抓我們端王妃。”


    “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們公主讓你過去是看得起你。”另外一個人突然上前一步抬腳就要朝顧雲杳身上招呼。


    顧雲杳趕緊抬手驚呼,那害怕畏懼又隱忍的模樣十分惹人心疼,周圍的百姓頓時就不答應了,上手便把那倆人推離了她身邊。


    晉國因為國勢強盛,來他們西秦這般的小國從來不知收斂,南宮筠還好些,昌樂公主據說就十分飛揚跋扈了,還縱容手下當街打人。


    今日顧雲杳斷定百姓不會袖手旁觀,所以她才敢出來鬧一鬧,順道給昌樂公主再添些民怨,等到足夠深的時候,她離死估計也不遠了。


    被一位中年婦人從地上扶起來,顧雲杳笑著同她說謝,那婦人臉上立刻帶了受寵若驚的表情,“王妃千萬別這麽說,這晉國公主也欺人太甚,咱們百姓都看不下去了。”


    她安慰了幾句,顧雲杳便抿著唇點頭,以昌樂公主的性子,這會兒可不會因為事情鬧大了躲避,大概會迎頭而上。


    “賤民,誰給你們的膽子跟本公主的人動手,都不想活了嗎!”昌樂公主從巷子裏的一家小店中走出來,趾高氣昂的看著不自覺退後一步的黎京百姓。


    顧雲杳一步跨上前,一副護住自己百姓的架勢道,“昌樂公主,雖說你貴為晉國公主,可這裏到底是西秦,你這般強行帶一位王妃走,我難道還沒拒絕的理由?我西秦的百姓還沒護著自己王妃的理由?”


    這番話說的那些百姓頓時有了底氣,對啊,這是西秦,是他們的都城黎京,可不是他們晉國的土地,何以要這般懼怕。


    再者每個人心裏都有法不責眾,且有端王妃在此,想來也不會責罰於他們。


    “就是,你怎麽這麽不講理,端王妃都說了不去,你的下人竟然還想踢打王妃,誰給他的膽子這般對皇親貴胄。”


    顧雲杳心中有了絲笑意,百姓之所以好駕馭,一則是他們單純,上位者多半的話他們都會信,二則三人成虎,幾個人相信的事,大家沒道理不相信。


    昌樂公主臉上的不悅更加明顯,揚著手中的鞭子十分囂張的道,“顧雲杳,別以為你現在是王妃,一輩子就都是王妃,本公主很快會讓你哭著把王妃之位讓給我。”


    她冷冷看了一眼被眾人簇擁著的顧雲杳,手一揮,便轉身朝著巷子另一端走去。


    “王妃您沒事吧。”剛才的中年婦人十分關切的問,顧雲杳搖頭說沒事,又再三謝過此刻在場的百姓,態度誠懇真誠,令百姓十分受用。


    回到端王府,顧雲杳把今日發生的事說了一番,玉非寒有些無奈的搖頭失笑,“何必多此一舉,她早晚是水中覆舟,你委屈自己做什麽。”


    在玉非寒眼裏,昌樂跟死人沒什麽區別,他雖然不是很了解南宮筠此人,但他的心機和手段,一定比他過人的容貌更出色。


    所以即便知道自己的女兒跟著南宮筠和親而來,大公主都沒能阻止,可見南宮筠一定用了什麽方法,讓大公主不得不妥協,甚至看著自己的女兒一去不回也無能為力,這樣的人,何須為他做太多。


    顧雲杳眯著眼睛笑,眼中的光亮閃閃,像極了一隻小狐狸,“我就是看她不順眼,無關南宮筠,那家夥賊著呢,那裏需要我多此一舉。”


    玉非寒寵溺的撫了撫她的長發,為她倒了一杯熱茶放在手中,天冷了她便有手腳冰涼的毛病,再過半月便是及笄之禮,可不能著涼了。


    “你高興就好,反正都是那般結局,能娛樂娛樂,也算是功德一件。”玉非寒這話把顧雲杳給說樂了,笑的更加開心。


    他很少說這種話逗她開心,多數時候他都隻做不說,自然她不會計較那些虛的東西,但偶爾聽到也是很開心的。


    念婷從牆外翻進來時,就看到顧雲杳笑的像隻狐狸一般,本能的停住腳步,狐疑的出聲問道,“你們在打什麽壞主意,跟我沒關係吧。”


    她還是傅雲的時候,隻要出現這種表情,多半有人要倒黴,雖然大部分都是別人倒黴,但保不齊會有幾次是他們幾個。


    顧雲杳斜眼看著她,咧著嘴問,“你最近都去哪兒野了,宮裏的事你們現在誰在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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