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是你?”南宮筠此話簡直就是火上澆油,雖然是疑問,但聽在在場人的耳朵裏,分明就是連他都不相信昌樂公主。


    那問題就有趣了,他和昌樂公主同為晉國來使,一個聯姻一個護送,緣何他都不確定是不是昌樂公主所為,難道他之前聽昌樂公主說過什麽?比如弄死曹貴妃的話。


    昌樂公主的臉色頓時陰沉起來,看著南宮筠有些不敢置信,“南宮筠,你什麽意思,本公主要殺人還用偷偷摸摸的下毒?”


    “你這可不是偷摸,你是光明正大,若非那宮娥發現的及時,曹貴妃此刻就已經中毒身亡了。”圍觀的貴客中有人說了這麽一句,人比較多,也不知道具體是誰說的,但卻說出了眾人心裏的話。


    “誰說的,給本公主滾出來,一群縮頭烏龜,本公主就算殺人又怎麽了,你們還能製我的罪!”昌樂公主被周圍此起彼伏的指指點點弄的心煩意亂,忍不住大聲嗬斥道。


    但她顯然沒意識到,這話說出來意味著什麽。


    曹貴妃的臉色頓時就難看起來,也不急於掙脫她的拉扯,反而轉身定定的看著昌樂公主,一字一句的道,“公主乃萬金之軀,可本宮也並非鄉野婦人,毒殺當朝貴妃,本宮想陛下有足夠的理由向晉國要個說法。”


    西秦雖小,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國家,昌樂公主當著這麽多高官貴族的麵說出這樣的話,先不說曹貴妃是何態度,玉戎就不會輕易妥協。


    他是帝王,帝王該有的威嚴和顏麵他都得顧忌,否則對端王早就直接下手,而不是背地裏搞些動作。


    昌樂公主在黎京這些日子本就惹得眾人心中有怨懟,如今更是指著他們的鼻子罵,這些平日裏被人高高仰視的貴人們,誰會受得了。


    見曹貴妃似是表態,其他人也都跟著一一表達了堅定的意思,那就是必須要昌樂公主和晉國一個說法。


    一直不曾說話的顧雲杳和玉非寒對視一眼,曹貴妃這是把事情往大了鬧,將計就計的逼著玉戎不得不正麵對上晉國。


    她有些想不明白,曹貴妃倒底是站在玉戎一方的,還是站在他對立麵。


    以西秦的國勢,此事雖然是大,但畢竟並非確定凶手就是昌樂公主,曹貴妃這般表態說詞,可是把西秦直接送到了晉國的天秤上。


    今日的局麵,玉戎如果不出麵與晉國要個說法,恐怕就沒辦法向朝堂上下交代了。


    昌樂公主瞪著眼睛高傲的揚起下巴,抓著曹貴妃的手緊了緊,十分輕蔑的說道,“你們的皇帝怎麽會為了一個女人與晉國為難,本公主就等著你們上門道歉。”


    她知道自己是被陷害冤枉的,隻是沒想明白到底是誰,更不明白這件事鬧到如今地步到底多嚴重,已經不能以個人的姿態去衡量。


    南宮筠沒有再說話,更沒有阻止昌樂公主自尋死路,此事確實不足以讓玉戎直接對上晉國,不過他也早就算準了昌樂和玉戎的心態,一個激一個逼,不愁昌樂不自己送死。


    如此昌樂在西秦做下的這些事,長公主也不能責怪他了,畢竟是她自己不願意給自己留後路,怨不得別人,尤其是他。


    酒宴不歡而散,之後大宅前整整冷清了三四日,顧雲杳也悠閑的聽八卦了三四日。


    念婷一邊端著茶杯暖手,一邊看著窩在榻上懶洋洋的顧雲杳,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這都沒幾天你就要及笄了,我怎麽看你啥也不準備啊。”


    玉非寒看起來也沒啥動靜,也不知道這兩夫妻到底是在玩什麽貓膩,而且前兩天還聽曆壹銘說,倆人到現在都沒圓房。


    雖說顧雲杳的年紀是小了點,但在西秦不足及笄之齡成婚的不止她一個,不至於拖到現在吧,她可看著兩人感情挺好啊。


    “他說了不用我管,我也樂得清閑,沒事聽聽八卦看看書,挺好呀。”顧雲杳最近總感覺到冷,許是這身子畏冷,幾日裏基本都待在屋子裏不想出門。


    念婷努了努嘴,一副不讚同的模樣,但也不好再說什麽,“昌樂公主據說被軟禁了,南宮筠這幾日也天天往宮裏跑,估摸著是去變著法的落井下石去了。”


    此事後來她才知道,不過出去野了幾日,竟然錯過了這場大戲,好可惜啊。


    “軟禁是輕的,有南宮筠奔走,昌樂公主恐怕是要留在黎京了。”顧雲杳嘴角帶著一抹淡淡的笑,這局是南宮筠設的,又有曹貴妃配合演出,昌樂公主的下場可想而知。


    這恐怕是南宮筠沒想到的,他的計劃可沒有這麽快就把昌樂公主拿掉,他該感謝那日配合的兩人。


    不過以曹貴妃的聰明怕是也猜到了什麽,這幾日南宮筠日日進宮都沒能下得了定論,看來這位貴妃娘娘也費了不少力氣保人。


    “你猜猜是長公主給了那人好處,還是那人給了那人好處?”顧雲杳的話說的雲裏霧裏,第二句的兩個那人似乎不是一個,但又和第一句的是一個。


    念婷愣了愣,心裏嘀咕著故弄玄虛,嘴上應的很積極,“應該是兩者都有,否則咱們如此精於算計的曹貴妃怎麽會輕易倒戈。”


    顧雲杳點點頭,像是讚同她的意思,又像是自顧自的想事情,根本沒把她的話聽清楚。


    “有道理,不過如果這樣,那天曹貴妃又為何是那種反應,她現在豈不是自己打自己臉。”那天曹貴妃的反應像是沒看出來昌樂公主被人算計,她的情緒看起來也不太對。


    念婷仰頭看著她,蹲在地上的兩隻腳動了動,又取了點吃的,這才問顧雲杳曹貴妃那天什麽反應,她不在場,也沒聽人說太多,隻知道那日曹貴妃相當有威嚴。


    顧雲杳伸手從她手裏拿了些吃的,看著她緊抿著唇,眼珠一動道,“她的反應太過正常,以曹貴妃的聰慧,不會看不出有人算計昌樂公主,怎麽會一下子把事情推到如今的地步。”


    那日的事說白了,如果不是曹貴妃的推波助瀾,根本到不了如今的地步,可如今她似乎又後悔了,那當時又是何苦呢。


    “或許她確實沒看出來呢?”念婷問,也許當時曹貴妃確實沒看出是有人算計昌樂公主,所以她才會誤以為昌樂公主千真萬確要毒殺她,這才會那般反應。


    顧雲杳搖頭,這種可能性很小,雖說看不出南宮筠如果讓昌樂公主的酒杯裏有毒,但親手且當麵毒殺豈不是很蠢的做法。


    第241章 怕冷


    念婷說完就覺得自己說的有些欠考慮,撇撇嘴沒再繼續說,專心致誌的吃著手中的東西,反正再不吃,顧雲杳就要給剝削完了。


    “晉國長公主不會坐視不理,就是不知道她的動作有沒有南宮筠的快,有沒有我們的快。”這三四日她雖看似不出門管事,但暗地裏的動作卻不會斷。


    放在顧之曦身邊的暗子昨日就動了,西北駐軍曹剛也早就握在了手中,至於西北邊關的肅王雖沒有表示站在他們這邊,但也很明確的說了不會插手,看他們自己的本事。


    玉非蕭倒是個會明哲保身的,敗了他可以說自己收不到黎京的信息,或者看在玉非寒兄弟的麵子上,及時救他一命。


    若是贏了,他可以興高采烈的回京恭喜,以玉非寒的性子也不會對自己的兄弟怎樣,且他們知道都了解玉非蕭。


    對,說到底是了解玉非蕭,他從來就不是個威脅,就和昭王一樣,以各種姿態遠離權利傾軋,遠離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


    “通天海也傳來消息,臨近晉國邊防也都按照端王的意思撤換完成。”念婷說著,眼珠轉了轉繼續說,“老板娘說近日黎京來了不少雪神殿的人,叫你不要擔心,他們隻是來幫忙的。”


    說完頓了頓念婷繼續補充道,“不過也叫你不要指望,他們隻會在那個叛徒露出水麵時出手,隻清理門戶,其他的不會插手。”


    她其實挺好奇的,雪神殿叛徒那般高深莫測,怎麽會被雪神殿逼得隻能東躲西藏。


    “我也沒指望他們出手,隻要不給我搗亂就成。”顧雲杳吃完手裏的東西,又給自己灌了杯水,這才重新窩在了毯子裏。


    軟榻上鋪了厚厚一層絨毯,身上蓋著貂皮錦被,但她還是覺得有些冷,是一種法子內心的冷,外麵圍著的東西再多也驅散不了。


    顧雲杳意識到這個問題是在昨日,因為昨日下雪了,也就在雪落下的時候,她竟然手腳如墜冰窟,冷的有些僵硬。


    她不明白自己身體怎麽會變成這樣,難道是因為她是借屍還魂?


    顧雲杳心裏有些擔憂,這些鬼神之事她無法理解也無法解釋,更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死而複生變成了另一個人。


    深吸一口氣,黎京的事結束後,她必須找到崔稟意和晉國國師,或者跟青綃真正到一次雪神殿,或許也隻有這些出世的人才能解了她的困惑。


    忍不住又打了個寒顫,蹲在她身前不遠處的念婷立刻就發現了,她抬眼看著她,蹙眉問道,“你怎麽了?我發現你最近似乎很怕冷。”


    她說的很怕可不是一點怕,顧雲杳的狀態看起來十分不好,臉上像是覆上了一層冰霜,起初念婷以為是她想到了昌樂公主的事所致,可現在看來並不是。


    “我……”顧雲杳想說我沒事,被念婷直接打斷,“別說你沒事,我眼睛又不瞎,你看你臉色都有些發白。”


    念婷說著起身在房間裏找鏡子,好在顧雲杳的梳妝台上有手持的小鏡子,被她拿來舉到她麵前,顧雲杳頓時看見自己一臉如同從冰霜裏浮出來的蒼白臉色。


    “不知道,我不知道怎麽回事,從昨日下雪後便是如此,且越發覺得冷,連這些也捂不回暖意來。”顧雲杳的手緊了緊身上的貂皮錦被,手指指節都捏的有些泛白。


    念婷皺著眉,摸著下巴沉吟了半晌道,“此事必須告訴曆壹銘,讓他過來看看,你這麽下去不是辦法,總不能關鍵時刻不能出門吧。”


    她說著看向顧雲杳,這姑娘早前就是個倔強的性子,看病更是如同赴死一般,念婷就怕她不答應。


    “好。”


    念婷挑眉看著毫不遲疑應下的顧雲杳,心裏想難不成重生一次後性子都轉了?


    顧雲杳再把身上的錦被裹得緊了些,有些顫抖的說,“你現在就去,再耽擱我恐怕就撐不住了。”她覺得越來越冷了,四肢百骸都像是丟進了冰窖一般。


    “行,我現在就去。”念婷轉身就往外走,出門後也不忘把門關得嚴實,順道囑咐外麵的侍女往屋裏加幾個暖爐。


    顧雲杳窩在軟榻上,聲音很輕的道,“來了就出來吧,這端王府你也不是第一次來了,這般見外做什麽。”


    她的聲音淡淡的,似乎是沒什麽力氣,剛才抵抗渾身散發出來的寒冷已經是消耗了她大量體力,此刻就算是坐起來迎客都幾乎不可能。


    青綃是憑空出現在屋中的桌前,一撩袍袖便坐了下來,隻看了眼顧雲杳的臉色就搖頭道,“毒發作的這麽快,看來你最近接觸過雪了。”


    他從外麵剛回到黎京便來端王府看顧雲杳,因為昨日下雪,那般銀裝素裹的美景對顧雲杳來說,那就是致命的罌粟。


    “什麽意思?我中毒了?”顧雲杳猛地抬起眼睛看向青綃,從他那雙如同浩瀚月光的眼中看到了肯定的答案。


    青綃手腕一動,一隻白色的盒子出現他的手中,晶瑩剔透,看上去像是用寒冰雕琢。


    “先把這個吃了,等你們的事辦完,我帶你回雪神殿,這種毒隻有雪神有辦法治愈。”青綃說著把盒子輕輕一擲,那盒子就穩穩當當落在了顧雲杳身前的錦被上,伸手就能拿到。


    顧雲杳哆嗦著將盒子握在手裏打開,裏麵是一枚比外麵盒子還晶瑩剔透的藥丸,隻有指甲蓋大小,但那清新的香味讓人聞到就覺得渾身舒爽。


    “這種藥丸世間少有,即便是在雪神殿中也不過百餘粒,雖然不能根除你的毒,但至少能壓製一段時間,你可以放心做自己的事。”


    青綃說的像是很關心她的安危,可顧雲杳卻不怎麽感激,“不止我的事,還有你們雪神殿的事。”


    她直到最近才想到一個可能,雪神殿之所以不直接對那個叛徒動手,是礙於她躲在皇室,當然,她這個想法隻是推測,並沒有得到驗證。


    “沒什麽區別,你們要做的事,跟我要做的事,差別不大。”青綃微微側頭看著顧雲杳,臉上帶著幾分清風朗月般笑。


    顧雲杳挑眉,不再說話,把盒子裏的藥丸拿起放進嘴巴裏,藥丸沒有想象中的苦澀,入口便如同煙霧一般消散在了嘴裏,她甚至都沒有順喉而下的感覺。


    這般神奇的藥丸,顧雲杳生平第一次見,若天下所有藥都如同這藥丸一般,她何苦害怕吃藥看病呀。


    見她把藥吃下,青綃又說了幾句,起身一晃便消失在了屋中。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念婷從外麵推門而入,身後還跟著麵容沉凝的曆壹銘,看來念婷已經把她的情況同他說了。


    “到底怎麽回事,你怎麽會這麽畏寒。”曆壹銘看了眼顧雲杳身上的厚厚的貂皮錦被,又看了看她略顯蒼白的臉色問道。


    顧雲杳搖頭,“不知道,昨日下雪後便是如此,不過剛才青綃來過,給了我一枚藥丸,現在似乎感覺好些了。”


    她說著從錦被裏坐起身,雖然還是覺得冷,但沒剛才那麽誇張,四肢也漸漸有了溫暖的感覺。


    曆壹銘上前為她切脈,發現她的脈象很正常,沒有一點不妥,但看她臉色卻並非如此,“奇怪,脈象如此正常,怎麽會有這種臉色。”


    他盯著顧雲杳的臉看了看,又讓她把嘴巴張開哈出一口氣,顧雲杳都一一照做,他們都在一起熟識了快十年,早就沒了那些俗世的男女之別,何況他們也從不把她當女的看。


    “那藥丸很珍稀,我不曾見過,連裏麵的藥材都十分稀有。”曆壹銘這麽說也算是客氣了,以氣味判斷,他根本是一種都沒見過。


    顧雲杳抿了抿唇道,“青綃說這藥丸在雪神殿也不過百餘粒,世間少有,應當不是炫耀說笑。”青綃此人很少說一些沒用的話,他把此藥的珍貴告訴她,是為了讓她事後同他一道回雪神殿嗎?


    其實根本沒這個必要,即便他不這麽說,她也打算要走一趟,璿璣樓的事她一定要弄清楚,還有她不得已殉國的貓膩也要知曉。


    “嗯,應當不會有什麽大礙,但畢竟不是治根之法,還得另想辦法。”曆壹銘的醫術並非浪得虛名,雖然珍不出顧雲杳的病症,但看她臉色就知道這藥丸隻能壓製,並不能除根。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此事暫且無法可解,咱們說些別的,宮裏那位最近沉寂的很,幾乎見不到,程頤也被擋在了門外,像是裏麵發生了什麽事不能讓外人知道。”


    太妃所住偏殿是在皇宮東南角,那裏基本沒有別的宮妃,來往也都是些太妃身邊的老人,據說皇帝還親自下旨不得隨意出入,說是太妃喜清靜,隨意打擾者直接仗斃。


    “曹貴妃那邊如何?”曆壹銘和柳輕盈偶爾會入宮一探,隻是最近去的少了,因為不知何故,宮中守衛比平日多了一倍不止,巡查森嚴。


    曆壹銘搖頭,念婷在一側插嘴道,“還不是忙著為昌樂公主說情,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


    第242章 畏罪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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