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昳心裏?卻很不爽起來。


    這?不會又是白瑤瑤的“錦鯉”體質,或者是什麽感情戲女主光環吧。


    就因?為白瑤瑤跟韶星津鬧了不和,也不知?道怎麽收場,就來一場轟轟烈烈的災難,讓什麽韶星津替她擋槍,為她受傷,然?後她哭一哭喊一喊,倆人矛盾極深的感情問題,就可以啥都不說,這?麽糊弄過?去了吧。


    前世,言昳在平涼府落難的前,白瑤瑤跟韶星津也好像是鬧了什麽矛盾。


    然?後劇情就發展到平涼府被韃靼大破,因?為炮彈的襲擊,言昳與?白瑤瑤被壓在了城牆附近的一處樓閣下。


    樓閣的房梁形成了多個夾層,給了言昳和白瑤瑤活下來的空間。言昳白瑤瑤從昏迷中清醒後,就發現都被壓在廢墟之?下。


    二人呼喊也在戰亂中無人聽到。


    白瑤瑤在言昳上方一些,二人之?間仍舊隔著瓦礫,隻有幾道縫隙能看到彼此的衣衫。言昳當時腿腳被壓住,雖然?沒有骨折,但難以動彈分毫,內心崩潰萬分。


    也是她前世生活艱難,體麵不起來,又生了張臭嘴。更何況她總覺得自己人生一萬字時運不濟,九千九百九十次都跟白瑤瑤有點沾邊,前世的言昳被壓在瓦礫堆下以為自己必然?死路一條,氣?得大罵起白瑤瑤來。


    白瑤瑤被她罵的忍不住哭了出來,言昳又覺得沒勁,覺得一個哭一個罵都是浪費體力,要她閉嘴,自己也不說話了。


    廢墟龐大,外頭還不知?道平涼城是怎麽個狀況,言昳就隻好閉目睡覺,偶爾呼救,保存體力。但她們被掩埋的確實有些久,二人不辨時間,白瑤瑤說自己要渴死了,言昳動了動腳,發現自己腳邊有倒塌樓閣前的金魚瓷缸。


    瓷缸雖然?早破裂了,金魚也已經死了,但破碎的大塊瓷片中,仍然?舀著不少的水。


    言昳自己先用手指捧著喝了幾口,聽到白瑤瑤聲音嘶啞到幾乎要說不出話來,心下一橫,扯掉了自己破碎的裙擺底瀾,沾飽了水,給白瑤瑤塞了過?去。


    白瑤瑤擠著布料上的水,終於潤了潤嗓子,二人一次次對接著喝完了所?有的水,算是勉強活了下來。而言昳因?為幼年其實在高門大府中卻沒過?上什麽好日子,身子骨比白瑤瑤要弱不少,她餓的有些撐不住,最?後把那兩三尾死魚都給啃了。言昳還問白瑤瑤要不要吃,白瑤瑤實在不敢,在廢墟中吸著鼻子拒絕了。


    她當時還說白瑤瑤,這?麽挑三揀四,絕對活不下去。


    言昳和白瑤瑤約定,說彼此交錯開時間睡覺,誰要是聽到了腳步聲就呼喊求救。


    而後,輪班到言昳入睡,她又渴又餓睡到半昏迷過?去之?後,再次睜眼醒來,卻發現本來暗無天日的廢墟內,竟從瓦礫縫隙中投下了細微的陽光,外頭似乎也傳來人聲、馬聲。


    她呼喊著,叫著白瑤瑤的名?字,卻無人回?應。


    言昳從縫隙往外看,立刻明白:白瑤瑤被人救出去了。


    可、可她沒告訴救人者,下頭還有人嗎?!


    言昳在廢墟中呼喊,大叫,沒人回?應,直到幾乎又經過?一天一夜後,奄奄一息的言昳才被人挖出,看到天空。


    但挖出她的……是韃靼兵。


    言昳之?後便被發現她的韃靼層層上貢,一直送到了韃靼大軍駐紮的慶陽府。而慶陽府的韃靼軍將又看她容姿絕佳,沒人敢碰,又想將她上貢到韃靼腹地的寧夏衛,到了寧夏衛,言昳這?輩子都別想逃脫了——


    她隱忍許久後,聯合其他被抓住的漢人女子,火燒慶陽府軍營,釋放當時慶陽府俘虜造成大亂。她瘋子般的反抗與?報複,又恰好趕上山光遠奇襲慶陽府。


    才得以最?終存活下來。


    言昳後來才知?道,白瑤瑤是被韶星津救走的,他在平涼府破後沒來得及逃走,隱藏身份期間聽說白瑤瑤也沒逃走,癡情找尋,發現了廢墟中的白瑤瑤。


    而後白瑤瑤還跟韶星津還在平涼府躲藏了兩日才離開。


    或許白瑤瑤求韶星津去救言昳了,韶星津說沒那個精力救言昳。


    或許白瑤瑤總是無辜的,言昳落得生死邊緣的淒慘不是她所?想。


    但言昳前世實在是無法不恨她。


    明明廢墟之?下,自己都已經暫且摒棄了對白遙遙的討厭,生死麵前還是覺得要相互扶持。可最?後,幸運的永遠是錦鯉女主,落難的總會是“惡毒女配”。


    甚至這?種對比都不是女主的複仇、男主的區別對待,而被裹上了一層“女主很善良但惡毒女配實在倒黴”的糖衣,包裝上了氣?運與?天道。


    言昳的如?此命運,仿佛任何一個人都不必負責,隻要高高在上的感歎一句“她運氣?不好”,就大家都幹幹淨淨的。


    事後京師重聚,白瑤瑤發現她還活著,流下了眼淚。


    言昳一開始覺得她太虛偽了。


    後來想想。


    或許不是。


    她愚蠢又善良的本性雖然?害人又討厭,但是不假。或許她也想救言昳,但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


    因?為男人們不會聽她“愚蠢”的“聖母”的決定,她自己又絲毫沒有離開男人而做成任何一件大事的能力。


    因?為她裹挾在這?些男人之?中,隻能接受他們的抉擇,而無法做出符合自己底線與?性格的選擇,心裏?備受煎熬。


    這?眼淚可能不是隻是為了言昳而流,更是為了自己因?攀附他人而失去的善良,而流淚。


    言昳想:那日後你看梁栩杖斃官員不顧百姓,看韶星津黨同伐異陷害忠門,你除了裝傻裝不知?道,就隻能哭了。


    抑或是性情大變,完全拋棄掉自己礙事卻本真的善良,跪舔這?些男人的冷酷選擇吧。


    言昳從極度厭惡白瑤瑤,到漸漸認清她也不過?是個任劇情與?男人擺弄的玩物,其實花了很多年。


    她懂得該恨這?整個故事,恨在她人生某些關?鍵點落井下石的梁栩。也因?為那漫長?的心路,言昳才會在重生後對白瑤瑤隻有不理會,而沒去迫害她,隻冷冷的看著白瑤瑤走入了今日。


    隻有憐憫,與?……果然?如?此的了然?。


    當下,這?一世的平涼府,又是槍炮連天,城牆倒塌。但言昳知?道不一樣了,她的船隊在涇水上,她的兵器在運往軍營的路上,她身邊都是自己精選的私兵,城外更有山光遠萬人大君駐紮營地。


    她可不想再跟白瑤瑤的感情戲混在一起了。你們愛虐虐,愛救救,白瑤瑤一會兒怎麽趴在廢墟上抱著救她的韶星津,呼喊著他的名?字,她也管不著。


    言昳揮手道:“輕竹,派一小隊人送韶小爺去別院躲藏,其餘人樓閣上架槍、鎖門。備好馬匹。”


    輕竹急道:“咱們不走嗎?”


    言昳搖頭:“我大概對來襲的人數有點數,不必走。相信山光遠。”


    她自己抬槍,不再看韶星津與?白瑤瑤一眼,隻吹了兩長?一短三聲哨子,往院中空地而去。


    輕竹疾退到她身邊來,說話跟連珠炮似的道:“韃靼怎麽可能大軍來襲——”


    言昳忽然?耳邊聽到破空聲,她仰頭,頭頂全是雪霧什麽都看不清,可她還是拽著輕竹往後奔跑:“估計有炮彈要落下來了!”


    話音剛落,一枚炮彈轟然?落在剛剛她與?韶星津說話的門口前院!


    幸好那炮彈並不是裝著火藥的,而是古舊的彈丸炮彈,隻砸塌了抱廈和圍牆,煙塵四起,言昳對身邊私兵道:“去看一眼,那炮彈上是否有刻字。”


    私兵點頭,快跑過?去,大著膽子翻找了一會兒,遠處炮聲也不是很頻繁,他一會兒喊道:“二小姐,上頭寫?著宣隴二十四年延安府造,是咱們自己的炮彈!”


    言昳心裏?穩了穩,眾多私兵奔來,繞開岌岌可危隨時都能再次倒塌的前院,跑過?來。


    她道:“我懂了。叫人集結,帶上東西,咱們準備出城去大營中與?——”


    “言昳!!”


    風雪中,言昳聽到了一聲嘶啞驚惶的呼喊。


    她駐足在台階上往已經破碎倒塌的門口看去,就看到山光遠手邊沒跟著一個衛兵,跳下黑馬,披風在大風中亂擺,他幾乎無法掩抑自己麵上的驚恐惶然?,朝院中奔來。


    言昳喊道:“山光遠!”


    他猛地轉過?臉看向她。


    她看清了他以往過?分沉靜的麵容上,如?今像是打翻了太多慌悲驚亂的調色盤,他竟收拾不住自己的表情,隻呆望著她。


    言昳心裏?猛地緊緊一攥。


    他麵上的表情,讓她想到前世自己落難許久逃脫的那天。她設計火燒了小半片慶陽府韃靼軍營,而他正巧率領大軍襲擊營地。


    獵獵燃燒的營帳下,言昳一身衣不蔽體的豔俗姬妾輕紗,緊握著手中的匕首,抓著一個韃靼兵的鼠尾辮,不停地用匕首一次次紮著死人早已血肉模糊的喉嚨。


    直到山光遠抱住她,從她掰不開的手指中拿走了匕首。他在火光中,也是這?樣哀驚悲樂太多神情,狼狽的在他臉上無從收場,隻一次次的撫著她肩膀。


    言昳當年那時有點半瘋了,她腦子裏?塞了太多的情緒,什麽也說不出,隻記住了他眼底淚光,渾濁的複雜的就像是黃河水一樣。


    日後二人相互厭惡,她心裏?又塞了太多惱恨與?不甘,她雖時不時想起來那天那一幕,卻無法問出口——他為何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這?無法問出口,就是一輩子過?去了。


    言昳此刻對他伸出手,又一次喊道:“山光遠,別站在那兒!你過?來!你怎麽沒到軍營?”


    山光遠從怔愣的拖著腳步走了兩步,到猛地驚醒,朝她狂奔而來。


    言昳還沒繼續問他,山光遠幾乎是將她整個人勒進自己懷裏?,把她的心跳按到他同樣狂跳的胸腔裏?。


    言昳臉上被他胸口|交疊的皮帶硌的發疼,心狠手辣的二小姐眾目睽睽之?下被人塞進懷裏?,她曳撒的衣擺都裹在了他與?披風之?中。


    言昳掙紮道:“我問你話呢!哎!……哎,我沒事,你別擔心,這?邊都是我的私兵。我自己也有槍!”她從掙紮到軟了語氣?,偷偷在披風下撫著他後背。


    頭頂掉下炮彈沒讓她心裏?狂跳,可他發顫的懷抱,讓她心髒跳得快跟他同步了。


    山光遠聲音沙啞到了極點:“對不起。我知?道我應該現在就去軍中,我知?道我不應該聽到炮聲反而來找你,可我、可我——”


    山光遠隻覺得嗓子都發疼。


    可他絕對無法看言昳在平涼府再次受傷。


    他重活一世,都可以說是為了避免她在平涼府的那次落難。當炮聲再次在她所?在的平涼府響徹,天也難以知?曉他血液倒流般的驚恐。


    幸好,幸好。


    他不需要再翻遍平涼府的每一塊瓦礫,一點點搜尋她的蹤跡。


    他不用再憑借白瑤瑤手中的一片髒兮兮的底瀾,知?道她的落難,找尋她的去處。


    作者有話要說:  哎,明日繼續~!


    第105章 .擦洗


    言昳感覺他耳朵冰涼, 蹭在她臉頰上。她用力拍了?拍他後背,道?:“此地不宜久留,我沒事, 你現在應該先回營中, 發號施令反擊韃靼!”


    山光遠緊緊擁了?她一下,直起身子來, 麵上恢複了?幾分?沉靜:“我知?道?。”


    言昳:“我跟你一起走。”


    他立刻道?:“不行, 軍中危險, 流彈無眼。”


    言昳:“我在城中就不危險了??咱倆能瞧見彼此, 我也覺得安心, 好歹你不會讓我被鐵蹄亂馬踩死。而且, 我不覺得韃靼是有備而來的。”


    山光遠說想到一塊了?:“我剛剛快到了?城牆,聽見炮聲折返回來的, 城牆上有些混亂,炮口還在城牆上倒轉對向城內——”


    二人?正說著, 言昳看到懸浮在灰雲中的碎雪被風吹開,一枚炮彈呼嘯著斜斜朝她們這兒飛來!


    言昳還沒來得及喊他, 山光遠早就注意到, 將言昳猛地抱起來, 往身上一扛,對其他私兵揮手,就往門前的空地奔去。


    轟隆隆一聲,早有預知?卻也讓人?心驚肉跳。言昳還沒來得及住進?去的主屋被炮彈擊中,煙塵雪霧四起,倒塌的不像樣子。


    她在眾多手下的眾目睽睽之下,就跟碼頭工人?肩膀上的麻袋似的被山光遠扛起,言昳自?覺丟臉, 氣得直擰他肩膀:“放我下來!話說回來,為什麽總是要炸我這兒,他們難道?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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