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舒到底想得太簡單了。


    然而,他沒料到的事,顧南舒不是想得簡單,而是根本沒打算再跟秦思遠繼續下去。


    她望著秦老太太踉蹌的背影問秦思遠:“不跟去看看?”


    “羅家表哥在身邊,她不會有事。”


    “你不覺得我做得太過分?”


    秦思遠搖頭:“南舒,我還分得清是非黑白。”


    顧南舒卻並沒有因為這句話而欣喜,她一聲長歎:“思遠,我們結束吧!”


    秦思遠怔住,“是因為我媽嗎?我媽做得事,我不知道。我不會再讓她有機會傷害你和你的家人。”


    “我相信你不知情。但她畢竟是你媽!她生你養你,你能做到跟她劃清界限,從此再無瓜葛嗎?”


    秦思遠啞然。


    顧南舒輕笑:“思遠,我們都不是十七八歲不經世事的少年人了。當年我為愛情衝動過一次,以為隻要彼此相愛就能抵擋一切。可結果呢?我比誰都明白,不受公婆尊重,不受公婆待見是什麽滋味。思遠,我談對象是奔著結婚去的。結婚不是兩個人的事,是兩個家庭的事。”


    秦思遠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卻無法反駁。


    “我已經失敗過一次,不想再失敗一次。如果再婚,我希望自己是幸福的。而跟你在一起,我恐怕很難得到想要的幸福。


    “我們兩個從互生好感到彼此試探再到確定關係也有一段時間了。你提過跟我弟弟妹妹正式見一麵。我總是推脫。


    “原先我不懂自己為什麽會這樣。現在明白了。是因為我心裏忐忑。我清楚你的家庭是什麽樣,清楚我們之間的差距,更清楚你母親的為人。我對與你的這份感情並沒有多少信心。”


    顧南舒深吸一口氣,“思遠,就這樣吧!我們好聚好散,往後不要再聯係了。”


    她起身離開,幹脆利落。秦思遠想要挽留,手伸到一半停了下來。


    他想到自己的家庭問題,想到母親的所作所為,想到顧南舒的話。他突然覺得自己似乎並沒有資格去挽留。他呆呆看著桌上顧南舒喝剩下的咖啡,一坐就是一天。


    他已經二十九歲了,和他一起長大的朋友,就算晚婚,也是孩子的父親了。隻有他依舊單身,孤家寡人。


    他也想結婚,想有個可愛的孩子,不拘男女都好。


    可是……


    從十幾歲的青蔥年少,到現在正值壯年,他有過三段感情,卻沒有一段能成。沒能成的原因幾乎全在他的母親。


    諷刺嗎?何其諷刺!


    秦思遠突然發出一聲苦笑,不知該為跟自己在一起的女孩悲哀,還是為自己悲哀。


    第66章


    回到家。


    秦思遠癱在沙發上,揉著額頭,卻還是感覺一陣陣的疼。他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


    他已年近三十,在幹部的位置上呆了數年,若不是為了逃離母親,他早該升職了。這些年各種風風雨雨,他也經曆了不少。今天這一出還不足以打倒他,讓他失魂落魄。但他依舊會難過,會傷心,會悲哀。


    秦清微的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來的。


    “思遠,你跟南舒的事情我知道了。”


    秦思遠頓了片刻,“姐!”


    “我查過了。羅姨用的不是我們家的人脈。自從上次她對大哥出手被抓住後,家裏的人脈關係她就用不上了。我們以為沒了秦家的支持,她便翻不出大浪來。誰知她還有這種手段呢!你知道羅如燕嗎?”


    “誰?”秦思遠一頭霧水。


    秦清微輕笑,“一聽你就不知道。也難怪。羅家那邊,跟你血脈相連的親屬都不在了。還活著的,最接近的羅永青一家都已經出了三服,其他更是出了五服。姓羅的那麽多,這要都算你表弟表妹,那得成串論。你跟那邊素來不親近,不往來。不曉得也正常。


    “羅如燕就是這麽一位跟你拐了不知道幾道彎的所謂表妹。別的怎麽樣我不清楚,但模樣是真的好看。要是不好看,羅姨也不能選中她。還記得去年夏天元家鬧出的事嗎?”


    “知道。”秦思遠點頭,怎麽可能不知道呢。他兩個侄子都差點為此喪了命呢!


    “元光佐前頭老婆想弄死元應不成,還惹惱了許家跟秦家。元家能留下她?我們當初示意讓元家自己解決,是想要他們走正常途徑,離婚報警。他們倒好,直接私底下來了個暴斃。嗬!”秦清微一聲輕嗤,“我都不知道怎麽說他們好。算了,不扯這些遠的。說回眼下的問題。”


    “元光佐又死了老婆,肯定要再娶的。羅姨就想把羅如燕嫁過去。”


    秦思遠震驚了,“元家不是在跟楚家談聯姻嗎?”


    他雖然人不在京城,對京城的事還是知道的。元光佐開春的時候才跟楚家訂婚呢。


    秦清微一嗤,“是呀!男人嘛,漂亮姑娘投懷送抱,誰不高興?元光佐又不是柳下惠。他是三婚,楚家那位也是二婚。彼此都有孩子,兩人訂婚不是因為感情,完全是為了家族利益。彼此麵子上過得去就行。


    “元光佐心裏也不得勁呢!可不得私底下對自己好點。羅姨倒是想要羅如燕光明正大嫁進去。可元家不傻。娶是不可能娶的。但稍微抬抬手照顧點卻可以。羅姨就是這樣借的元家的勢。


    “羅姨手裏頭還不隻羅如燕一個人。先前她一直有在資助羅家人我們是知道的。羅姨父母兄弟都沒了,沒娘家沒親人,她心裏不好受我們都能理解。她想對羅家好,不過分的,我們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這一查才知道,她資助的全是漂亮小姑娘。


    “如今長大的三個,一個跟了元家,一個同楚家有了首尾,元楚兩家聯姻的,她是想一網打盡呢!另外還剩一個,你猜她想怎麽著?她居然想往你姐夫身邊放!”


    秦思遠又羞又愧,竟是不知道說什麽好!這要不是他親媽,他恨不能直接摁死。做得什麽事!好好的一個部長夫人,居然專職去拉皮條!這是想當青樓老鴇嗎?簡直一言難盡。


    那頭,秦清微雖然憤怒,到底顧念著秦思遠,克製著些。


    “思遠,這事我會原原本本告訴父親。跟你說,是想你心裏有個底。”


    秦思遠並不反對:“姐,我知道該怎麽做。”


    秦清微鬆了口氣,又問起顧南舒,“你打算怎麽辦?”


    秦思遠沉默。


    “聽姐姐一句勸,斷了吧。你們不合適。”


    “姐也覺得她配不上我?”


    “不!我說得不合適跟配不配得上沒關係。隻是不合適。你知道的,我很喜歡他們家的人。不論是救了光林和小彥的顧南朔,還是顧南弦顧南舒。甚至,這裏頭我跟顧南舒接觸更多,這一年裏,我們經常通信通電話。可以說,我是看著她怎麽一步步轉變,成長起來的。我很欣賞她。若按我的私心,她做我的弟妹,沒什麽不好。”


    秦清微一歎,“可是我們這樣的家庭,並不能全然依照自己的私心。羅姨好解決,但父親呢?父親為人做事有自己的原則與底線,他做不出羅姨這般對恩人出手的事,也決計不會為了棒打鴛鴦而濫用職權。可他同樣不會接受你跟顧南舒在一起。顧南舒不符合他的選媳標準。”


    秦思遠深吸一口氣,握著聽筒的手緊了緊。


    “思遠,一段無法獲得父母同意與祝福的感情是不會幸福的。在我們這個圈子裏,父親已經算開明了。他能容忍你二十九歲依舊不結婚,也可以放手讓我們自己選擇配偶。但這個選擇是有範圍的。他可以不要求跟我們必須門當戶口,起點一致。但至少不能相差太遠。尤其還是二婚。趁現在你們剛剛開始,及時止損還來得及。”


    見那邊一句不說話。秦清微又道:“思遠,你還記得在沈素心的事情之後,你說過什麽嗎?”


    秦思遠張了張嘴:“記得。”


    他在十幾歲時有過第一段感情,那人是他的高中同學。可惜這段感情才長出嫩芽,就被母親知道。母親將他騙出京城,再回來時。女方已經承受不住壓力,嫁人了。


    沈素心是他的第二任女友。她是恢複高考後的第一批大學生。家境普通,卻積極向上。他們是在一位朋友的家裏認識的。朋友的妹妹是沈素心的同班同學。


    有了上一次的前車之鑒,這回他多了個心眼,小心翼翼嗬護著這段感情兩年,努力工作,奮力拚搏。他試圖做出一番業績來,借此向父母證明自己的能力,證明自己不需要妻子的幫助。他想要自主自己的婚姻。


    他也確實成功贏得了事業上的飛躍。正當他滿心喜悅打算帶著沈素心見家長的時候,母親知道了。他沒有想到,他越是成功,母親越怕沈素心毀了這份成功。她以利相誘,買通了沈素心的父母兄嫂,讓他們為沈素心訂了門親。還拉著那位未婚夫一起去學校鬧。


    一時間,什麽“沈素心不孝”“沈素心嫌貧愛富,腳踏兩條船”“沈素心攀龍附鳳”等等風言風語甚囂塵上。


    他出麵澄清,可效果甚微,便決定從沈家人入手。母親可以誘之以利,他也可以。甚至他還能查出這幕後的真相,拿到證據。但他沒有想到,這隻是母親的第一計,就是為了把他套進去。


    就在他與沈家扯皮的時候,母親帶著他的“未婚妻”去見了沈素心,當著所有人的麵,指責沈素心破壞他人婚姻。


    於是,除之前的流言外,沈素心又背上了“狐狸精”“第三者”“不要臉”等等醜名。


    沈素心深受打擊,一氣之下,為證清白,當場從樓頂跳了下來。性格之剛烈,手段之極端,讓人措手不及。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送醫及時,人沒死。可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們已經不可能再繼續下去了。即便他說明沒有什麽所謂的未婚妻。他們之間的根本問題並不在此。


    最後的最後,他終究還是去求助了父親,讓父親出手為沈素心更改戶籍,調換學校,與原生家庭斬斷聯係,重新開始平靜的生活。


    那時,他心灰意冷,對二姐說:“我是不願意按照母親意願,拿婚姻去做交易的。若找不到讓雙方都滿意的女孩子,我這輩子大概都不會結婚了,免得禍害了別人家的好姑娘。”


    舊事重提,過往的記憶洶湧而上。秦思遠喉頭抖動,一時無言。


    數年前,他確實是這麽覺得的。這些年,他也是這麽做的。直到遇上顧南舒。人的情感有時並不完全受自己控製。他喜歡上了,就想盡最大可能去爭取。


    他覺得自己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初出茅廬的小子,羽翼漸豐。他可以比當年做得好。他可以護得住顧南舒。


    可事實證明,他並沒有自己想得那麽強大。秦清微的話,將他深埋在心裏不敢麵對,潛意識裏企圖忽略的事實明晃晃地擺在麵前。


    他即便有本事壓得住母親,也是抗不過父親的。


    父親不會接受顧南舒。


    秦清微十分無奈,又有些心疼,但該說的話,還是得說:“思遠,斷了吧。這樣對你,對南舒都好。南舒是個好姑娘,她已經承受過一次婚姻的不幸,別讓她再承受一次了。”


    秦思遠張了張嘴,艱難地說:“我……我知道了。”


    直至此刻,他不得不承認。顧南舒嫁給別人,遠比嫁給他幸福。


    那就,這樣吧!


    ——


    顧南朔回來的時候,事情已經塵埃落定。聽完顧南舒詳細述說的全程,顧南朔露出驚訝的目光。


    顧南舒不悅地瞪了他一眼,“你那是什麽眼J,怎麽,我這事辦得不好?”


    “不!辦得太好了!”


    顧南舒一哼,“那你是覺得這不像我幹出來的事?難道在你眼裏,我就隻會衝動地直接上去跟人幹架?”


    顧南朔撇了撇嘴,“你去年還直接把錢砸人家臉上呢,現在都學會謀定而後動了!”


    顧南舒瞪眼,瞪眼,再瞪眼。什麽意思,會不會說話!不過說到把錢砸人臉上,就不得不想到秦思遠。顧南舒表情有些不自然起來。


    顧南朔也自知說錯話,小心翼翼地問:“姐,你跟他……”


    顧南舒搖頭:“我沒事。說不失落是假的,但……也許是一直對這份感情沒多少信心,投入不大,況且我們才剛開始談對象沒多久,感情不深。倒沒有太傷心難過。我很好,一切都好。你別擔心。”


    顧南朔也沒勸,一來顧南舒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了,她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也明白輕重利弊。他尊重她的一切選擇。


    二來他並不覺得秦家是什麽好歸宿。秦思遠或許是個好人,可能還是個好官,但不代表他能成為一個好丈夫。尤其他還有那麽一位母親。自古婆媳是天敵。相處本來就不容易了,再來個這麽惡毒刁鑽的,誰能受得了?


    顧南舒倒是已經丟開心中的負麵情緒,轉移了話題,說起自己當初的設想來。


    “我那會兒其實也很慌亂,不曉得該怎麽辦。我就想,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想著想著就想到你當初對付崔宏誌用的隨身聽。錄下秦老太太說的話後,我也猶豫過。第一時間是想直接公布出去的。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


    “報社電視台敢不敢公布是一回事。真要鬧大,雖然是老太太做的事,秦家也必受牽連。我就算不考慮秦思遠,也得考慮微姐。這一年裏,微姐待我不薄。還有一點。牽連整個秦家,我怕秦家會報複。但若隻是針對秦老太太就不同了。”


    顧南舒彎起嘴角,“微姐跟我說了一些他們家的事,秦思遠和我說的更多。這位老太太在秦家的地位並不高。秦家不會為她貿然出手。我隻是一個無名小卒沒錯,但你不是。你即便沒法與秦家相比,也有了一定的知名度。秦家會有顧忌。為一個不受待見的老太太對我們出手,不值當,也沒這個必要。”


    顧南朔豎起大拇指:“二姐英明!考慮周詳!”


    “你少給我戴高帽子。”顧南舒睨他一眼,笑著說,“我給微姐打了電話。微姐沒明說,但那意思似乎借我的事查出了不少東西。老太太怕是要遭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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