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呀,”馮連長虛點了點他們,“行了,下不為例,散了。”


    孩子們歡呼一聲,接住丟出去的衣服、外套,撒腿衝出軍營,追著韓琳朝家屬院跑去。


    馮連長搖了搖頭,失笑道:“這幫小子!”


    “回來了,”張明旭開完會,端著杯子出來,依著門框道,“怎樣,沒出什麽事吧?”


    “遇到了頭野豬。”


    張明旭一驚,飛速掃了眼他的臉色,見還算平靜,便知問題不大,心下鬆了口氣:“說說。”


    “衛丹丹跟小草不小心誤入了野豬窩……”


    張明旭眉頭微擰:“你帶他們在後山晨訓了兩年,雞鴨兔子也沒少抓,我就不信你沒教他們如何辨別動物的腳印、糞便和生活習性。”


    “教了。那天剛下過一場雨……”


    這不是借口!張明旭忍著沒有打斷,隻聽馮連長繼續道,“她們倆去采菌子,走得遠了,待我們聽到驚呼,趕過去,小草已被衛丹丹托著爬到了樹上,一頭半大的野豬正朝她頂去。唐元洲、韓琳、張誌用、羅小輝衝過去,合力截住了野豬,四人執棍架住野豬四條腿,一下子將它掀飛了出去,唐元慧、羅小豪、許文成沒等它爬起來,亂刀將它砍死了。”


    說到後來,馮連長不免有些激動:“在配合方麵,孩子們還是極有默契的!”


    張明旭點點頭,宋逾上學走前,針對每一個孩子寫了張訓練計劃,他看後十分感興趣,跟馮連長談了談,每個月,馮連長會將每個孩子在晨訓中的表現和訓練結果寄給宋逾,宋逾會重新擬定一份計劃寄回來,他們從中再做調整。兩年來,這批孩子表現得越來越出色,衛丹丹亦不差,隻是這次的表現……不免讓人有些失望。


    “小草、小苗的基礎還是差了些,”馮連長歎道,“時間越久,她們跟幾人之間的差距越大。”


    兩人從小在老家饑一頓飽一頓的,小小年紀還要下地幹活,營養不良再加上過於勞累,多少傷了根本。


    個子小、力氣弱、反應慢。


    再加上識字晚,認知淺,計謀方麵跟唐元洲幾人也是差了一大截。


    像江家小胖、唐元洲、張誌用、羅小輝,那都是腦袋一轉一個鬼點子,小草、小苗則是為人老實、木訥,你交待的任何事都能認認真真的完成,不會偷懶耍滑,這是她們的優點,也是缺點,單看以後往哪發展了。


    韓琳是一幫孩子之中武藝學得最好的,許文兵因為在鎮上讀書,訓練不多,不過那孩子有毅力,在學校也沒有放棄訓練,表現還算不錯。


    再小一點,最優秀的當數馮星辰了,這小子,小小年紀就十分沉穩有擔當,未來可期。


    “宋逾回來了,”馮連長打斷張明旭的沉思,“衛明明的教導是不是可以安排上了?”當初宋逾承諾親自教導小家夥,結果一走就是兩年,那小子兩年來心態一直都很好,積極地鍛煉身體,現在已經可以拄杖而行了。


    張明旭搖搖頭:“剛一到家,京市那邊的電話就打來了,要人,咱們這兒怕是留不住。”


    馮連長愕然:“那他走了,這幫孩子……”


    “回頭我跟他談談,看能不能還照這兩年的方式,繼續由他幫忙擬定訓練計劃。”他也想看看,經由宋逾這套訓練計劃教導出來的孩子能夠走多遠。


    第102章


    “宋爸——”韓琳一口氣衝到家,站在院門口就喊開來了。


    宋逾不在。


    兩世才找到這麽個人,要結婚了,宋逾自然是不肯讓李蔓委屈半分的,婚禮他想大辦。


    同學、戰友、家裏攢的肉票,加一起十來斤,不夠。


    趁著剛回來,張明旭體諒他要結婚了,沒讓羅連長跟他交接工作,手頭沒多少事,早上就跟張明旭說了聲,上山了。


    一同去的還有李蔓,她想采些新鮮菌子或是挖些水竹筍回來配菜,最主要的是,還是不想跟宋逾分開。


    再相見,時時刻刻,李蔓都想黏著他。


    “小琳回來了,”趙金鳳正拿著裝了熱水的搪瓷缸子熨燙上月做好的婚服,聞聲放下搪瓷缸子出來道,“你宋爸進山打獵去了。快進屋,餓不餓?不是說明天回來嗎?怎麽提前了,沒出什麽事吧?”


    “沒有。”韓琳往後山看了眼,心不在焉道,“太姥姥,李媽媽呢?”


    “一塊上山了。”


    韓琳一聽,再也忍不住了,身上的行李往地上一丟,握緊手裏的棒棍,轉身朝後山跑道:“我去找他們。”


    “唉,你這孩子,先進屋我給衝杯麥乳精喝。”


    “山上有吃的。”說話間,韓琳已經跑進了胡同。


    唐元洲、唐元慧沒有回家,追著韓琳就過來了,一同緊跟在後的還有張誌用、江小胖、羅小輝,遠遠地幾人見韓琳跑進了胡同,忙喊道:“韓琳你幹嘛去?”


    “找我宋爸李媽媽,他們進山打獵去了。”


    唐元洲歡呼一聲,笑道:“有肉吃了,走,一起。”


    江小胖一聽,口水就下來了:“找趙阿婆拿點鹽、辣椒麵、蜂蜜和油。”


    張誌用、羅小輝互視一眼,跟著進了宋家。


    身上的行李往韓琳的行李旁邊一丟,跟趙金鳳說了聲,都不用她動手,幾人舀水洗了把手臉,用小竹筒倒了點豆油、蜂蜜,芭蕉葉包了鹽和辣椒麵,拿上自己的砍刀或李阿公幫忙削製的棍棒,一個個去柴棚下提了隻竹筐就進山了。


    **


    大家夥要交公,宋逾沒想獵什麽野豬、野牛、野鹿、羚羊等,隻想捉些野鴨、野雞、野兔,撿起野雞蛋、野鴨蛋,所以也就沒帶著李蔓往深山去,隻沿著溪水一邊走,一邊摸了大個的螺絲,捉了山坑裏巴掌長的魚,撿了鴨蛋,擒獲了16隻鴨子。


    正當要回轉,去鬆林采菌子,竹林挖筍,原林捉野兔、野雞呢,宋逾說聽到了水擊山石的嗡鳴,於是兩人又往裏走了走。


    轉過一道彎,映入眼簾的是幾裏之外的一條瀑布,白練如銀,飛傾而下,巨大的嗡鳴,叫囂著擊向人的耳膜。


    “過去看看有沒有魚。”宋逾盯著瀑布下的深潭道。


    “不是還要捉野雞野兔的嗎,回頭東西太多,拿得完嗎?”


    宋逾笑:“去看看,要是有,明天我帶炊事班的戰士過來撒幾網。”


    他獵的東西雖小,可架不住要的量多,家屬們見了,難免不會有人泛酸,如此,倒不如讓大家也跟著嚐嚐葷腥。


    隨著兩人走近,凜冽的寒涼中伴著一股濃香撲麵而來。


    李蔓吸了吸鼻子,朝寒潭兩邊看去:“聞著好像依蘭香的花香。”


    果然,寒潭一邊的岸上伸長著一株開滿了黃花的樹——依蘭香樹。


    花瓣隔水蒸,出來的油,叫依蘭油,可用於香水、香皂、化妝品等。


    而用它提煉的“依蘭依蘭”是世界上最名貴的天然高級香料和高級定香劑。傣寨姑娘愛美,喜歡戴花,這種樹在很多傣寨都有種。


    李蔓沒想到在這兒也能碰上一棵。


    鬆開宋逾的手,李蔓踩著溪邊的石頭,伸手從水中撈了兩朵剛落的,湊在鼻尖聞了聞,回頭衝宋逾嫣然笑道:“好香啊!”


    宋逾抬頭朝樹看了看:“給你砍一枝帶回家?”


    李蔓擺擺手,“要不了幾天就枯了,別糟蹋東西了,我撿些花瓣回去熏熏屋子就成。”


    說著,李蔓抬手將花兒別在了頭上,對著溪水照了照,笑道:“好看吧?”


    宋逾點點頭,放下竹筐:“餓不餓?”


    李蔓撥了撥溪石下爬出來的小螃蟹:“有點。”


    “在這等著,我去潭邊看看。”離瀑布越近,嗡鳴聲越大,停在這兒歇息,烤食點東西祭祭五髒六腑倒是不錯。


    “嗯,小心點。”


    宋逾應了聲,拋了把匕首給李蔓防身,抽出用來當扁擔的長棍,起身去了潭邊。


    還別說,魚真多,看個頭,隨便捉一條都有十來斤。


    宋逾站在水邊的石頭上看了會兒,這些魚兒吃依蘭花,而且爭奪得厲害。


    彎腰撿起石上的幾朵花兒,一把撒下去,一條條黑背的魚兒遊了過來,宋逾舉起長棍,猛然往下一砸,伴著飛濺的水花,有魚兒翻著肚隨水往上蕩起,瞅準時機,棍尖一挑,一條兩條大魚便落在了岸上。


    宋逾拎起一條掂了掂,有14、5斤,另一條有20多斤,足夠他和小蔓就著帶來的餌塊、蜂蜜糍粑吃了。


    **


    宋逾上山沒有掩藏行蹤,一幫小子很快就找到了溪邊,彼時,兩條魚剛剛烤熟。


    “宋爸、李媽媽——”韓琳一口氣奔到兩人近前,心情激動地看著宋逾,想要親近,又不免有些膽怯,他身上的氣勢越發淩厲了。


    “李姨,”後麵幾人跟上,叫了聲李蔓,遲疑了下,才開口道,“宋叔你回來了。”


    宋逾打量了一幫小子一眼,長高了、變壯了,再看他們一身幹涸的泥水、草屑,這是剛集訓結束就找來了:“洗洗手臉,過來先吃點東西墊墊。”


    說罷,取下燒架上的魚,放在鋪著的芭蕉葉上,拔出匕首,切成塊,削了幾個簽子給他們。


    李蔓將烤好的餌塊分給幾個小子,遞了塊帕子給元慧:“怎麽不在家歇歇,吃點東西再來?”


    元慧偷偷瞅了眼宋逾,一指韓琳笑道:“他急著見宋叔叔,不等大家集合就跑來了,我們、我們……嘿嘿,也想宋叔叔了。”


    李蔓看韓琳,小家夥臉紅了。忍不住抬手揉了把他的頭,笑道:“你宋爸也想你了,一回來就問你去哪了?長高了吃胖了沒?”


    韓琳看著宋逾,一雙眼晶亮,好似在問:真的嗎?


    宋逾撇了他一眼:“趕緊吃,吃完你們幾個幫我宰五隻鴨子,給你們做叫花鴨吃。”


    鴨毛不好拔,用火燎燒味兒太大,做叫花鴨最為方便。


    “烤著吃吧,”唐元洲大著膽子道,“我們帶了油、蜂蜜、鹽和辣椒麵。”


    宋逾點點頭,待他們宰殺後,便沒要鴨皮,直接剝了,斬成塊,稍加醃製,串在樹枝上烤。


    有三隻是母鴨,肚子裏一堆的小鴨蛋,李蔓沒舍得丟,連同鴨肝、鴨心、鴨胗、鴨腸一起洗幹淨,用一塊薄石板和著溪邊的水芹菜、野蔥、野薑炒了。


    一幫孩子也是餓狠了,魚肉吃完,鴨雜一炒好,一人拿塊餌塊就著鴨雜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唐元慧吃了兩個小鴨蛋,一個鴨肝,覺得還是方才的烤魚更好吃,放下簽子,意猶未盡道:“李姨,剛剛的魚,好好吃哦,還想吃!”


    李蔓就著宋逾的手,嚐了口,確實好吃,幾乎聞不到一點魚腥味,可能跟它們自小吃著依蘭花長大有關。


    宋逾見李蔓也喜歡,掃了眼幾個小子:“那邊潭裏有魚,去捉幾條。”一個個肚子跟無底洞似的,野鴨個兒不大,等會兒隻怕不夠吃。


    幾人應了聲,興衝衝地拿著砍刀選了棵樹,爬上去挑了幾個樹枝砍下,去了樹葉,斬去首尾,削尖一頭,拿著跑了過去。


    宋逾一邊翻動著手裏的烤鴨,一邊將手裏的兩塊魚肉,剝著喂給李蔓。


    李蔓用芭蕉葉托著蜂蜜糍粑,時不時回喂他一口。


    唐元慧回頭看見,捂著嘴咯咯笑道:“韓琳,宋叔叔和李姨上山來過二人世界呢,這下好了,全被我們攪和了,明天的晨訓,宋叔叔肯定要虐我們一番。”


    韓琳脫好鞋襪,偏頭瞅了眼,抿嘴笑笑:“我就不信,你不懷念我宋爸的訓斥。”


    “相比訓斥,”唐元洲在旁道,“我更想要宋叔對我一對一的教導。”


    幾人笑。


    江小胖:“明天我想跟宋叔叔過過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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