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鐵抓著茶盞拍在桌子上,拍得‘咚咚咚’,最後茶盞裂成兩半,他又抓起另一個來拍。誰都知道雲莊主心情特別不好,個個噤若寒蟬。


    “你們,你們怎麽能把人搞丟了呢?”他氣得胡子都要翹起來了,瞪著眼,眼裏冒著火。


    雲池麟和雲婧綺臉色發白。原本以為宋楚輕出現了,元妤怎麽樣都是安全的,便放寬了心去追溫路,結果之後……


    他們還記得宋楚輕那日淡淡的樣子,說:“鍾元妤在我那兒,沒有性命之虞。”


    不是,這是幾個意思啊?誰要在你那兒啊?你問過人家答應了嗎!用腳指頭想都知道鍾元妤肯定不會答應去什麽宋楚輕那裏。估計是宋楚輕直接不由分說劫走的。


    雲池麟和雲婧綺瞠目結舌後自然不肯,但宋楚輕留下幾個天都閣弟子對付,自己翩然離開了……


    至今想起來,雲池麟都後悔不已,雲婧綺差點拿手指頭戳死他。


    誰能想到,看著冰清玉潔,矜傲清冷的武林盟主,竟然還會做這種事!


    雲鐵道:“唐洛一看元妤沒有給他寫信,便已經察覺到我們將她弄丟了……”


    雲池麟和雲婧綺一溜煙跑出去,聲音遠遠的傳來:“我們這就去找回來!”


    *


    鍾元妤都沒有想過自己的膽子這麽大,偷聽這種事都敢做出來了。


    因為宋楚輕的不避諱,她在峰頂上行動自由,所以這段時間她早就逛遍了靖龍峰峰頂,熟門熟路的抄了條小路往主閣樓走去。


    結果快到的時候,秋秋從旁邊竄了出來。


    嚇得鍾元妤差點兒跳起來,然後垂頭喪氣的就要往回走。


    沒料到秋秋拉住她的手腕,歎了口氣道:“王爺早知道三小姐是要來偷聽的,這要是被發現可就糟糕了。到這邊來吧。”


    於是秋秋拉著鍾元妤拐進一個密道內。狹小的密道內布置簡單,隻一個小書架一張軟塌,秋秋小心翼翼的挪開一個小瓷瓶,一縷光線溜了出來,主閣樓屋內的聲音便跟著傳進。


    秋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鍾元妤了然的點頭,乖乖坐在軟塌內,聽著屋內的動靜。


    主閣樓內,炭火燒得嗞嗞的響,暖融融充斥著整個屋子,奴仆們垂著頭,半點聲響都不發出的奉茶,又靜悄悄的退出去,門合上也沒有一點聲息。


    “好久不見啊。”少年清朗的聲音含著絲笑意驟然響起,最後兩個字尾音纏綿,“哥哥。”


    宋楚輕紋絲不動的站立,聽到‘哥哥’二字時抬起了眼眸,清冷的眸子裏幽深難以見底,半晌,他輕飄飄道:“臣擔不起,陛下折煞臣了。”


    陛下。


    密道內的鍾元妤頭重腳輕,指尖冰涼徹骨。


    是當今聖上明樂容啊。


    屋內的明樂容穩穩坐在狐皮墊著的靠椅上,他輕輕一笑,端起茶盞撥弄了兩下,清淡的茶香隨之飄散,見此他‘唔’了聲,意味難明道:“竟然還是頂好的‘上雪湖翠’,父皇可什麽都願意給你……連這隱於世外的靖龍峰都贈予你了。今日朕來你是不是很意外?其實朕早就發現此處了,還在離這裏不遠的地方選了處最好的山峰,建築的閣樓與你這裏很是相似。但今日來看,才發現,再怎麽仿照,都不如你的……”


    最後一句話,他像是反複咀嚼了很多次,帶著些許冷冰冰。


    宋楚輕恭謹道:“這天下都是陛下的,自然包括靖龍峰。”


    他垂首站立,看不大清裏頭的神情。


    明樂容哈哈笑了兩聲,像是極為開心,但俊秀的臉龐上卻幾不可見的劃過絲乖戾。他放下茶盞,淡淡道:“這是父皇給你的,朕再想要都不會要。不提這個了,先來說說哥哥你,假死的事兒吧。”


    宋楚輕抬起頭來,表情恭謹,聲音恭敬,完全挑不出一絲錯處來。他先是告罪,然後說出自己的苦衷,表達了自己隻想做安穩平民,然後願意承受責罰。


    但他越是這樣平和恭謹,明樂容的心底深處,就越有火氣與恨意。


    看著這張與自己有五分相似的臉,他心尖狂顫了幾下,像是被撕扯到了多年前的痛苦。邪氣從眼尾慢慢擴散,明樂容似笑非笑道:“哥哥這是欺君之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朕就是再想包庇哥哥,都是做不到的。”


    “臣明白。”


    明樂容見著他依舊淡淡的樣子,覺得一點意思都沒有,百無聊賴的托腮,指尖輕輕在桌案上敲擊:“哥哥好本事,父皇在世時,就最得父皇寵愛,立了不少大功,便是假死成平民了,都能在短短時間內,一躍成為武林盟主。”


    明樂容既然能找上門來,那麽關於他這些年的事情,必然都是聽過的。


    宋楚輕對此並不意外,平靜道:“不過是個空殼罷了,承蒙武林中人的信任。說起來,陛下應該知道不少江湖中事吧?”


    “嗯?”


    “不知道,陛下可知近來江湖中出現的動蕩?”


    宋楚輕問得幹脆利落,反倒讓明樂容愣了愣,他嗤笑了聲,淡淡道:“哥哥問的是什麽事呢?”


    宋楚輕定定看著他,靜靜道:“武林中有一人,名為溫路,因為犯了錯誤被關押,前段時間卻逃脫出去。等再歸來時,修得一身邪道功法,而此邪道功夫,臣記得名為‘寒鴉書’,是年悅帝的藏品,就放置在宮中。”


    像是沒有料到宋楚輕知道的事情不少,明樂容又是一怔,接著大笑起來,那張和宋楚輕有五分相似的俊秀容顏上,帶著張狂與乖戾。


    他抹了抹眼睛,含笑說:“唉,朕倒真的沒想到你竟然知道‘寒鴉書’,竟然因為這個被你發現了。不過朕來的也是時候吧?正好我們兄弟二人,可以大大方方的聊。不錯,溫路是朕派人救的。”


    此話一出,密道內的鍾元妤縱然已經猜測到,卻還是覺得頭皮發麻。她很不理解,皇帝到底想要幹嘛?而且這個皇帝……似乎是個變態。


    懷著這個大逆不道的想法,鍾元妤平複了心緒,繼續豎著耳朵聽。


    果然,宋楚輕也問到了相同的問題:“臣還想問,聞白公子也是陛下派人殺的,是不是?近來的動亂大多都是陛下一手造成的,是嗎?陛下……為何要針對昀淩殿唐洛?”


    明樂容一手托著腮,笑盈盈看他:“看來哥哥知道的事情雖然不少,更重要的卻沒有抓住。不過就算如此,哥哥知道的也未免太多了。”


    此話一出,密道內的鍾元妤不由覺得有股寒氣從腳底板上升到了頭蓋骨。


    自古以來,秘密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屋內的氣氛陡然一鬆,明樂容哈哈笑道:“不錯,朕在針對昀淩殿唐洛。那些殺人的事兒都是朕強加給昀淩殿的,流暮宮柳和誌也是因為朕的人,才知道了唐洛身世。故事還在繼續,動亂隻會更大不會更小……怎麽,武林盟主覺得很有壓力是嗎?”


    宋楚輕再問了一遍:“陛下為何要這麽做?”


    明樂容看著他,表情陡然狠厲,原本暖融融的屋內像是在一瞬結出了一層層的冰霜。他將桌案上的‘上雪湖翠’拂落摔碎在地,惱怒道:“你有什麽資格來質問朕?安王?”


    作者有話要說:


    記得好早之前就有小天使猜是皇室的人……ヽ( ̄w ̄( ̄w ̄〃)ゝ


    第66章


    鍾元妤是手腳發軟被秋秋扶出密道的。


    她看不到屋內究竟發生了什麽,隻聽到明樂容突然發怒,估計是摔了不少東西,恐怕接下來還要難為宋楚輕。


    秋秋見形勢不對,擔心留在密道內會生事,便緊拉著鍾元妤離開。


    從秋秋的口中,鍾元妤知道了明樂容生性多疑,又乖戾陰鷙,令人很難猜測到他的真實心意。他還很能忍耐,小的時候可愛得像瓷娃娃般,作為同父同母的親兄弟,宋楚輕與他感情很好,卻沒料到一夕之間突然變臉,才知道他已然運籌帷幄多年,趁先帝病重直接逼宮謀反,登上皇位——原來先帝是屬意宋楚輕的。


    而宋楚輕猝不及防自己那位乖巧可愛的弟弟突然變了性子,根本毫無準備,所幸他對皇位也毫不在意。但多疑的明樂容怎麽可能相信宋楚輕真的毫無野心,加上宋楚輕在朝廷中人緣很好,所以一再對宋楚輕多番打壓。


    宋楚輕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來了,幹脆假死走一遭——在他心裏,或許還是對明樂容有絲期待的吧,覺得自己已經對明樂容沒有威脅,明樂容即便是知道他還活著,也不會趕盡殺絕。


    鍾元妤聽到這裏的時候,心想:沒想到宋楚輕還挺天真的,她光聽著就知道明樂容壓根沒有什麽兄弟情。


    所以,含了絲天真,或者是對兄弟情尚有希翼的宋楚輕沒有那麽多的防備,化名宋楚輕遊曆江湖,運氣還很好的當上了武林盟主。


    結果呢,本就對宋楚輕之死存疑的明樂容暗地裏徹查此事,果然發現宋楚輕沒死,還知道了先帝給宋楚輕留了這麽個世外桃源的地方。明樂容還沒當場發作,忍耐多年後,不知又想做什麽,猝不及防的找上門來了!


    宋楚輕還以為這裏很安全,將鍾元妤強行帶來,結果遇上這麽個事,現在整個靖龍峰都在明樂容的掌控下了。


    鍾元妤落寞的想,自己還真是越過越坎坷,宋楚輕犯了欺君之罪,自己怕也是要遭受連累。


    和唐洛的見麵……仿佛更遙遙無期了。


    秋秋看出了鍾元妤的擔心,安慰道:“三小姐別擔心,王爺一定有辦法度過此次危機的。”


    鍾元妤漫不經心點點頭,倚欄而立的她正準備轉身回到屋內乖巧待著,突然感受到身後一涼,有人掠了過來!


    她下意識的回過身,便見到穩穩蹲在欄杆上的人。


    少年披散著頭發,蒼白得有些過分的臉上,黑眸紅唇分外鮮明,酒窩漾起,帶著滿滿的鮮嫩少年氣,笑容璀璨。


    近距離這麽看溫路,鍾元妤才發現這廝竟然變成了這種鬼樣子,以前是滿滿都是可愛,現在是可愛中帶著詭異,眉眼中充斥著陰鷙之氣。


    “還真是你!”見到故人的溫路笑眯眯說道,“我方才遠遠看著,就覺得有些眼熟。”


    秋秋驚疑不定,緊緊拉著鍾元妤的手。


    鍾元妤鎮定的拍了拍她的手,安撫道:“他是陛下的人。”


    說著,她本不想理溫路就直接回屋內的,結果溫路一點也沒想放過他,直接掠了過去,堵在門口。見狀,鍾元妤隻得後退兩步,淡淡看著他。


    溫路像是想敘舊,慢悠悠含著笑道:“還真是沒想到啊,宋楚輕竟然是安王。”


    鍾元妤沒說話,神情淡漠。


    溫路也不介意,自顧自地說:“舉國上下都知道安王死了,可惜他犯的是欺君之罪,現在隻怕是自身難保。可惜你拋棄了唐洛跟著他……不過唐洛現在也是自身難保,哈哈哈,真有意思,你倒不如還是從一開始就保持跟著趙絕呢。”


    拋棄了唐洛?


    他是哪裏來的腦洞?


    溫路突然想起了什麽,又道:“我記得你是京城來了吧,難道你和宋楚輕是舊識?你早知道他是安王了是不是?”


    他現在這般樣子,完美詮釋了四個字:小人得誌。


    鍾元妤不想和他扯這些有的沒的,沉著問:“謝碧瑤呢?”


    溫路道:“死了。”


    鍾元妤的心猛地沉下,回想著謝碧瑤曾經微笑的樣子,酸澀與難以置信一同湧出。但她表麵上依舊強行保持淡定,隻靜靜看著他:“你都不傷心的嗎?”


    “傷心?”溫路笑了,“說不定還是我殺的她呢?”


    “難為人家還替你擔責擔了那麽長的時間。”


    溫路驟然變臉:“我並未曾讓她擔責,她大可直接跳出來澄清,鬧到宋楚輕那裏,宋楚輕必然要徹查,何必假惺惺擔責後又不肯擔了,我反倒成了個負心薄情的人。”


    鍾元妤還沒聽過這種說辭,縱然覺得謝碧瑤一開始就不應該背鍋,也被他氣笑了:“你不是嗎?”


    溫路還真是神情坦坦蕩蕩:“我不是啊。”


    見到這般厚顏無恥的人,簡直讓心情低到穀底了,鍾元妤不想同他廢話,沉聲道:“讓開吧,我要回屋了。”


    溫路笑嘻嘻道:“別急啊,我們這麽久不見了,可以多聊聊天的。”


    “你不怕再中毒了?”鍾元妤揚眉問道。


    一提到這茬,溫路臉色變了變,但很快就恢複如常,笑嘻嘻說:“你最好別想做什麽小動作,在這裏,可已經沒有人能夠保你了。”


    正巧此時,遠遠地有人喊他:“溫路!”


    循著聲音望去,卻見到不遠處兩道走來的身影。


    為首的男子極為年輕,有著一張和宋楚輕五分像的臉,但不同於宋楚輕的性冷淡味道,他則是頗為可愛的、少年氣的,同溫路有的一比,但溫路又沒有他那種矜貴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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