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萼相輝樓上,《舞春風》的曲調奏得?歡暢,宜春院的內人輕歌曼舞,錦繡招展,應長樂看著偎坐在神武帝身旁、笑容嬌媚的徐才人,把盞飲了一口玉薤酒。


    那日獻舞之後,神武帝便寵幸了徐才人,元旦過後,更是帶著徐才人從大明宮搬到興慶宮,又把風景絕好的飛仙殿撥給徐才人住著,如今宮裏的風向,儼然已經把徐才人當成了僅次於惠妃的第二人,更有?許多心思活絡的,已經上趕著討好徐才人去了,應長樂心想,原來阿娘幾十年的榮寵,也隻?不過是阿耶指縫裏漏出來的一??賞賜,他想隨時都?能拿走再給別人,全不牢靠。


    那麽這?天底下,什麽是最牢靠的呢?


    應長樂又抿了一口玉薤,淡淡一笑,大約隻?有?權勢了吧。


    “咦,那邊那個莫不是裴寂麽?”應玨突然站起身來,朝金明門的方向張望著,“他邊上那個,莫非是沈十一娘?”


    花萼相輝樓建在金明門南側,從樓上看過去,恰好能看見金明門前的燈輪和?遊人,此時燈火輝煌,照耀得?一片通明,應長樂聞聲看過去,遊人雖多,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裏麵最引人注意的兩個人。男的戴著老翁的儺麵,但長身玉立,看步態分明就是裴寂,被他護在懷裏那個戴美?女麵具的,個頭剛到他肩膀,身段嬌柔,眼見就是沈青葙。


    竟然戴著儺麵走到這?裏取樂,真不像她從前知道的那個裴寂。應長樂笑了下,道:“裴寂倒是會玩。”


    應玨回頭看她,笑道:“七妹聽說?了不曾?裴寂要娶沈十一娘,還求了聖人賜婚呢!”


    應長樂怔了一下,頓時想起了先前沈青葙所求,彼時她不過是個外室,想要脫身也在情理之中,如今裴寂要娶,她還會想著逃嗎?


    金明門前,裴寂在萬盞燈火的映襯下凝望著沈青葙,心中愛意奔湧。


    終於能娶她了。從今往後,四季寒暑,月夕花朝,他們都?要在一處。


    不由得?抬起雪氅遮住她,跟著掀開她的儺麵,低頭吻住她的唇:“青娘,從今往後,執手白頭,永不分離。”


    懷中人閉著眼仰起臉,在纏綿的樂聲中,與他唇舌糾纏。


    ……


    銀霜炭泛著紅光,室內溫暖如春。


    裴寂吻著沈青葙,從眼睛到嘴唇,從耳朵到脖頸,白皙的肌膚上迅速泛起星星????的紅,身下人星眼微閉,纖手被他拉進褻衣裏貼身抱著他,聲音含糊:“三郎,你身上怎麽有?傷?”


    “沒什麽。”裴寂喑啞著嗓子,繼續向下。


    一????親吻,一????覆蓋,肌膚如雪,起伏蜿蜒之處,他又看見了那顆胭脂紅痣,一低頭含住了,聲音喑啞:“青娘,你信不信我們頭一次相見時,我就知道你這?裏有?顆痣?”


    身下人微微一顫,沈青葙扯過衣服,蒙住了臉。


    裴寂知道她是害羞,這?痣生?在這?個地?方,若不是解衣寬帶,他又怎麽可能看見?她大約以為是她中了媚藥行為失常的時候,被他看到了吧?


    可他並不是那時候看見的,才剛看見她的時候,他的眼前便已經有?了她的模樣,與此刻一模一樣,那顆紅痣嬌豔如血,??在她心口上。裴寂拿開沈青葙臉上的衣服,湊上來吻著,半真半假:“我才看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這?般模樣。”


    “三郎……”她婉轉央求,嬌羞得?無處可躲。


    裴寂停在她麵前,扯開了自己的褻衣。


    冷白的肌膚上泛著紅,心口那??紅斑被熱血一衝,越發紅豔,與她那顆紅痣相映生?輝。


    裴寂伸出兩根手指,捏著沈青葙的下巴抬起來,低聲道:“青娘,睜開眼睛。”


    沈青葙猶豫著睜開了眼睛,目光觸到他冷白的皮膚時,連忙又閉上,裴寂便也沒再勉強,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用?她的指尖??著那顆紅色,吻著她的唇說?道:“我這?裏也有?一個,是你留給我的。”


    沈青葙閉著眼睛,驀地?想起很久之前做的那個夢,在夢裏她握著匕首,正正刺在他心口處。


    又想起很久前的那個早晨,他也是這?樣握著她的手放在那顆斑上,語氣幽冷:“知道這?是什麽嗎?”


    這?顆斑,到底藏著他什麽秘密?


    “是你留給我的呢,”裴寂體溫灼熱,捏著她的手指,隻?是在那??打轉,“這?樣也好。”


    沈青葙微微搖頭,軟軟地?分辯:“三郎,我沒有?。”


    裴寂輕笑一下,一低頭又伏下去,吻住了她的紅痣:“這?一世?,我會看好你。”


    這?一世??還有?哪一世??沈青葙心裏一跳,想問,又不知該如何問起,猶豫之時,他的唇舌已經挪下去,帶著灼熱的體溫一路向下,攻城略地?。


    沈青葙驚呼一聲,再也顧不得?別的,隻?是雙手來捂,又慌亂地?推他,可他很快捉住了她的手,合在一處攥緊了,聲音格外的幹澀:“別躲。”


    他力氣那樣大,她根本?掙脫不開,隻?能拚命扭著身子躲避,可也很快被他壓製住,他是那樣肆無忌憚,又是那樣不知羞恥,沈青葙覺得?臉上快要燒起來了,強烈的羞恥夾雜著強烈的快意,幾乎讓她昏暈過去。


    心裏分明是抗拒,卻總被他弄得?魂不守舍,任由他戲耍。


    沈青葙顫抖著,死死閉著眼睛,溺水一般地?喘氣,外界突然安靜到了極??,耳邊突然響起微妙的嗡嗡聲,眼前突然閃出明亮的白光,世?界如同煙花,突然在頭頂炸開。


    情不自禁地?叫出了聲,眼淚卻也掉下來,最後一次了,這?是最後一次,她再不要這?般無用?,由著他擺布戲弄,無處可逃……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跑路!


    第74章 火葬場開啟


    正月十五這天, 裴寂回家陪伴父母,沈青葙便到楊劍瓊家中?過節。


    郭鍛等人隻道她?母女兩個要出去看?燈,各個都打疊起了百倍精神準備看?護, 誰知沈青葙卻隻是在家陪著楊劍瓊,母女兩個親手做了麵繭、牢丸這些節令吃食, 熬了糖餳, 炸了粉團, 庭中?燒了巨大的火堆,殺了一腔肥羊洗剝幹淨後, 在羊肚子裏填上?一隻肥鵝,又將泡好的糯米、蓮子、肉末混合各種香料拌好了塞到鵝肚子裏, 最後縫上?羊肚子,架在火上?去烤。


    那?股子撲鼻的香氣順著夜風,直往每個人鼻子裏鑽。


    劉鏡咽了口口水, 低聲?問道:“這是弄什?麽?聞起來怪香的。”


    “我也不知道,”魏蟠來回走動哨探著, 忍不住也往火堆上?看?,“烤羊肉吃吧?”


    新?荷恰好從屋裏走出來,聽見了抿嘴一笑:“這叫渾羊歿忽, 要吃的不是羊, 是羊肚子裏的鵝和糯米飯。”


    “一腔好肥羊也不能?白白烤完就扔了吧?”劉鏡又咽了下口水。


    郭鍛拍了他一下, 笑罵道:“瞧你這饞樣, 沒吃過好的嗎?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卻在這時, 就見沈青葙扶著楊劍瓊從裏麵走出來,又見楊家的仆從張羅著在火堆旁擺好食案,一盤一盤端上?菜肴,沈青葙含笑說道:“諸位都辛苦了, 坐下吃杯薄酒吧。”


    郭鍛帶頭,眾人推讓一番都坐下了,沈青葙親自把盞執壺,為眾人都添了酒,楊劍瓊也是少?有?的神色和煦,溫聲?道:“難為你們大過節的還要忙著,吃杯酒暖暖身子吧。”


    眾人連忙都舉杯飲下,唯獨花茵心裏存著警惕著,見郭鍛要喝,連忙向他遞個眼?色,郭鍛看?見了,卻滿不在乎的,一仰頭到底還是喝完了。


    沈青葙看?在眼?裏,隻當做沒看?見,寒暄了幾句便與楊劍瓊進屋去了,花茵壓低聲?音飛快地說道:“少?吃些酒吧,今天還要加倍謹慎才好。”


    郭鍛一仰頭又是一杯,道:“我的酒量,你還不放心嗎?”


    花茵臉上?一紅,小聲?道:“最後一天了,總之小心謹慎沒錯。”


    新?荷笑道:“總算是四角俱全了,咱們以後再也不用提心吊膽防備著了!”


    這句話說出了眾人的心聲?,先前裴寂交代過要提防齊雲縉來搶人,更要提防沈青葙逃走,如今眼?見婚事要成,以裴家的門弟,裴寂的人物,對?誰來說都是上?上?之選,眾人都覺得再不必擔心沈青葙出逃,魏蟠便道:“過了今夜,妥妥當當把娘子送回親仁坊,咱們這些人以後就能?輕鬆些了!”


    “你們卻未必,”新?荷咯咯一笑,“三郎君說過些天沈娘子回家備嫁,你們也要跟著來護衛的,還有?些日子熬呢!”


    “瞧把你伶俐的,”花茵笑著夾起一個粉團塞在她?嘴裏,“快吃點?好的,堵住你的巧嘴吧!”


    渾羊歿忽烤熟了端上?來時,一個大盤盛著撲鼻香的鵝肉和糯米飯,熱氣騰騰令人食指大動,沈青葙又出來親自添了酒,這次所有?人都隻是抿了一口就放下了,沈青葙看?在眼?裏,也不曾勉強。


    二更鼓響時,酒宴撤去,各人按照安排各處值守,到四更時郭鍛出來與魏蟠換班,抬眼?一看?,魏蟠躺在屋頂上?,高翹著腿,雙手枕在頭底下正在出神,郭鍛一躍也跳上?屋頂,道:“你下去睡吧,換我守著。”


    “郭兄,”魏蟠一骨碌坐起來,道,“前天去金明?門的路上?,我又看?見那?個碧玉了,坐著車帶了個婢女,也往金明?門去。”


    郭鍛聽他說的古怪,不由得仔細看?他一眼?,道:“人家坐在車裏,你也能?看?見?”


    魏蟠撓撓頭,有?些羞赧:“她?從簾子後頭露出半張臉,我就認出來了。”


    郭鍛嗤的一笑,道:“你該不會惦記上?了吧?”


    魏蟠臉上?一紅,道:“郭兄說哪裏話?我就是奇怪,她?當初為什?麽要給我報信?”


    “恨著齊雲縉唄,齊雲縉想幹什?麽,她?就讓他幹不成。”郭鍛道。


    “那?她?豈不是很危險?齊雲縉可不是個好相與的。”魏蟠皺眉道。


    郭鍛瞧著他,笑了起來:“你要是喜歡她?就去搶了來,多大點?子事!”


    魏蟠徹底紅了臉,連連搖頭:“郭兄別取笑我,哪有?的事!”


    兩個你一言我一語地聊了下去,看?看?已經是五更,天邊隱約泛著青白色,一個護衛在下麵小聲?說道:“郭大哥,張隨來找,說有?急事!”


    魏蟠還沒來得及問,就見郭鍛噌一下跳下屋頂,展眼?已經走得遠了,不多時護衛又來說郭鍛有?急事先走一步,魏蟠想起他近來總是時不時外出,不由得想到,又是為著什?麽事呢?


    就在這時,吱呀一聲?,廂房的門開了,花茵收拾齊整走出來,看?見他時問道:“怎麽不見郭鍛?”


    “有?急事先走了,”魏蟠道,“左右天也亮了,我們這些人也夠護送沈娘子,我就沒攔他。”


    花茵心裏突地一跳,脫口說道:“他該不會又去那?邊了吧?”


    魏蟠聽她?說得怪異,看?她?一眼?,問道:“去哪邊?”


    卻見花茵恍惚了一會兒,搖頭道:“沒什?麽。”


    魏蟠越發覺得奇怪了,隻不過花茵是內院婢女,他們這些外院的護衛也不好多問,眼?見她?心事重重地走去主屋等候沈青葙起身,魏蟠便也回去眯了一會兒,不多時天色大亮,早聽見外麵張羅著要回親仁坊了。


    這天上?午太陽格外好,車子沿著寬闊的坊間道路慢慢走著,因著昨夜不少?人通宵達旦玩樂,此時還在家中?補眠,街上?行人也並不多,眼?見得一路上?風平浪靜,遙遙望見親仁坊的坊門時,花茵鬆了一口氣,卻突然聽見一陣急促的蹄聲?,回頭看?時,張隨跨著一匹灰驢正從後麵飛奔著追上?來,還沒到跟前就急急忙忙叫魏蟠:“郭鍛跟人動手了,隻怕要出人命!”


    魏蟠還沒如何,花茵先已經白了臉,急急問道:“怎麽回事?”


    張隨猶豫了一下,道:“跟人一言不合打起來了,郭大哥下手狠,那?邊見血了,吵嚷著要報官!”


    花茵聽說不是郭鍛受傷,這才放下心來,魏蟠皺著眉頭問道:“在哪裏打起來的?為著什?麽事?”


    “停車!”車中?傳來沈青葙的聲?音。


    跟著就見她?推開窗,問道:“出了什?麽事?”


    張隨猶豫著先去看?花茵,沈青葙已經板了臉,道:“如實說!”


    她?從未有?過這般這般疾言厲色的時候,在場幾個人都是心裏一跳,張隨再不敢隱瞞,忙道:“劉蘇蘇在東市看?燈,被人糾纏騷擾,郭鍛跟那?邊打起來了。”


    “劉蘇蘇是誰?”沈青葙皺眉問道。


    花茵低著頭,不得不如實說道:“是平康坊的妓子。”


    “胡鬧!”沈青葙低聲?叱道,“對?方追究起來,卻不是連累了郎君!魏蟠,快去給郎君傳信!”


    魏蟠答應著要走,花茵多了個心眼?,連忙攔住:“娘子,要麽還是讓劉鏡去吧?”


    沈青葙想了想,道:“那?就劉鏡去報信,張隨你帶幾個人過去東市,先把兩邊撕擄開,千萬不能?鬧出人命!”


    張隨連忙帶著人走了,沈青葙很快關上?窗,吩咐道:“快些回家!”


    花茵見她?調度有?方,又一心趕著回家,便也放鬆了警惕,正在擔憂郭鍛時,忽聽前頭魏蟠一聲?喝,疾疾衝了出去,花茵抬頭一看?,就見迎頭兩輛車子從街上?疾奔過來,眼?看?就要撞上?,魏蟠飛身上?前攔住一輛,另一輛來勢猛,咣一下,到底撞到了沈青葙的車上?。


    花茵隻聽得沈青葙在裏麵哎呀一聲?,連忙問道:“娘子,你沒事吧?”


    車門從裏麵推開了,沈青葙捂著額頭下了車,臉色不太好:“我頭上?撞了一下,你去看?看?怎麽回事。”


    前麵魏蟠已經拉開另一輛車,正要理論時,車上?的人卻跳下來大罵起來,原來是幾個醉漢,花茵不想糾纏,忙上?前說道:“魏蟠,遣人尋武侯來……”


    話音未落,一個醉漢一把揪住她?,道:“我看?誰敢找武侯?”


    他手勁大,花茵出其不意,被他擰得一疼,叫出了聲?,沈青葙連忙吩咐道:“新?荷,你快去幫忙,別讓花茵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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