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宙也來時將這話掛在嘴邊。


    南煙心底卻有點惴惴的。


    一個球童在陪冷嘉紳練球,徐宙也和南煙沒打擾,兩人隔著道玻璃,坐在裏側的休息椅。


    冷嘉紳挺照顧他倆,徐宙也剛在門口報了名字,囑咐是來找冷先生,就讓他們進來了。這會兒一盞好茶也跟著上來了。


    南煙拿過徐宙也今天額外帶來的那副畫端詳。


    斑駁的野草與星空,一處綿延長坡,如河流,奔騰到天盡頭去。


    恣意生長與沉靜無垠。


    數種鮮豔色彩的激烈碰撞。


    這是剛在一起的那年夏末,兩人一起去北京郊外寫生,晚上住在個破帳篷裏,她被蟲子咬得睡不著,披了條毯子出來畫畫。她畫了一半就回去睡了,第二天醒來,他已經補好了另一半。


    分手後,她就給這畫扔他那畫室了。


    什麽也沒帶走。


    “怎麽樣,現在看是不是還是很好看?”徐宙也問她,有點兒小得意。


    南煙輕笑了聲,手撥弄一下他那長了許多的劉海兒,撥開清雋的眉眼來,滿意地點頭:“是很好看,就是該剪剪了。”


    徐宙也搖搖頭,笑著拂她手:“你別鬧。”


    冷嘉紳正好轉過來,看到他們了,徐宙也立刻帶著南煙站起來,打了招呼。


    冷嘉紳笑著對他們點點頭,又讓球童拿新球出來,繼續打。


    不急不緩的。


    南煙胳膊肘支在膝蓋,托著腮,有點無聊。


    梭巡一圈兒這邊的陳設,順著弧形玻璃瞧過去,恰恰注意到那道高大頎長的身影。


    就在不遠,與他們就一個間隔。


    懷禮身邊伴著一個金色短發的白俄女人,他們如去年在俄羅斯那時一般親昵。還有個五六十歲的白俄男人,一把大胡子裏一個大鼻子,挺突兀,容貌與那白俄女人幾分相像,應是父女。


    懷禮到沒多久,那對父女倒是練習了很長時間了似的,幾人交流愉快,那男人還拍一拍他的脊背,談笑兩句。


    冷嘉紳好似與那個白俄男人剛才就聊過一輪兒了,應是用英語交流的,這會兒隔了個場地都說說笑笑的。


    “你剛才怎麽來的?我還沒問你呢,”徐宙也問南煙,“這地方不好走,地鐵也不好倒吧。”


    “打車來的。”南煙收回目光,懶懶瞥了眼冷嘉紳,悄悄問徐宙也,“你猜他會晾我們多久?”


    “晾?”徐宙也笑道,“不至於吧,也算是個人物。”


    南煙輕輕地哼笑了聲,向後靠入休閑椅,“看著吧。”


    事實證明,真晾了一會兒。


    二十多分鍾,南煙都跑吸煙區抽了根煙了,冷嘉紳才慢吞吞結束了這一輪兒從外麵進來,用毛巾擦了擦汗。


    “等久了吧。”


    徐宙也和南煙站起來,說:“也沒多久,我們也才來。還怕打擾到您。”


    “今天天氣好,球場人又多,本想去外麵打的,”冷嘉紳說著,指了指隔壁場地那對兒白俄父女,他們似乎準備收拾東西去外麵場地了,“都這樣呢,隻能在練習場打一打,過不了癮。哎小徐,你會打的吧?”


    “啊我,”徐宙也撓了撓後腦勺頭發,不好意思地說,“不是很會。”


    “不會沒關係,可以學嘛。”冷嘉紳無謂一笑,又問南煙,“小姑娘,怎麽稱呼?”


    “冷老您好,”南煙甜甜一笑,伸出手,“還沒介紹,我叫南煙,是徐宙也的朋友。”


    身側一陣小風掠過。


    跟隨幾句俄語交談的沉穩音調,有說有笑的。


    南煙下意識側了下頭,恰恰看到懷禮背影。肩寬腰窄的好身材,一條休閑工裝褲,整個人慵慵懶懶、不失氣質。


    他和那一對兒白俄父女在隔壁休息椅暫時坐下,工作人員為他們聯係場地去了。


    “南煙。”


    冷嘉紳回握住她,她才回過了神。


    “不錯,家長會起名,”冷嘉紳笑了笑,坐下來,稍作了休息,“還麻煩你們帶畫兒親自跑一趟,我啊,實在是太忙了。”


    什麽太忙了。


    南煙心想。


    這種事兒呢,相當於拿個進那圈子的敲門磚,得硬生生地在人麵前軟磨硬泡,磨掉一層皮肉,一層骨頭了,給你磨服帖了,看到你那所謂能經得起千錘百打的“誠心”了,再考慮要不要你的東西。


    生存嘛。


    “我今天興致挺高,我那閨女不在身邊,平時也沒人陪我打球,咱們一會兒去場地聊吧,你們也陪我打打,會不會沒大關係,”冷嘉紳說著,倒是一眼沒看他們拿來的畫兒,“哎那個,小徐,不耽誤你時間吧?估計得三四個小時呢,我聽說你開了個店兒,不忙吧。”


    徐宙也今天店裏的確有點事情,他沒想到這麽久,臉色沉了沉正要說話,南煙立刻接了言:“行啊,我們陪您打。”


    “真的?”冷嘉紳笑吟吟的,敏銳地捕捉到徐宙也的情緒,“小徐是不是下午還有什麽事兒啊。”


    “他啊,冷老您不知道,他真挺忙的,”南煙不好意思地一笑,“扔下了好多事兒過來的,非要來見您一麵,畫不重要,主要想聽聽您聊一聊美術,您懂得又那麽多。他忙就忙去了,我沒什麽事,可以一直陪您打的。”


    冷嘉紳笑一笑,讚賞地看著徐宙也:“實在忙也沒事兒的,光畫畫兒也喂不飽肚子,確實得有別的事業。”


    這時,來了個工作人員同冷嘉紳說了兩句,好像是外頭就一個空閑的場地了。


    給了隔壁的人,他們訂得更早一些。


    冷嘉紳沉默了一會兒,瞧了瞧那邊的男人和一對兒白俄父女,忽然叫了一聲:“anton。”


    二人方才就有練習場的一番照麵,冷嘉紳便用英語直接說了:“anton,實在抱歉,我下午還有點事情恐怕來不及,實在想打球過過癮,你們不介意的話我們就拚個場地?剛才跟你打得很開心。”


    anton欣然答應了,邊還用俄語問一旁的懷禮和elsa:“可以嗎。”


    “我沒問題,爸爸同意就可以。”elsa說。


    nce你呢,可以嗎。”


    懷禮也點頭,目光淡淡掠過了南煙。


    不動聲色的。


    不知為什麽,南煙渾身沒來由地泛過一陣的癢。


    一行人徐徐入場。


    南煙拎了根俱樂部的球杆滯後兩步,很快,一陣腳步由身後近了,似乎知道她會走在人群尾巴似的。


    “南煙,”沉而緩的男聲一字一頓,落在她額頂,“是嗎。”


    她抬起頭來,對上男人垂下的視線。


    眸光深幽,笑意分明。


    “名字挺好聽。”


    南煙揚了下眉,不置可否。


    懷禮看出她和她那個朋友是被強行拉入局的,便又問她:“會打嗎。”


    “不會啊,”南煙仰起臉,朝他笑,“你教教我?”


    “教你可以,”他側眸看著她,“但總不能白教吧。”


    作者有話說:


    死渣男


    睡了5次22章8萬字了才知道人家名字


    這章晚了點~上一章修改過,增了7-800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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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談笑


    23.談笑


    冬季罕有今天這樣的好日頭。太陽像篝火燃盡的木炭, 遙遙懸在一望無垠、與蔚藍地平線接壤的綠茵地之上,滾燙異常。


    說起來,南煙其實會一些的。並非一點不會打。


    今年七月她去廣東的那趟, 就是去接近一個地產商家的富二代,陪著在他家自己開的球場打了一周多的高爾夫,油都給揩下幾層來。


    會和熟練畢竟是兩碼事。南煙拎著的這根球杆挺重,她也就打過那麽一次,幾杆子下去全揮空了。


    懷禮戴了個太陽鏡, 瞧不見眉眼, 臉部輪廓更俊逸,鼻梁高挺。他那唇角跟著她這麽一杆子、又一杆子的, 始終沒平複過。


    這下都不用她一門心思裝出一副一點兒不會的樣子要他教了。


    冷嘉紳和那個叫anton的白俄男人興致昂揚,輕輕鬆鬆打了兩三個球洞了。徐宙也陪著他們。


    冷嘉紳與anton不講英文時, 便和徐宙也聊一聊美術,聊一聊他外公的那些畫作, 順便也教他打打球。


    徐宙也有個優點, 學什麽都很快。又是這樣的場合, 卯足了勁兒地去學,漸漸還是能跟著打一打的。


    南煙和懷禮滯留在後。徐宙也他們打完一個球洞, 又去下一個的方向了。


    南煙有點急了,往那邊瞧的功夫, 一杆子下去。又空了。


    帶動風聲獵獵,在原地空空打著轉兒。


    懷禮輕咳了下,嗓音中透出笑意。他走過來,站她後側方一些的位置, 觀察了一下, 說:“角度不對。”


    南煙抬起頭, 順著他喉結往上,望不到他眼中神色。他墨鏡上倒映出的,全是她這副略顯笨拙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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