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晚?這麽快?”


    “嗯,”懷禮單手整理領口,淡淡看她,“你跟對方約了幾點?”


    儼然在說另一件事了。


    晏語柔直視他眼睛,也在自顧自地說更另外的事:“那明天去看場地好了,請多少人來也要決定了。”


    他們之間向來沒有“提前商量”這回事。


    “上午吧,”懷禮應下,“下午要去爺爺那裏。”


    ……這火藥味。


    懷鬱屁股一抬逃離現場,“哥你走吧,出外勤可太好了都沒人能管你——那堂嫂,我繼續去忙了啊。”


    懷禮也抬腳向外走,晏語柔跟上,輕快地牽住他的手,“那就說好了,今晚你回來,明早我們一起出發。”


    周遭都是來往熾熱豔羨的目光。


    他的手卻是徹骨的涼。


    “好。”他再次應允了她。


    在這樣的氣氛中,如同從教堂的紅毯走到了牧師麵前。到來的不是永結同心,卻像是一種對彼此的審判。


    “懷禮。”


    “嗯。”


    “你知不知道,男人太無情是會遭報應的。”


    懷禮微微挑眉,垂眸。


    晏語柔勾了下唇,不知道是在嘲笑他還是嘲笑自己,“我和畫廊的負責人約得比較晚,先陪我去吃個飯吧。”


    .


    吃過午飯,宋歡來了。


    南煙蹲在地,正哼著歌兒,麵前鋪開廢報紙,扔了一地用剩下的顏料,她拿出來和畫具一起整理。


    聽見動靜,她抬起頭,澈亮的眼貓兒似地眯了眯,笑著:“哎宋歡,你的髒辮兒呢。”


    宋歡剛聽到這兒有動靜以為是徐宙也,頓了下,問:“徐宙也呢。”


    “在樓上。”


    他“哦”了聲,“我聽說,你媽也住這兒。”


    “暫時的。”南煙可沒說鄭南禾之前住在舅舅家,舅媽得知了上門滿樓道地罵臭婊.子的事兒。


    “那行,我上去了。”


    “好。”


    南煙沒強留,也沒多寒暄兩句。


    之前徐宙也為了她把他們幾個人一起經營的酒吧賣了,多少都對她有點意見。宋歡跟她顯然也沒以前那麽熱絡了。


    腳步聲遠了。


    南煙繼續哼起了歌忙自己的事情,沒一會兒,腳步聲又踩著她的旋律近了,直奔這裏。


    徐宙也一陣風似的,飛快奔過來,親她臉頰一口。


    “——我出門了。”


    南煙兩手都是顏料,手足無措,一屁股摔到地上。


    徐宙也笑得像個孩子似的,本就長得秀氣顯小,如此好似才十七八的年紀,瘋起來沒個正形。


    她也不自覺地笑起來,手背去拂臉頰的頭發,“你去吧,回來給我帶包煙。”


    他難得沒反對,點頭答應,“行,你今天沒什麽事吧。”


    “沒有啊。”


    “那你等我電話。”


    南煙還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他便與宋歡走了。


    正想著自己手機在哪,上了樓,鄭南禾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說:“剛你冰叔給我打電話了,問你最近好不好。”


    “我挺好啊,”南煙去水槽洗手,“他還說什麽了。”


    鄭南禾百無聊賴地按著遙控器,電視屏幕上沒兩個有圖像畫麵的,大多都飄著雪花,“不知道,讓你有空回個電話過去。”


    南煙順手從鄭南禾煙盒裏抽了一支煙,摸了個徐宙也的打火機。去陽台。


    鄭南禾在她後麵教訓她:“少抽點啊,我還等著你和小徐給我生孫子呢?身體抽壞了怎麽辦?”


    這時候倒像是個當媽的了。


    陽光不錯,難得沒風。


    南煙將畫筆一一排開擺好,回電話給陳冰。


    半年前他們見過一次,後來陳冰兒子要回原戶籍地上學,他便舉家搬走了。在北京畢竟壓力很大,如果不是徐宙也要回來,南煙也是不打算回北京的。


    陳冰像是她的長輩,父親般的存在。推心置腹的問候關懷過後,末了,他便苦口婆心地勸她帶鄭南禾離開北京了。


    “現在走不了。”南煙說,“徐宙也想我和他在北京。”


    “那你呢,你自己怎麽打算?”


    她漂浮至今,像是一株沒有根的萍。她現在都不覺得自己腳下是踏實的,隻是珍惜這好不容易的平靜而已。


    生活於她而言,有太多的變數與未知。


    “就還待北京唄,”南煙笑笑,“反正暫時也不知道去哪裏。”


    “還缺錢嗎?”


    “缺錢第一個找你好吧,”南煙說,“反正我和我媽都能吃飽。”


    陳冰欣慰地笑笑,顯然心疼她,“我還說你萬一缺錢,我再介紹你去做點別的呢。”


    “又職業小三?”南煙揚聲。


    “——也不是不行啊,正好我在北京還有線人,你如果實在缺錢……”


    “算了算了,”南煙立刻回絕,不留神嗆了口煙,笑得直咳嗽,“不做了,我幹這個遭報應了,金盆洗手了。”


    鄭南禾正好聽了一耳朵,“做什麽?讓你冰叔給我介紹個工作啊。”


    南煙順手就關上了陽台的門。


    下午四點變天了,天開始下雨。


    徐宙也如約打來電話,發了定位。


    “南煙,出門吧。”


    .


    進去前,懷禮的視線掠過馬路。


    相隔二十米左右的斜對角,正是晏語柔之前試婚紗的那家婚紗店。


    而麵前這幢藝術氣息頗濃的雙層小墅,造型精巧別致,佇立在這裏,幾乎與此地的浮躁與繁華格格不入。


    上次他沒有注意到這裏。


    一道旋轉門,左側幹燥的石灰牆牆麵上貼了個金色標牌,標注了開館與閉館時間。今日恰好開放。


    “你要開藝術館?”懷禮問她。


    晏語柔親昵地挽住他,向裏走,“做別的也可以——我比較想開成酒吧。你過來也看到了,這條街上沒有酒吧,開在這裏應該很不錯。”


    他輕輕哦了聲,便笑著看她:“告訴爺爺了?”


    “還沒說,”她撇了下嘴角,視線閃爍不去迎他這般質問的目光了,“我準備先談好再看看,萬一談不成呢。”


    懷禮又是笑,直視她的眼睛,分不清情緒。


    “你這次最好早點。”


    “怎麽,怕給我收拾爛攤子?”晏語柔冷笑著。


    他隻是笑,推開旋轉門。


    “進去吧。”


    他總是這樣,永遠不把話說絕。


    一向的溫和斯文,又樂於給別人臉麵。


    晏語柔十分好麵子,但與他互相拉鋸這麽久,給她太多麵子她又變得煩躁——她此時忽然萌生了一種想將他這層皮撕下來的衝動,真想看看把這樣的男人逼瘋會是什麽樣子。


    她愛著他又恨著他。


    恨著他又愛著他。


    可是他卻與她南轅北轍。


    向來沒有愛過誰,好像也沒有恨過誰。


    推門進入。


    館內人影綽綽,雖是開放日但也沒幾個人來參觀。在這裏開藝術館屬實不算是個好主意。


    館內裝修沒用太多心思設計,看得出保留了上世紀的審美風格,隻在近年做過簡單的翻修。


    別有一番味道。


    難怪會有很多人想接手。


    甫一進去,便有負責人下來迎接住他們,打了招呼:


    “晏小姐,馬上還有人要來,我們抓緊談吧。”


    .


    果然來過。


    南煙順著徐宙也發來的定位就出門了。到了才發現,就是她前幾天剛來過的那個舊藝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惹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何繾綣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何繾綣並收藏惹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