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占了年長的優勢做了師兄師姐,但沈蘊之其實是師兄弟師姐妹幾人之中修為最高的一個。在修真界,向來是以強者為尊。真要論起來,沈蘊之即便是道歉也不需要將姿態放得這般低。此時他實打實地跪下,兩人麵麵相覷,心中都是震驚。


    掌門趕緊伸手將人扶起來,無奈道:“你,你這又是何必?!”


    “應當的,”沈蘊之順勢站起身,“蘊之肆意妄為,令宗門蒙羞,自然要按門規處置。”


    掌門本還惱他,此時也無話可說。長籲短歎,不由將目光投向駱玉敏。


    駱玉敏自然是不忿。她親手養大的小姑娘被他大庭廣眾之下這麽下臉麵,如今輕飄飄地道個歉就想蒙混過關,哪有那麽好的事兒!


    駱玉敏冷笑:“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你預備如何?”


    “蘊之自會封住修為,去思過崖閉門思過。等小九回來再負荊請罪,重商婚姻大事。”


    思過崖不僅靈氣匱乏,常年煞氣彌漫,那煞氣銳利如刀,即便是鋼筋銅骨的體修進去都會被割得片體鱗傷。且除了煞氣,還有關押在此地的魔獸。魔獸關押千年,怨氣衝天。時不時攻擊,重傷進入思過崖之人。若封住修為進去,滋味委實不好受。


    沈蘊之這種話說出口,他們再咄咄逼人便顯得有些有失風度了。


    兩人頓了頓,駱玉敏卻還是氣不過。單九受了那麽大的委屈,居然就這般輕飄飄就放過了。


    看了眼掌門,掌門搖了搖頭,顯然這件事也隻能到此為止。


    駱玉敏氣得咬牙:“沈蘊之,若非小九那丫頭不爭氣,瞎了眼就是喜歡你,今日我是絕不會如此輕易就放過。還有,叫你那淚人兒徒弟千萬藏好了尾巴,否則……”


    沈蘊之有心為徒弟辯解幾句。但一想華裳裳這次確實過了分,便識趣地將話咽下去。


    “至於你二人的婚事,”駱玉敏歎氣,“再有一次這種事,就算讓小九往後的歲月裏都恨我,我也會親手也斬斷你們的姻緣。”


    沈蘊之點點頭,這樁事就這般作罷。


    ……


    遠在千裏之外的單九尚不知沈蘊之一個下跪就平息了怒火。此時正抱著她新得的徒弟蹲在牛圈裏,正在研究怎麽喂奶。


    沒辦法,並非她不做人,故意整這孩子。實在是小徒弟如今的身體破碎得輕輕一拍就會死。他那破碎的腸胃,稍微硬點的食物都吞不下去,隻能吃奶。


    牛圈裏充斥著牛糞和稻草,濃鬱的奶香味混合著動物身上的腥臭,變成了一種詭異的味道。兩手抱著孩子伸到牛肚子下麵,單九興奮得兩眼放光:“快!吸一口看看!”


    魔主大人看著垂在眼前的碩大的乳.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快吸啊!怎麽地?不懂?”單九看他遲遲不張嘴,急得恨不得親自替他吸,“嘿呀你這傻孩子!你該不會以為牛乳會自己流到你嘴裏吧?”


    魔主大人:“……”


    “真是的!笨瓜娃子!”


    單九將裙子紮到褲腰裏,蹲下來,一手抓住了牛乳.頭。


    這牛估計剛生產過,牛乳十分充沛。不過是輕輕用力一擠,那濃鬱奶香味的汁水便汩汩地流出來。單九眼睛蹭地一亮,單手舉著魔主大人伸過去,另一隻手握著牛乳.頭強勢地往魔主大人的嘴裏懟。然而別看這孩子已經破碎得隻剩一個腦袋,但他就是死都不張嘴。


    “……還挺倔強?”單九這狗脾氣被這他給激起來,一個小屁孩兒而已,能杠得過她瑤光仙尊?


    “不吃你就死了!”


    單九那叫一個執著,雖然隻是一隻手,但不妨礙她舉著小徒弟的同時繞過他的肩頸去捏他嘴。手無寸鐵的魔主大人紅豔豔的小嘴都被她捏嘟起來。


    不得不說,操作雖然騷,但單九成功讓奶水順著他的唇縫滲進去。


    她蹲在牛肚子旁邊,這牛不知是傻了還是呆了,居然不踢她。乖乖地站著,任由單九擠奶。單九其實沒養過小孩子,根本不清楚一個三歲的小孩兒該吃多少奶。反正她就一直喂,直到小徒弟的肚皮鼓起來才意猶未盡地鬆開了牛乳.頭。


    “怎麽樣?味道還不錯吧?”


    嘬了一口手指頭,其實還挺甜。


    魔主大人麵無表情地打了一個嗝。此時他一肚子奶水,晃蕩起來還聽到咚咚的聲響,如此的生無可戀。


    作者有話要說:  奇幻頻道是真的冷,西伯利亞的風啊~吹得我心哇涼哇涼地啊~~


    第六章


    師徒倆在牛圈裏蹲了一下午,成功喂飽餓而不自知的小崽子。單九從嫁衣上扯下一顆東珠放在地上,然後牽著人家的牛大搖大擺地走了。


    出了院子,眼前便是熙熙攘攘的街道。


    師徒二人站在大街上,魔主大人張口就是一個麵如死灰的奶嗝。


    說起來,陵城雖然在北州的最西邊。地理位置較偏,卻難得是個繁榮的城池。此時臨近下午,大街上車水馬龍,很是熱鬧。兩邊紅牆綠瓦連成一片,屋舍鱗次櫛比。敲鑼打鼓的雜耍藝人,沿街叫賣的商販比比皆是。單九隱藏起修為,一手抱著小奶娃一手牽著牛慢悠悠地在人群中穿梭。


    經脈斷了,單九確實能補,但她畢竟不是正經醫修。而且,低頭看了一眼懷裏乖乖巧巧的破布娃娃,這瓷器娃娃一般易碎的身體,跟著她,指不定沒死於傷勢太重先死於她手。


    單九:“……”


    作為一個合格的劍修,單九向來不辜負自己的職業。不僅糙,她還窮。可以說,窮酸是她這輩子一個貫徹得最為徹底的優良品質了。修行五百多年,為了省傷藥和靈石,她一個劍修硬生生自創了一套修補經脈的功法。可以說是很拚了。


    不僅如此,她的體質也在持續性沒藥的無數個重傷裏,鍛煉出了魔獸都沒有的再生能力。風裏來雨裏去,空空如也的乾坤袋就像她兩袖清風的人生,如今她連活著靠得都是日月精華。


    現在擺在麵前有兩條路,一,將人回宗門交給連清師姐治,連清就是當初替她治傷之人,小徒弟的狀況也隻能連清出手。但單九實在不想麵對沈蘊之,至少,短時間內不想回。二,陵城離玉虛宮不遠,玉虛宮作為公子小姐紮堆的富豪宗門,藥材醫修應有盡有。必要時候,可以友好地借用一下。


    “這麽重的傷拖不得呀……”


    “唉,”歎了口氣,單九捏了捏小娃娃的肉臉頰:“看來,是時候讓你見識一下師父我的人緣了。”


    魔主大人聞言掀了掀金貴的眼皮,睨了她一眼。見她露出了一種類似於牙疼的表情,心裏頓時冒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說幹就幹,瑤光仙尊縱橫天下靠得就是這猝不及防的效率。單九一扯牛繩子,瞬間騰空飛起。


    先不說優雅的魔主大人在感受到寒風刮臉頭發絲亂飛是何種心情,那隻凡塵的牛應該是第一次感受高空,嚇得從喉嚨深處發出了驢叫。


    單九帶著一人一牛,一路風馳電摯趕到了玉虛宮。


    玉虛宮也算是靈界一個十分特殊的宗門。人數不多,不到百人,卻叫各方忌憚。


    隻因這宗門招弟子堪比皇帝選妃,家世、樣貌、資質缺一不可。這是一個將豪奢貫徹到底的門派,整個靈界,用靈礦設陣的也隻有這一家。進入此宗門之人無一不是天之驕子。這般自不必說,玉虛宮中弟子個個眼高於頂,叫人恨得牙癢癢,偏又打不過。


    正常來說,一般人去哪裏借藥材都不會來玉虛宮,畢竟正常人都受不了玉虛宮那一群脾氣古怪行事更古怪的公子小姐。


    單九敲了敲結界凝膜,優哉遊哉地打了一道傳音進去。


    片刻後,隻見一道亮眼的白光劃過天際在單九的麵前炸開。落地的瞬間,濺起地麵砂石無數。煞氣肆意,割得附近草木伏倒一片。單九一把捂住臉,頭發衣袍順著風波狂舞。


    白光緩緩褪去,一個紅衣男子冷著臉立在她的眼前。


    紅衣男子身姿頎長,墨發高束,額前綁著一抹繡工極為繁複的抹額,鬢角兩邊垂下紅線,紅線下方紅箋飛舞。他此時臉上冷得結冰,一雙鳳眸危險地眯起來。嘴角斜勾著,冷冷地凝視著人。


    ——一身破破爛爛嫁衣的單九左手抱著一個木著臉的奶娃娃,右手牽著一頭翻了白眼的凡牛,正嘿嘿地衝著他傻笑。


    眉頭一皺,他揮手一道勁風打出去:“單九!你居然還有臉來找本公子!”


    單九瞬間閃開,輕輕一個跳躍,躲到了紅衣公子的身後按住了他的胳膊。蘇展,也就是紅衣公子迅速閃開,反手又一掌劈來。


    單九無奈,抱著人跟他打成一團。


    魔主大人被迫窩在她的懷裏,小臉兒被擠得變形。隨著兩人旋轉跳躍,他破碎的身體差點裂開。冷汗汩汩地冒出來,他頭皮發麻。顯而易見,單九先前的擔心完全是十分有自知之明的。然而都打起來了,誰還顧得上那麽多?單九眼一眯,獵豹一般撲了上去。


    兩人都壓製了修為,打起來雖然很凶,但並未有實質的殺招。玉虛宮前,你來我往地打了一個過癮。紅衣公子才冷哼一聲停手:“沒出息的東西!”


    單九抓了抓頭發,無話可說。


    “一個不知打哪兒來的廢物,幾十年了,被人當軟柿子捏還不算。大婚之日還被擺了這麽大一道。丟人丟的天下盡知,你他娘的慫貨不去砍死那對狗男女,居然一個人跑了?!”蘇展真的被她氣死,要不是他當日不在,否則他非得當眾那對狗男女的遮羞布扯下來撕個稀巴爛不可。


    “優雅優雅,”單九沒說自己其實追去沈家戳了華裳裳一劍,這種事說出來好像更丟人,“記住你是翩翩濁世佳公子,人間富貴花,不是地痞流氓。”


    “地痞流氓也比你有出息!”說是這麽說,蘇展還是很矜持地收斂了暴躁。


    他白了一眼單九,就是想不通。這丫頭沒心沒肺的,怎麽偏生就在沈蘊之身上載了五百年?


    單九也不知道。她遇見沈蘊之時太年少太卑微,以至於一眼的驚豔永生難忘。撇了撇嘴,單九又覺得這話虛偽。再永生難忘的人如今也放下了,見都不想見。她手一伸:“有九轉回魂丹麽?”


    閉著眼睛的魔主大人眼睫微微一顫,靜靜地睜開了眼睛。


    還在生氣的蘇展一愣,低頭看了眼單九的爪子,有點懵:“……等等,風太大沒聽清,你剛才說你要什麽來著?”


    單九理直氣壯,“我新收的徒弟重傷難治,得要一顆九轉還魂丹保命!”


    蘇展白友好微笑:“你他娘的再說一遍。”


    “給我一顆九轉還魂丹。”


    蘇展倒吸一口涼氣。九轉還魂丹,話說的倒是輕巧:“你他娘的知道什麽是九轉還魂丹嗎?紅口白牙就想要,要臉?”


    九轉還魂丹,是靈界少有的療傷聖品。無論受了多重的傷,隻要吊著一口氣,吃了就是死人都能從閻王殿全須全尾拉回來。九階煉丹師才能練出來,一爐至多成一顆且材料極難搜集的天階靈丹。單九張口就要一顆,蘇展都想直接給她一劍:“信不信老子把你牙給敲了!”


    單九翻白眼:“不是吧?你堂堂四大家族蘇家三公子,連一顆九轉還魂丹都沒有嗎?”


    有是有,但他隻有一顆,寶貝的很。


    “給我,”單九顛了顛懷裏安靜如雞的小徒弟,“這次你突破雷劫,我替你扛了。”


    話音一落,在場兩個男人都是一愣。魔主大人烏黑的眼睛幽幽地閃過一道光,目光落到了便宜師父的臉上。蘇展本來想說她想屁吃,聽這話眼睛都瞪圓了:“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單九修善道,有功德加身,修為一路進階沒有瓶頸,自然更沒有雷劫。


    善道雖好,卻並非人人都能修。且不說修士資質如何,首先就得心性純善。心思複雜者或自私自利者,連門檻兒都摸不著。所以自古以來善道難修,大成者更是屈指可數。修善道極難進階,需得深入紅塵,積攢功德,方能有所精進。但是,一旦入了道,益處是眾多道法之中任何一道都不能相提媲美的。無雷劫瓶頸便不多說,就算並非她本人進階,隻要有她在,渡雷劫都會輕鬆很多。


    沈蘊之之所以能年紀輕輕就取得靈界第一人的成就,成為唯二的化神大能。單九替他扛雷劫,功不可沒。


    但是,雷劫卻並非全是壞事。


    修士進階,雷劫是天道對修士心性的考驗,必不可少。一般來說,渡劫時身體若是經過雷電的淬煉會更強悍,幸運得或許能脫胎換骨。但雷劫會隨著修為增漲而加強,越高階的進階,雷劫的威勢就越恐怖。元嬰期以下的雷劫或許能以身去抗,但大乘期的雷劫沒幾個人能抗得過。這也是為何靈界元嬰以上修為的修士鳳毛麟角,出竅以後的雷劫能將一個修士的肉身劈成飛灰。


    生怕單九後悔,他連忙從乾坤袋中掏出一個玉匣子。玉匣子上籠罩著一層極精純的靈氣。細細嗅來,一股子草藥清香。蘇展扣動蓋子,蓋子啪嗒一聲打開。


    裏麵一顆指甲蓋大小的丹丸,晶瑩剔透。他將九轉還魂丹遞給了單九。


    單九拿到東西也沒耽誤,捏著就往周輯的嘴裏塞。


    這東西看著大,其實入口即化。魔主大人感覺到一股清涼的液體流入喉嚨,瞬間滋潤四肢百骸。他眨了眨眼睛,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體內碎掉的骨頭在急速地愈合。繈褓中扭曲的腿骨扭正,五髒六腑的傷痕修複。單九靜靜地看著,他皮膚上的青紫傷痕也在淡化直至消失不見。


    許久,直至破布娃娃變成一個白白嫩嫩的糯米團子,單九才‘啊’了一聲:“真這麽有用?”


    蘇展得意:“自然。”


    他仔細打量了赤條條的團子,小孩兒一頭濃密的烏發蜿蜒如海藻般蓋滿了整個小身子,一雙眼珠子大而烏黑,眼白分明。眼尾微微上挑,襯著一隻紅豔豔的嘴,漂亮得離譜。


    蘇展摸著下巴,半晌,感慨:“長得不錯。”


    單九:“像我。”


    魔主大人:“……”


    被噎得不知道說什麽,蘇展都不想搭理她。他捏住小孩兒的一隻手,輸入一絲靈氣進去。片刻後,眉頭整個擰起來:“小九,這個徒弟你別收了。”


    蘇展這話說出口,單九還沒開口,他冷不丁就被小孩兒突然的抬眸一眼給唬得心口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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