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沅姐還擔心你淋了雨咧。樾哥電話關機,我們都聯係不到他,你看到他了嗎?”


    她側頭看了正闔著雙眼的男人,有些遲疑:“他?”


    “是啊,我走不開,樾哥幫我去接你,你們沒碰到嗎?奇了怪了。”


    童映澄大致明白了,她壓低聲音:“我知道了,別擔心,我們快到了。”


    掛了電話,她不自覺又往他冷白虛弱的側臉上看。


    江樾似乎是真的睡著了,鴉黑長睫安靜覆蓋在下眼瞼上,眼下有些烏青,像是很久沒休息好。


    剛才淋了些雨,他的頭發被風吹得有些淩亂,發梢末端帶著潮濕的水汽,更襯得膚白如玉。


    弧度優越的鼻子往下,是形狀好看似桃花瓣的薄唇,唇色很淡,顯得整個人有種破碎的脆弱感。


    老人家常說,嘴唇薄的男人風流多情又絕情。她以前半信半疑,這會卻是相信了。


    江樾無情起來,比她狠多了。


    童映澄審視他的同時,也在心裏回想宋無缺無意間提過的——關於江樾和他的母親。


    江平市富商圈子也就那麽點大,那些富豪的太太們經常約在一起下午茶啦、打打麻將啦。然而奇怪的是,作為江平首富江斌的妻子,唐煙從來沒有參與過。


    許久以前,童映澄也曾有意打聽江家的事,外界幾乎沒有人見過這位江太太,對於她的傳言撲朔迷離,總之是很神秘的存在。


    宋無缺說,江樾已經很久沒回過家,也沒去看過自己的母親。


    她第一次聽對方這麽說的時候,有些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為什麽?”


    宋無缺沒有回答,隻是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他其實沒有你想的那麽糟糕透頂。”


    童映澄始終無法理解,她想,一個女人十月懷胎曆盡辛苦才將他帶到這個世界,江樾怎麽能對自己的母親都這麽絕情?


    她這樣想著,看著江樾的眸光逐漸轉深。


    也許是感受到她的滿懷探究的視線,江樾倏地掀開眼,烏黑的瞳眸掠過一瞬間的茫然。


    他清了清嗓子,嗓音沙沙的:“……到了?”


    童映澄不自在地扭開頭,詢問司機:“師傅,還有多久才到啊?”


    心砰砰跳的,她不得不捂住胸口,害怕被江樾聽見自己過快的心跳聲。


    不對勁。


    剛剛江樾睜眼那一秒,眸光濕漉漉的,就像一隻被雨淋濕的小狗,讓她心口不自覺軟得一塌糊塗。


    她用力晃了晃腦袋,覺得一定是這場雨讓自己腦子進水了。


    她居然會覺得江樾脆弱又惹人憐愛。


    瘋了吧!


    沒有人注意到,後視鏡裏,男人偷偷側眼看著她,黑眸逐漸變得晦暗陰沉。


    第50章


    下車的時候, 江樾開了另一側的車門走在了前邊,沒有刻意等她。


    婚禮前新娘子要做的事情又多又繁瑣,謝沅才剛和童映澄說上幾句話又被宋無缺的姐姐拉走了。


    客廳裏一群人嘻嘻哈哈、吵吵鬧鬧, 童映澄插不上話,幹脆到樓上客房躺了會。


    她這一路顛簸都沒怎麽合過眼,困乏到了極點,反而是再也睡不著了。刷了會微博,她突然聽到陽台上有些動靜。


    心念一動, 童映澄跳下床, 也沒有穿拖鞋,就這麽走到外邊拉開了臥室與陽台之間的門。


    猝不及防的, 她看見了江樾。


    逼近一米九的男人,正半蹲在牆角, 一雙筆直修長的腿無處安放,看著有幾分狼狽。


    聽見門被拉開的聲響, 他怔了一瞬, 才緩慢抬起頭。


    雅黑的發半遮住淩厲冷峻的眉眼, 隻露出高而筆直的鼻梁,淡漠的唇顏色極淡, 冷白的下頜鋒利分明。


    他一手懶散搭在膝蓋上,一手匆忙往身後躲藏, 可惜還是沒躲過童映澄的眼睛。


    那短暫的一秒,她分明看清了江樾手指間的一點猩紅。


    四目相對,他淡淡撇開了眼,起身靠在欄杆上站著, 神情漠然又懶倦。


    不習慣他表現出來的冷漠與疏離, 童映澄心陡然瑟縮了下。


    “你……”她往前走了兩步, 雙手撐在欄杆上,佯裝若無其事的模樣,側頭問他:“怎麽學起抽煙了?”


    她還記得以前,江樾不僅自己不抽,在公眾場合看到其他人抽煙,都會不動聲色皺著眉頭拉著她遠離。


    “……想抽就抽了。”他將那根煙摁滅,轉身丟進了垃圾桶。


    童映澄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扭頭看著樓下浸在雨霧裏的大片灌木。


    沉默了好一會,身後傳來男人輕咳的聲音。


    聽起來,他這感冒還挺嚴重的。


    她問:“你去拿藥了嗎?”


    江樾語氣很淡:“不用。”


    然而話剛說完,他又咳了幾下。


    他的膚色本就比一般男人白一些,這會淋了雨又病著,更是蒼白得厲害,瞧著讓人有些心疼。


    童映澄終究做不到坐視不管,她忍不住開口:“我陪你去拿點感冒藥吧?”


    江樾眯了眯眼,以拳抵唇,答應得幹脆:“……好。”


    下樓的時候撞見宋無缺,看到他們兩個走在一起,他有些意味深長地挑了挑眉。


    江樾找了個人借了車,離開前,童映澄聽見那人還有些狐疑問了一句——


    “你不是說開你那輛新車去接人了?車呢?”


    她滿心疑惑,卻也不好開口問個明白。


    江樾開車很穩,並不橫衝直撞,明明十來分鍾就能到的距離,他硬是開了將近兩倍的時間。


    診所人不多,很快就輪到了他們。


    “醫生,麻煩您幫他開點感冒藥。”


    童映澄一邊說著,一邊擔憂地看著江樾,這一幕落在別人眼裏,像極了女朋友在關懷自己的男朋友。


    江樾的唇角幾不可察彎起很小的弧度,下垂的長睫遮住晦暗不明的眸光,整個人看起來單純又溫和。


    看診的是位年輕的女大夫,她抬頭瞥了坐在板凳上安靜的男人一眼,漫不經心道:“有什麽症狀?”


    沒等江樾回答,童映澄已經開口:“一直咳嗽,鼻子也有些堵。”


    她說完,自然而然伸手探向江樾的額頭,指腹下的肌膚有些燙,她不自覺皺了下眉。


    童映澄這一動作,讓男人的耳根迅速變得通紅,他的眼皮顫動了下,並沒有說話。


    她收回手,在自己額頭上又試了一下,終於確認:“有點發燒了。”


    女大夫拿出溫度計甩了兩下,遞給童映澄:“先量一□□溫。”


    童映澄伸手過去,江樾卻不接,反而微抬著下巴盯著她,眸光灼灼。


    他的睫毛很長,輕輕顫了兩下,烏黑的瞳仁仿佛浸了水一般,濕漉漉的,這樣一副單純無害的表情,任誰看了都會心軟得一塌糊塗。


    他的嗓音啞得厲害,低低的:“……姐姐能不能幫幫我?”


    像是怕她會拒絕,江樾說完便低下頭,垂落的額發遮住眉眼,更顯得有幾分落寞了。


    這種情況下,童映澄完全沒想過要拒絕。


    她隻遲疑了一秒,便點了點頭,柔聲道:“把手伸一下。”


    江樾很配合,不僅將手臂抬高,還順帶著將灰色t恤領口往下拉了拉。


    隨著他的動作,童映澄一低頭,男人精致鎖骨下堅硬結實的肌肉一覽無餘。


    她匆忙移開眼,卻還是看到了在江樾胸口處那一片淡藍色的紋身——


    是一朵蒲公英。


    童映澄隻覺得心口處被人猛地敲了一棍,又悶又疼。將溫度計放好,她低著頭小聲道:“手夾緊。”


    江樾乖乖照辦,眼尾微揚:“謝謝姐姐。”


    一旁的女大夫不客氣地打斷他倆:“舌頭伸出來讓我看看。”


    童映澄聞言立刻往後退了兩步,餘光中,江樾有些委屈巴巴地偷看了她一眼。


    女大夫等得不耐煩,再次催促:“舌頭。”


    江樾看的卻是童映澄,一雙狹長的鳳眼漆黑清寂。


    她喃喃提醒道:“張嘴啊……”


    他微眯了下眼,下一刻突然輕笑了聲,黑眸流光溢彩,眼尾微紅宛若沾水的花枝,莫名有點惑人。


    女大夫仔細看了兩眼,低頭在紙上塗塗畫畫,“沒啥大礙,給他開點清火的吧。”


    童映澄點了點頭:“好的,謝謝醫生。”


    抓完藥,兩個人走出診所。她一邊仔細掃著藥盒上的服藥注意事項,一邊叮囑江樾:“這幾天可別再抽煙了。”


    江樾輕輕頷首,語氣莫名輕快::“……好。”


    雨已經停了,但巷子兩旁屋簷雨點還在滴答往下,她正低頭看得認真,絲毫沒注意到。


    江樾抿了抿唇,伸手從她背後繞了上去,手背攤平,輕輕遮在童映澄的頭上方。


    她講了半天,終於口幹舌燥停了下來,反問了一句:“記住了沒有?”


    一向記憶力驚人的男人卻一方常態,用著最單純無害的神情坦然自若道:“太多了,我記不住。”


    童映澄被噎住,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江樾好整以暇欣賞完她這幅難得呆愣愣的模樣,才慢吞吞征求她的意見:“……姐姐可以多幫忙提醒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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