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不會害人,倒是表演得輕輕鬆鬆,但是鐵匠不知道,所以鐵匠如履薄冰。


    “好的。”他因為害怕而微微抖著嘴唇,難受地答應了。


    隻是威脅他的生命,就已經夠讓他慫的了,更不用說還威脅他最疼愛的姐姐的唯一孩子。


    “請你不要動我們兩個。”他答應了又立刻補充,不放心地提醒道。


    安娜也可憐他忽然遭遇這樣的災難,打定主意不會虧待這樣幫她忙的他,於是從身上掏出一條細細的金燦燦的手鏈:“當然,我說話算話,這條鏈子是金的,算定金。我要的東西是……”


    鏈子是她沒有出城堡前就準備好的,她曾經很有錢,從小養成了習慣性提前準備好付款的習慣,所以這次也習慣性準備好堵住鐵匠嘴巴的“利益”。


    鐵匠沒有仔細看那條手鏈,在他心裏,命最重要,於是他一直聽著安娜說完要說的話,又一直看著安娜徹底離開他的視線裏了,他才有空檢查手鏈。


    他仔細檢查了個半天,通過他多年和金屬打交道的經驗,很快確認是真的金子。


    雖然覺得遇到這種事情很倒黴,但是能忽然賺那麽多錢,他還是高興的。


    不過高興也高興不了多久,因為在他眼裏,安娜可能是一個可怕的在逃犯人,所以才各種需要隱藏自己的身份。


    而這個已經要遮遮掩掩生活的女逃犯,居然要他做的是困住人的頭部的東西,他總覺得那是女逃犯進一步害人的工具,所以做得很良心不安。


    可是不做的話,他和他的外甥那是注定要慘的啊。


    於是他再不安,也得憋著難受繼續做。


    他住的隻是個偏遠狹小的村莊,村風是能不惹事就不惹事,加上他也隻懂蠻幹,性格單純怕事,在被一番威逼利誘下,居然一點反抗安娜的想法都沒有,完全沒有給安娜惹事的本領。


    安娜是守在鐵匠家很久,確認鐵匠有聽話照做後,才放心離開的。


    其實可以她不守著鐵匠,讓係統幫忙監控鐵匠一段時間,可是她需要係統幫忙查看安托萬的情況,加上她寧願放空大腦去盯鐵匠,也不願早點回去找安托萬,所以變成了這樣的情況。


    鐵匠這邊的事情居然有按計劃穩步進行,沒有任何波折,這簡單易得的成就,讓她的內心滿足極了。


    要是控製安托萬這邊也這樣順利就好了,她從小到大做事一向順利,所以整個人狀態特別好,哪像現在,還要苦苦思索怎麽改變對待它的辦法。


    目前光對它好的這條路是走不通的,好好商量著讓它習慣對她付出的這條路也是不現實的,必須得重新改變對策。


    不過需要注意的是,可以改變對策,但得慢慢改變,乍然一下子全改變對待它的辦法是不可以的。


    她就算被它當做有利可圖的工具了,但也是一件有用到目前必不可少的工具,而不是可是食用和隨意玩弄致死的玩物,所以目前還算是有進展的,她不能一下子把目前所得的成就都抹殺掉,不然又得重頭開始,那會更艱難的。


    因此所有改變行動發生之前,她必須注意要繼續讓它感覺“有她真好”。


    啊,好累,不過也好,起碼在想到完美的對策之前,她是有事可做的,那就是繼續對它好。


    安娜一邊繼續努力思考怎麽控製它,一邊慢悠悠地穿過森林,往最高高山上的城堡方向走。


    離開的時候飛速,回去的時光卻拖得這樣漫長,因為哪怕知道時間緊迫,可是也希望自己喘息的時間長一點,長一點,再長一點。


    係統忙著監控安托萬,也沒有空去找她說話。


    這是她一個人的世界了,終於是她一個人的世界了……


    最私人的時刻,她放肆地想到了自己的家人,因為即使離開了那個村莊那麽久,眼前忽然不斷浮現的居然是鐵匠和學徒的親近互動,那些一看一聽就知道他們是關係很好的親人的親近互動。


    親人啊,她也想自己的親人了。


    之前見到的稻草人哥哥不算,所以她已經一年沒有見過親人了。


    安娜想到這點,一滴思念忽然湧上心頭。


    一開始思念隻是淡淡的,但隨著腳步的越來越沉重,脆弱的感情一點點厚重起來,她忽然滿心滿眼的都是親人了。


    鼻子越來越酸,眼淚倒是忍著沒有掉,可是心裏還是酸澀得厲害。


    也不止是親人,還有她的仆人,那些陪伴她許久的仆人。哪怕隻是仆人,可是相處那麽久,她又不是那種冷酷的人,怎麽可能沒有感情呢?


    還有,那些仆人也有家人,她安娜起碼還活著,那他們消失了,他們的家人怎麽辦呢?


    家人和仆人,這些曾經組成安娜幸福生活的人,這些曾經給予安娜人生裏每一點希望的人,在安托萬的作惡下,全部都消失在她的世界裏,她想著想著,又怎麽能不意難平呢?


    恨它,恨它,好恨它……


    厭惡它,厭惡它,好厭惡它……


    在好不容易自己一個人想事情的時候,安娜放肆發泄著自己積攢已久的劇烈情緒。


    這也是她始終能冷酷分析它一切行為的原因,不以它的親近而自得的原因。


    安娜不知不覺已經爬上了高山,又走到城堡前了,可是此刻心境大不一樣,壓了好久,煩躁易怒的思緒始終很難緩和下來。


    吹著森林裏的冷風吹了大概兩個小時吧,吹到傍晚的紅色晚霞籠罩了整座城堡,給城堡帶上一層瑰麗又詭異的的血色色彩時,她才心境穩定好,可以平常心進門了。


    不過當她打開大廳的大門,直麵裏麵的安托萬時,發現安托萬此刻居然大變樣。


    它還是在地上熟睡,可是全身的黑色完全褪去,身上所有的黑色鱗片變成了波光粼粼的銀色,最顯眼的的地方就是它的又長又大的尾巴,銀得讓人無法忽視,在角度不同的情況下折射著海水一樣清透的微弱藍光。


    它的頭發也變成了銀色,但是是更白一點的銀白色,這樣奇異顏色的頭發在地上四處散落,眯著眼看的時候,像是有雪覆蓋了地麵一樣。


    【這是怎麽回事?!係統!】安娜本來還想找係統問問村莊裏鐵匠為什麽懂得防備海邊的事情,然而現在已經顧不上了,目前最焦灼的事情肯定是安托萬身上的變化,所以她隻能第一時間著急地問。


    第29章 一更半合一


    在她問係統的時候, 還是有極度關切安托萬的動靜的。


    她過於焦慮不安的目光重重地投射在它身上,可能影響到它了,係統還沒有回答她, 她就看到它的身體動了動。當然隻動了兩下, 然後寂靜地休息了好幾秒,才能艱難地轉動身體, 扭過頭看她。


    酒精的作用在它的身上遺留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 居然到現在還在影響著它的行為。


    它的臉如同它的身體, 也大變樣了, 膚色特別白, 而長長濃密的睫毛和眉毛也因此特別突出, 顯得格外空靈。因為這些毛發的顏色就和它頭頂的頭發一樣,如雪一樣白。


    這樣雪白雪白的顏色, 放在它白到好像透明的臉上,讓安娜忽然想到小時候故事書裏的插圖, 那裏畫的那種傳說中的白雪精靈,也是氣質空靈又冷漠。這樣的白色, 在它的身上表現力挺好的。


    不過皮膚太過透白也不大好, 它的臉部還是有沒有被鱗片覆蓋的皮膚的, 比如眉眼以下的皮膚,眼下那裏的血管在這樣的膚色底下,忽然很多都能看得清楚。


    密密麻麻的血管好像太多了,雖然很細很小,但是還是有一定的存在感,配合它那褪去所有黑色變成血紅色的雙眸,看著格外詭異。


    其實它現在這副樣子,配上紅眸也不能說不好看, 血管分布的樣子還增加了很多臉部細節,也不能說難看,但是聚集在一起集中出現的詭異感揮之不去,安娜怎麽看安托萬,都覺得他是像奇怪到恐怖的精致娃娃。


    她看得正皺緊了眉頭,一時不知道怎麽反應,這時候忽然聽到係統來了一句:


    【好看吧?果然是一白遮百醜,這安托萬本來一張臉也還行,現在白化了,有了氛圍感,一下子就氣質上去了。本來是從深海裏爬出來的惡鬼,一下子升級成好像雪天裏才會出現的疏離人神,也是挺神奇的。】


    安娜聽不太懂它說的什麽氛圍感,“白化”、“一白遮百醜”等這些用詞也是第一次聽說,但她看著安托萬此刻的樣子,是能瞬間就領悟了係統在說些什麽的。


    但她也聽出了,不管安托萬變成了什麽樣子,係統依舊不喜歡它,係統的口吻好像在誇它,但細細品味那些話和語氣,會發現係統是心情複雜地在反諷。


    她細細看了安托萬的樣子,心裏也和係統浮現差不多的情緒,那就是驚豔是有一點,不過她還是討厭和排斥安托萬的,安托萬以後變成什麽樣,都不會影響她的想法。


    安托萬的問題本來就不在外貌上,而是它的行為習性上,她注定與它敵對。


    【安托萬怎麽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安娜冷靜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那酒的功勞吧,】係統納悶地說,【你離開沒多久,它身體就慢慢變成這個顏色了……】


    安娜不想聽它慢慢鋪墊,迫不及待地問道:【它這個樣子是代表什麽特殊的含義嗎?比如重病什麽的。】


    能問出這種問題,不用說,她肯定特別渴望它重病,最好病到它恢複記憶後還是病懨懨的樣子,這樣她就能隨意對它威逼利誘了,或者嚴刑拷打也行。


    可惜美好的願望總是要落空的,係統也安娜一說,也期待了幾秒,但片刻後理智恢複,她微微失落地答道:【沒有,我特地檢查過很多遍,它健康得很。白化這種情況以前並沒有出現過,沒有見過以前繞在它身旁的人魚也沒有出現過這種變化。不好說這件事情是好是壞,因為它這種動物是能夠變化身體形態的,所以這次變化不懂是不是它自行去變動的,還是它病了才變動的。不過需要警惕的是,它一般是恢複記憶後才會變化身體,現在提前那麽多,很詭異耶……】


    它想了又想,又懷疑著說道;【可能就像酒精容易影響人體身體發育一樣,不利於智力發展[1],所以這酒精也影響到它的魚體裏的大腦發育了?因為現在它發育紊亂,才不受控地變成了現在這樣嗎?好像可以往這個思路去想……】


    係統現在說的話安娜就聽不懂了,不過安娜也不大關心係統這些毫無事實根據的猜想,得知係統也不清楚情況後,她早就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安托萬身上。


    安托萬一直有盯著她看,不過需要一點時間才能進一步作出反應,等能下一次動的時候,它倒是動作迅速了很多,很利落地往她這邊的腳下爬過來。


    它的爬行動作很突兀,這一爬,它身上那種疏離的清冷感瞬間就沒有剩下多少了。


    它眼神犀利,雙手運動得很快,一心隻想往安娜這邊跑。它還是那條人魚,那條獸性很強的人魚。


    安娜第一次直麵變化後的它,看不清它會不會攻擊性變強,因此它一貼近,她立刻反射性地就想躲。


    她現在是那種能過度保護自己的人,所以這一躲是直接躲到壁爐旁邊,甚至拿起了撥弄壁爐裏煤炭的長長鐵夾,準備隨時對付不一樣的安托萬。


    安托萬本來表情是非常篤定地靠近她,忽然沒過幾秒,就看到她閃退到它討厭與畏懼的火苗旁邊,還這種防備姿態,它頓時就迷茫了片刻。


    不解過後,它臉上浮現一點受傷的表情,紅色的異樣眼珠子直勾勾地看著安娜,裏麵沒有什麽控訴的感覺,隻有幽怨。


    自然界是很難看到白化的動物的,安娜以前聽說過也見過少數幾次,早就在心裏存下一個印象,擁有過於發白的樣貌的動物雖然珍貴,但也容易生病。所以這種樣貌的安托萬,一旦麵色變得難過起來,給人的羸弱感是不同於以前的。


    安娜雖然討厭它,但也覺得它隻要表情沾點哭哭啼啼的樣子,感覺它就好像變得更虛弱了。


    它久久沒有說話,安娜隻好先說話。


    她裝作關切又害怕地問:“你怎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身體哪裏不舒服了嗎?”


    安托萬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話,但隻能發出一串淩亂的聽不出什麽音節的發音,似乎這次白化,把它的語言功能也弄亂了。


    係統納悶地在旁補充說道:【不應該啊,其實按照我掃描的身體數據,它什麽數據都和以前一樣的,怎麽會現在又變模樣,又說不了話呢?】


    這已經到了它難以認知的範圍了,安娜聽了瞬間了解了它的意思。


    她的心一下子就煩躁起來了,因為如果安托萬長期不懂交流,她以後怎麽掌握它的想法呢?這實在是太不方便了。


    她是可以耐心起來,但她從小過得驕縱肆意,才不樂意也不習慣去對所有的事情都保持耐性,於是,這次難以還能保持淡定。


    反複做吸氣呼氣的訓練來調節自己的情緒,她浮動的心緒才好了點,不過話語也是肉眼可見地冷酷起來,因為她現在臉皮有點僵硬,那是麻木得不想溫柔地笑了。


    它已經在示弱了,完全沒想到她反應更冷淡了,措手不及地呆住幾秒後,它掙紮著發出一個音:“來……”


    這個簡單的音讓安娜看到了希望,但也不排除是它亂發的音,於是屏住呼吸看它,直到看到它又說了一次,還對她招了招手,她才知道它的語言能力沒有完全退化到零。


    “你是讓我靠近你嗎?”她問。


    安托萬重重地點了點頭,重到頭發也淩亂了下。它現在的頭發顏色過於突兀,所以發絲在空中變化的時候特別明顯,但空中被無數細線撩動了片刻後,安娜再看它的臉部,發現淩亂的頭發打在它的部分臉龐上,居然讓它顯得更好看一點了。


    她眯了眯眼睛,特意暴露了一點任性的本性,不像之前一樣一昧順著它了,說道:“我不想過去,你要靠近我的話就過來我這邊吧,放心,隻要你不傷害我,我就不會讓這些火焰傷到你的。你不喜歡太熱太幹燥的地方,但和我待在這邊一會兒,應該也不會對你的身體造成很大的傷害吧。”


    她沒說讓它付出了,可她剛剛的話,就是在潛移默化地讓它主動付出。


    它的大眼瞪了安娜許久,非常失望地確認安娜真不會主動靠近它,這才勉勉強強、猶猶豫豫地爬向了安娜。


    這並不是它第一次靠近壁爐邊的安娜了,上次磕碰到它魚鰓的那一次就有,不過安娜這次準備給它升級難度,等它好不容易靠近她,用她的身體隔著壁爐的時候,她忽然立刻移動位置坐到火焰麵前。這樣,安托萬如果想靠近她,就得忍受更高溫的火焰。


    壁爐前麵是最熱的,安娜烤了一陣自己,自己也熱得出了點薄汗,在這期間,安托萬就像是死了一樣,在原地呆住,遲遲不敢靠近。白皙纖長的手指數次伸出,似乎想移動過來,又數次收回。


    慫貨,太慫了。


    安娜烤著熱氣,雖然漸漸有點不舒服,可是想到安托萬因此能掙紮好一陣,就忍下了。


    掙紮再長時間也總該是有結果的,安托萬最終還是靠近了安娜,但這次它移動得特別快,而且是把頭想要藏到安娜的背後,繼續用安娜的身體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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