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她之前印象裏的一樣,魚體組織在微弱地動彈著,隻是今天的情況與她那天殺死安托萬的情況不同。那天是在室外,下著雨,有雨水的滋潤,所以這魚體組織動得快一點,現在在幹燥的室內,它們散落在幹燥又有灰塵的地麵上,狼狽得久久才苟延喘息一下。


    科茲莫一直注意著失神的安娜,雖然他的注意力更在他感興趣的新人魚身上,可他喜歡安娜,自然也有對安娜有分享他的快樂的欲望。


    “你在幹什麽?”科茲莫湊過來,順著安娜的視線,看到了地上的魚體組織。


    此刻魚體組織沒有動,可他卻笑了,熟門熟路一樣愉悅輕鬆地說道:“在看這個啊,可以動的,有趣吧。”


    他話音剛落,魚體組織動了一下,他嗤笑一聲,直接動手去拿,然後在手指裏把那脆弱柔軟的組織反複用力揉搓,直至搓成手指上的深深血跡。


    “想要觀察得更多嗎?”他寵溺地看著安娜,“其實它們人魚的身體內部……”


    “閉嘴!”安娜猛地冷聲說道,語氣尖銳,“我不想聽。”


    他愣了愣:“你怎麽還對這種怪物有感情呢?不要被蒙蔽了……”


    “我不想聽是覺得你太殘忍了!”安娜明知道不該這樣說,可是卻控製不住自己的聲音,“你說人魚纏著你,讓你不得安寧,可是這條人魚沒有對你做過這種事情,你殺了它,還要虐待它的身體,你太恐怖了。”


    安托萬是惡魔一樣的驚悚怪物,可他這個人類,也不像是人間的活人,更像是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對著能與人類溝通的智慧生物,肆意地憑著惡劣的想法對待,有著不同尋常人的濃烈折磨動物的興趣,他這樣,和他的哥哥,又有什麽兩樣?


    安娜想到她的亡夫,就覺得身體冰寒,如墜冰窖。麵對躺在地上已經毫無還手能力的安托萬的屍體,她不覺得畏懼,隻覺得它可憐,像從前的她一樣可憐,被人類裏的怪物盯上,這人類裏的怪物還想折磨他們永遠,太可憐了,實在是太可憐了。


    說著人魚不知休止地要報複,可看科茲莫的臉色,他又何嚐不是不知休止地要滿足自己樂趣的恐怖怪物?


    安娜的雙腳走到安托萬躺著的地方的旁邊,蹲下,看著安托萬的屍體,她努力平靜下來。


    空氣裏再也沒有能影響她的安托萬的發情期的氣味,可是充斥著她討厭的血腥味。


    安娜安靜好一會兒,緩慢地說道:“我沒有對這個獸類有什麽想法,也不是同情它,但你不能這樣對它。”


    “那我要怎麽對待它?”科茲莫走近她,“你之前教會我怎麽對待我的哥哥,這次要教會我什麽?”他無所謂地笑笑,“說出來吧,別人我不會在意,但如果是你,我可以嚐試。隻是,別覺得我殘忍,安娜,你知道的,我很善良的不是嗎?我對我臣民一向很好,我也對你很好,我隻對怪物這樣。”


    他輕輕蹲下,安娜想要移動一步遠離他的時候,他卻掏出一條幹淨還帶著清冽氣味的手帕,直接蓋在安娜的臉上。


    他自顧自地說:“是我疏忽了,你一個女人,不能看這種場麵的,怕也正常。我們先離開這裏再聊吧。”


    “我沒有怕。”安娜用力扯下擋住她視線的手帕,露出她大而有神的雙眸,“科茲莫,我之前怎麽說也算幫了你,你說過,如果以後我有什麽需要,也可以和你說的,讓我帶這條人魚走吧。”


    話一出口,她的眼眸閃爍了下,她垂下眼眸,不想在科茲莫麵前暴露她意誌力並不堅定的情況。


    她難以置信自己居然會說出要帶走安托萬的話,想辦法讓科茲莫不虐待安托萬不就好了嗎?但她自己也騙不過自己,她對科茲莫這個曾經的合作夥伴並不信任。


    他要是能自控力強,要是能明辨是非,就不會露出那麽嗜血的狀態了。


    而且他現在今時不同往日,已經變成這個國家最大的領導,再也沒有約束力能製約他了,做事全憑他的良心。


    他的身份變化太大,掌控的權利越大,那即使隻是幾個月不見,她也應該把他當成一個嶄新的陌生人來謹慎對待,切不可輕易信任。


    “安娜,你提其他的事情都好,但這件事情是不行的啊。”科茲莫非常果斷地表示了不同意。


    “你舍不得你的興趣?”安娜眯了眯眼睛,問,“這怪物本來就是跟著我的,你不能殺了還霸占掉。”


    “不是,我這是在保護你啊。”科茲莫歎了口氣,“你別防備我啊,怎麽才短短幾個月不見,你卻防備起我來了?我怎麽會傷害你呢?”


    “抱歉,不過這不是防備,我看你眼神太炙熱,忘記了和我的良好相處的關係了。”安娜的聲音柔和了點,但也沒柔到哪裏去,她努力把話說清楚,“我做事都很清楚地知道我要什麽,也很仔細小心,你根本不用太擔憂我做不好。再說了,我也不用親自做,回國了多的是人幫我做,所以不存在危險到需要保護的情況。”


    “可你並不知道你麵對的是怎樣一隻怪物啊,乖,讓我來處理吧。”他柔軟地說著話,可是眼神卻是不容拒絕的銳利模樣。


    第85章 複生


    安娜看不慣科茲莫完全不願意聽她意見的模樣, 幹脆繼續堅持要帶走安托萬了,於是說道:“你不相信我嗎?我和你一樣,也對它了解得很……”


    他打斷了:“可我聽說, 你離開是夜晚猛地被人擄走的, 是這個家夥吧。它可能把你照顧得挺好,又成天帶你帶在身邊, 你在巨大的壓力下可能對它產生異樣的好感, 這是少部分囚徒會有的情況, 可是安娜, 你要看清你自己, 這種好感是病症來的。這種怪物本就不可救藥, 又不屬於人類,把它交給我, 才是最佳選擇。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我相信你審時度勢後, 明白我是真的為你好。”


    【他好會說啊,還知道用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來勸你。】係統感歎。


    安娜疑惑:【斯德哥爾摩?那是什麽?】


    【一種病來的, 就是他說的意思, 被囚禁的受害者對罪犯產生了不該有的好感, 需要好好治療。】係統解釋。


    【這居然還是真的存在的症狀,不是他瞎編的?】安娜第一次聽說,實在難以理解。


    不過就算真的有這種症狀,也不會在她的身上出現的。


    她說:“你猜錯了,我對這個怪物並沒有那種病態的情緒,要論最會折磨我的,應該是……”


    她準備說下去,可是餘光瞧到兩側的仆人, 後知後覺地終於意識到,這是一個不大適合放肆說話的地方,於是沒有繼續說下去。


    “你是說我的哥哥對嗎?”科茲莫倒是坦坦蕩蕩地補充道,“放心,現在被人知道也沒什麽,而且這些仆人都是最可靠的仆人了,無論你說什麽,都不用擔心他們會流傳出去。”


    看來他很會打造周邊的生活環境,讓周圍的侍衛都是他非常值得信賴的仆人。


    安娜隻頓住幾秒,就飛快地適應了,說道:“好吧,我繼續說,最會折磨我的的確是你的哥哥,他也折磨我折磨得最久,可連麵對他長達一年的時候,我都沒有因此產生那種病,就更不會對一隻看著就可怕的野獸產生那種病了。”


    “可我就是不放心。”他油鹽不進地說道,“你是我非常在乎的人,我不能看著你把一個安全隱患帶在身邊,哪怕你因此看不慣我,我也要為你著想。”


    聽著好像對她真的是情深意切的樣子,可是安娜還是不放心。


    不過如果他一直不同意,她也很難做什麽。


    這裏是他的地盤,她獨自一個人,也運不動安托萬,她隻能想辦法改變他的想法,才能順利帶走安托萬。


    然而現實是,她很難說服科茲莫,科茲莫也比較難理解她,雙方都不願意讓步的話,那他們隻能持續僵持著。


    他們不動,但安托萬的魚體組織會動,它們雖然虛弱,但還是堅強地望著安托萬體內爬去。


    安娜知道它們為什麽會這樣的原因,係統曾經說過,因為誕生新的魚體組織需要太多能量,所以如果能補上不用誕生就最好,即使補不上,這些舊的魚體組織也能成為身體挺好的養料。


    這些東西在動,說明安托萬越來越接近複生了。


    安娜的餘光忍不住遊離到那邊,這細微的動靜讓科茲莫迅速發掘了。


    他格外敏感地順著安娜的目光又看了下地麵上艱難挪動的魚體組織,笑了笑,笑意不達眼底:“你看,人魚會複活的,複活後的人魚食欲特別旺盛,隻要是能看得到的能動的動物都會特別想吃,特別是大型的動物,比如人。所以它們簡直是天生和我們人類作對才誕生的,居然能喜歡吃人類。這樣的玩意兒,你確定要路上帶著?還要直接帶回國,給你的國家帶來危險隱患?”


    他漫不經心地說著,臉上卻帶上了瞧不上安托萬的情緒。


    這與剛剛他要“研究”安托萬的狂熱感覺有點不一樣了,他是真的很用力地想要安娜放棄指責他,陪他一起成為他心中的同路人。


    說罷,他忽然用還穿著鞋的腳踢了踢安托萬的身體,安托萬的身體很重很硬,很難被踢動,於是他又對安娜說:“你就算不顧你的國家,也該考慮下他的體重問題,他的重量很不一般,你用馬車根本運送不了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安娜看不慣科茲莫的腳步動作,可她還是平穩地堅定說話,“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


    “不行,別去想你的動機了,就算你真的隻是單純地要這隻怪物養著,可是你能保證能一直平安的養著它嗎?我的仆人們在我的命令下已經把它殺了一次了,它要是在你那裏逃跑了,我豈不是危險嗎?”他終於說出了他最深的顧慮。


    他並不是什麽能為所愛的人放棄一切事情的那種人,做事的最深處動機,其實都是為了他自己,所以他才想她的動機不純,因為他是“以己之心度人之心”。


    安娜看不上他那樣,但也知道他這次擺出的理由是最難辯駁的,這是擺在兩個人麵前的涉及根本利益的糾紛,他是不可能妥協的。


    而在這時候,有個仆人不再甘於一直當背景牆,看他們兩個都陷入安靜的凝滯狀態,仆人主動說道:“主人,我有個觀察想和您說。”


    科茲莫正琢磨著怎麽打破這個局麵呢,所以也沒有怪仆人插嘴,還和顏悅色地說:“你有話直說。”


    “這條人魚特別怪異,按理來說,它們這種動物如果在散發很多氣味,本來應該很虛弱的,可它能把自己變成通體雪白的人類,沒有尾巴隻有腿,在我們靠近後,又變成強大的人魚,尾巴能產生的破壞特別厲害,幸好我們一行人齊心協力,動作快準狠,不然很可能在它麵前失敗的。”仆人說得很細致。


    科茲莫本來不覺得仆人說的話能吸引他,所以聽的時候,還能用餘光看著安娜,可是當仆人說了十幾秒,他就已經被仆人說的給吸引住了,滿眼驚歎地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安托萬身上,說道:“這麽神奇的嗎?我還沒有收集過這樣的人魚,我一定要好好研究。”


    安娜猝不及防地突擊問:“你一共擁有幾條人魚?”


    “目前兩條,”他迅速回答,打完意識到自己一秒就說出心裏話了,大笑幾聲,又當作算了,不會再往心裏去,豁達地說道,“問這個幹嗎?我自己的人魚你也想管嗎?”


    “你已經夠多人魚了,就像你不相信我能管好我這條人魚,我也不相信你能管好。”她把科茲莫推開,自己擋在他和安托萬屍體的中間,讓科茲莫貪婪的目光少一點放在安托萬身上。


    可是科茲莫和安托萬之間的距離太窄了,她把自己堵在中間,就難免要碰到安托萬。


    她這段時間經常被安托萬抱著行動,特別是在海水裏,一直知道安托萬的體溫是很低的。


    可是那時候再低,也感覺摸到的是有一定柔軟度、有活力的皮膚,哪像現在,摸到的是非常僵硬的身體。


    她背靠著它,像是背靠著一麵凹凸不平的牆壁。


    這不是她第一次摸到它僵硬的身體了,她明明以前殺死它的時候也摸過,可是現在可能還是覺得有點對它不起,摸到它僵硬的身體的時候,她想到它受傷的可怕慘狀,身體也僵硬起來,根本不敢多動。


    如果這個房間隻有她和它就好了,那她能放心離它遠一點,別讓自己那麽難受。


    不對,應該是幫它處理好屍體,讓它別那麽狼狽,處理好後再離它遠一點,蹲坐在遠處靜靜看它的動靜。


    可是那麽小的一個想法,現在看來是很難實現了。


    她想到這裏,難以克製地側了側臉,艱難地朝後看看安托萬的樣子。


    安托萬當然還是那副樣子,可是近距離細看,她看到了它幹裂的唇部,發灰的皮膚……越發覺得它死得慘烈,死得可憐了。


    她緊抿著嘴,正腦子混沌,完全不知自己身處什麽時候什麽空間了,身體卻忽然懸空起來。


    是科茲莫,他把她抱起來了,看架勢要再強硬帶走她一次。


    “你幹嘛?”安娜理所當然地表示了自己的憤怒,“快放我下來。”


    他不經過她的同意居然敢碰她,太不尊重她了。


    她鬧得理直氣壯,掙紮中抓他前胸的衣服也抓得理直氣壯。


    “你別生氣了,出去了你怎麽撒氣都沒關係,但不能在這裏撒氣。你那麽靠近那個怪物,它要是忽然複活了,吃了你,那該怎麽辦?”他耐心地解釋他忽然抱她的理由。


    安娜哽了哽,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能固執地說道:“我很了解它,我真的心裏有數。”


    “你心裏有數,那等它醒過來了,我再帶你過去,看你怎麽管它。如果能讓它不傷害你,我可以讓你靠近它一點。”科茲莫好聲好氣地說。


    他抱著安娜快速走出了房門,一路健步如飛,很快就下了樓梯,把安娜放在了沙發上。


    “你放鬆一下吧,你餓了嗎?我叫人給你做些吃的。”科茲莫招待周道。


    “我不需要。”安娜一心都在安托萬身上,就算肚子空空,也哪裏還有食欲,所以隻能這樣說道。


    科茲莫很會變通:“那我去吃,你總要陪我吃一些,不然身體容易生病的。”


    安娜的肚子的確是癟進去的,想到和科茲莫溝通將會是一個大工程,她最終還是答應了科茲莫的約飯。


    吃飯時,她特地坐得盡量遠一些,然後草草吃了點東西,就又想去看安托萬了,正眼都沒有怎麽瞄過科茲莫。


    科茲莫吃著愛吃的豐盛食物,嘴角卻是越吃越下撇,全都是因為看到安娜那樣冷漠對他,他心裏越發不好受。


    “我怎麽感覺你對那個怪物好像有點不一樣的感情?”科茲莫忽然問道。


    安娜火速搖頭否認,但除此之外,安娜也沒有就這件事情說過話,表現了一定程度的消極抵抗。


    科茲莫吃東西的速度漸漸加快,沒有了從容的跡象。


    準備吃完的時候,樓上忽然來個仆人對著他們喊話,科茲莫因為心裏不舒服,氣在頭上,還擺了個很可怕的黑臉給仆人看到。


    仆人呆住,良久才記起來自己要做什麽,才急切說道:“那條人魚複活速度很快,居然現在就能睜開眼睛了……”


    沒等他說完,安娜仗著自己現在坐在和科茲莫有一定距離的長桌的一側,立刻甩掉科茲莫,快速衝向樓上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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