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他沒穿衣服呢,萬一他還在洗澡呢。


    於是洛萸先喊了幾聲:“二叔?”


    無人應答。


    保險起見,她決定先去二樓看看。


    看他在不在房間裏,再決定要不要推開浴室的門。


    她雖然冒失,但在這種事情上還是有分寸的。


    明明是熱鬧的正午,可是這棟房子卻像是籠罩在一個巨大的隔音玻璃罩裏。


    萬籟俱靜,沒有半點聲響。


    偌大的房子裏,隻有客廳開了燈,仿佛是特意為她留的。


    其餘,都陷入一種詭異的暗沉當中。


    光是這樣的程度,洛萸就有些接受不了。她突然想到了周攸寧。


    那他呢,他現在整個人都身處無邊黑暗之中,他受得了嗎。


    房門虛掩,洛萸把門推開。


    深灰色的牆麵凹凸不平,像是毛胚房沒有裝修。


    牆邊的吊燈直直的垂下來,與地麵距離甚至不足半米。


    如同倒扣的餐盤。


    電視牆旁放著一盆比洛萸還高的仙人掌。


    正對著洛萸的那麵牆上,掛著一副畫,色彩強烈的漩渦。


    明明隻是一副畫而已,看久了卻會讓人有一種膽寒的恐懼。


    下意識想要逃離這個地方。


    這裏是周攸寧的私人領地,與他平時對外展示的那一麵大相徑庭。


    洛萸還是下意識的走了進去。


    沒開燈的房間,隻餘一點一樓客廳滲透進來的光。


    但也足夠洛萸看個大概了。


    男人背對著她,正在換衣服。


    他把身上的家居服脫掉,打開衣櫃,憑借記憶摸索著,最後取下一件襯衣穿上。


    他的上身赤/裸,此時沒有任何遮擋的映入洛萸眼底。


    確實和她想的一樣,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後背的肌肉線條惹人垂涎。


    可比起那些肌肉的線條,更吸引她注意的,是後背的紋身。


    範圍太大,想不注意到都難。


    仿佛是惡魔,故意在潔白的宣紙下潑灑汙穢。


    似是聽到身後的動靜了,周攸寧動作慢了半拍,但也隻是片刻。


    他平靜的將衣服穿好,打好領帶:“下午我有課,你先回去吧。”


    洛萸把燈打開,走近:“你領帶歪了。”


    周攸寧謝過她的提醒,伸手準備解開,卻被洛萸搶先一步。


    “我來吧。”


    她三兩下就打好了,不過好像比剛才......更歪了。


    她有些愧疚的別開眼,算了,反正周攸寧也看不見。


    若是平常,距離這麽近,她必定是要趁機占個便宜什麽的。


    繞領帶的時候假裝不小心指腹擦過他的脖頸之類的。


    但她這次很老實,明顯是興致降下去了。


    周攸寧那麽聰明,如何察覺不到她的反常。


    他也沒問,把外套穿上。


    洛萸站在一旁,靠牆站著。


    果然還是穿西裝的周老師更好看。


    現在的他看上去更容易讓人心生一種毀滅的欲望。


    洛萸不說話,滿腦子都是剛才看到的紋身。


    明明該是違和的,她的周老師,神聖潔白,不染塵埃。


    可此刻卻讓洛萸覺得,他也不過隻是芸芸眾生裏的一個。


    一霎,從神壇墜落。


    不是被她拉下來的,而是本身就在這凡塵中。


    她的周老師,原來也不是神祗啊。


    這讓洛萸有種失落感,就好像是她一直在追尋的寶藏,眼見就要到手了,可後來發現,寶藏依舊是寶藏,卻不是她一直追求的寶藏。


    免不了讓人覺得失落。


    洛萸不說話,就這麽看著他。


    似是察覺到了,周攸寧淡聲問:“看到了?”


    洛萸知道他在問什麽,隻點頭:“嗯。”


    “有什麽想說的。”


    “你很在意我的看法?”


    他的聲音很好聽,清潤如流水一般,如若不是總帶著那點拒人千裏的寒。


    “不算在意,不過覺得你好像有話要說。”


    說什麽呢。


    又應該怎麽說,難道直接告訴他,我突然不是很喜歡現在的周老師了。


    也不算不喜歡,就是沒有之前那麽喜歡了。


    如果真要講,以往是喜歡中帶著征服欲。


    而現在,那點喜歡完全被剝離,便隻剩下征服欲了。


    洛萸當然不會這麽說:“紋這麽大片的紋身還能當老師?”


    周攸寧知道她想說的不是這個:“別人也不會扒了你的衣服去看。”


    洛萸點點頭,笑道:“也對。”


    她裝模作樣的看了眼腕表:“時間也不早了,既然周老師還有事,那我就不多打擾了。”


    和先前的死纏爛打不太一樣,現在的她帶著灑脫。走的沒有一點留戀。


    門打開,又關上。


    未開燈的房間便隻剩下周攸寧,獨自一人身處黑暗之中。


    他本身就在黑暗中獨自潛行,這麽多年了,也未曾改變。


    他動作緩慢的將歪掉的領帶拆開,重新係好。


    第二十章


    洛萸去找了許玨。


    她最近整天通宵工作, 忙得要命,難得有空閑時間,跑到公司樓下的星巴克和洛萸喝起了咖啡。


    聽到洛萸的話後, 她半知半解的點頭:“我懂了,你的意思是,你歧視有紋身的人?”


    洛萸翻了個白眼:“你根本就不懂!”


    她說,“我不是歧視有紋身的人,現在紋身是多平常的一件事, 你胳膊上不就紋了個小鯨魚嗎。”


    許玨這下完全一臉懵了:“那你在介意什麽?”


    洛萸喝了口手裏的黑巧慕斯星冰樂, 星巴克剛出的新品,味道一般般, 她不是特別喜歡。


    “我就是突然覺得,他和我想象中的那個周攸寧, 不太一樣。”


    許玨問:“你想象中的他是什麽樣的?”


    洛萸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她。


    許玨說:“可這世界上本來就沒有神,是你過於理想化了。”


    “人類不就是理想動物嘛。”


    許玨嚴肅起來:“但我覺得, 這對周攸寧不公平。”


    洛萸被她這個反應給逗笑:“今天怎麽還幫他說話了, 平時不是沒少在我這裏罵他嗎。”


    “我那是希望能罵醒你。”


    洛萸覺得自己還不算徹底清醒, 她自己都弄不懂自己為什麽要這麽追著周攸寧不放。


    隻是為了報複周向然?可也不是。


    她想不通,也懶得繼續想。


    許玨說這周末她放兩天, 難得不用放假,先去廟裏拜一拜。


    讓洛萸陪她一塊去。


    她覺得自己最近這段時間倒黴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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