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恢複了冷靜,慢慢退開:“好,我答應你,讓曲嘉倩來跟著我,圓她的私家偵探夢。不過我先聲明,萬一她在我這兒出了什麽岔子,我可不負責。”


    趙元熙長籲一口氣:“飛白……”


    “你什麽都不用說,路是我自己選的,我做什麽都心甘情願。你不要可憐我,專心做你自己的事,別作踐自己,就是對我最好的回報了。”


    其實她什麽都明白,他也知道她明白,正因為這樣反而更加如履薄冰,隻能固守著現在的位置,無法再往前一步。


    因愛故生憂,因愛故生怖。


    …


    趙元熙回到上古集團上班。


    從落水住院至今過了快一個月,她都沒踏入公司大門,所有消息都從肖灼那裏道聽途說。


    最近情況不太好,他這個特助都快抑鬱了。


    40樓僅有的兩間辦公室都緊閉著,miu姐還在美國分公司,而聶堯臣也不在他的辦公室。


    聽說董事會已經吵了好幾天。


    元熙端著熱水路過,忍不住看向東南角。


    肖灼坐在工位上,正對著筆記本電腦瘋狂輸出。


    元熙以為他是在寫會議報告,還納悶既然今天也有董事會,為什麽他沒跟聶堯臣一起參加。結果湊過去一看,才發覺他寫的是信息披露事務報告,不由好奇地問:“公司有什麽關鍵信息的變化嗎?”


    肖灼連日加班,熬得一雙眼睛拉滿紅血絲,說:“77姐你還不知道嗎?聶總打算減持公司的股份,這份披露報告是給內部管理層和股東看的,還有更細致全麵的要完善一下再向外公布。”


    “他為什麽突然減持?”


    “還能為什麽呀?”肖灼看了下四周,確定沒有其他人,才壓低聲音說,“董事長現在要把‘真太子’請回來了,就要逼代理監國的‘王爺’退位唄!之前那位還表現得沒什麽興趣回來的樣子,說什麽自己的事業也經營得有聲有色,這回一聽聶總不打算履行婚約,有可能得不到曲家支持了,態度立馬就來了個180度大轉彎,翻臉簡直比翻書還快!”


    肖灼邊說邊搖頭:“我可算見識了名利場上無父子,貪欲麵前無親情了。”


    話裏話外,都替聶堯臣不值。


    看來聶舜鈞的計劃進行得很順利,但現在會議室裏怨氣最大的恐怕不是聶堯臣,而是聶權吧。


    聶堯臣的減持態度十分鮮明——他可以不做家族企業的掌門人,甚至可以不做大股東,曲家這種外部力量的支持對他個人並沒有那麽重要。


    難怪每天的會議都是不歡而散。


    元熙打開電腦,查看前兩天肖灼整理後發給管理層的會議記錄,因為miu姐也在其中,所以郵件也抄送給了她。


    從會議記錄中,她發現原來聶堯臣不是單純的堅持,而是打算把減持之後的資金投入慈善和科研兩塊領域,成立以上古集團為名的慈善基金,專門獎勵那些福利院和領養家庭走出來的孩子們。科研則是他熟悉的方向,一向也被當做公司持續發展的基石。


    這樣今後累積的社會資本會重新向金融資本轉化,之前她所說的,他離開家族企業後難以開拓事業的問題就解決了。


    他其實一直都在想辦法,既要能擺脫這個婚約,又不會有損公司的利益,還要為自己的將來謀劃。


    這一套組合拳其實打得挺好,可惜跟他利益綁定的聶權說什麽也不肯接受。


    第48章 【一更】那一點甜


    幾乎持續了一整天的會議結束後,聶堯臣獨自回到辦公室。


    一進門就看到趙元熙半坐在他的辦公桌上,紫羅蘭色襯衫,白色鉛筆裙,理應穿在腳底的高跟鞋隨著她長腿的輕擺要掉不掉的掛在腳尖。


    就像以往她在這裏誘惑他時那樣。


    而他太過疲累,剛才從外麵經過,都沒留意自己的辦公室辦公室什麽時候大白天就放下了百葉窗簾。


    那天她硬生生將他從她的公寓趕出來,不留一點情麵,意思很明確,就是如果他選擇繼續履行婚約,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到此為止。


    他不必再去找她。


    那她主動來找他,又怎麽算?


    他別開眼沒去看她,扯開領帶,隻問了一句:“你恢複上班了?”


    聲音沙啞,在與董事們的唇槍舌劍中應該沒少費工夫。他本來就不擅與人交際,語言上的你來我往尤其吃力,因此疲累程度也是常人的無數倍,整個人都是難得一見的落拓。


    元熙擰開他桌上的保溫杯,倒出一杯茶來,熱氣嫋嫋,端到他麵前:“把這個喝了。”


    “這是什麽?”


    “養生茶,放了花旗參,專門為你泡的,提神醒腦,比咖啡健康。”


    他卻垂下眼睫:“放著吧,我現在不想喝。”


    元熙也不跟他羅嗦,端起茶杯自己喝了一口俯身過去含住他的嘴唇,將剛才這一口茶全都堵到他嘴裏。


    她坐在單人沙發的扶手上,而聶堯臣窩在沙發裏,她掰過他的下巴,就正好占據地利優勢,為所欲為。


    聶堯臣反應不及嘴唇被他堵住的刹那甚至都忘記了呼吸,隻感覺到一股暖微甜的水流,從她口中到了他這裏。


    他睜大了眼睛,身體本能地往後仰,卻避無可避反,而惹得她更加靠過來。


    她襯衫領口的蝴蝶結掃過他的下巴,像春天的柳枝般輕軟,不經意般從臉側滑過去,酥酥癢癢的,很快了無痕跡。


    他分神的刹那,已不知不覺將茶水咽了下去。


    可元熙的嘴唇卻沒有立馬退開,而是變本加厲地在他唇上輾轉,剛才那一點甜簡直讓人疑心是否茶中加了蜂蜜,才有這般濃烈而黏稠的吸引力。


    直到兩人嘴唇都覆上一層水光,尤其聶堯臣,剛才還顯蒼白幹涸的唇居然恢複了生機般紅潤。


    以往他一定會攬住她的腰,趁機加深兩人間的糾纏,然而今天他卻一退再退,眼睛始終沒有闔上,也不正眼看她,一切都是被動接受的模樣,甚至在她展開手臂就要繞過他脖子抱住他的時候,用力推開了她。


    兩人氣喘籲籲,無言地對峙著。


    剛才那點旖旎火熱的氣氛逐漸凝固。


    “你……”


    聶堯臣剛準備開口打破這種凝滯的氛圍,辦公室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麵猛的推開。


    肖灼追著聶權衝進來,顯然攔不住這位正在氣頭上的大叔。


    聶權手裏握著一遝剛打印出來的報告,被隨手卷成一卷,劈頭蓋臉就衝聶堯臣道:“這種報告都寫得什麽東西,我不會承認上麵的任何一個字!這次的董事會壓根兒就是無效的!”


    肖灼一臉惶恐:“聶、聶總……”


    聶堯臣蹙眉,示意他先出去。


    原本坐在沙發扶手上的趙元熙也站了起來,聶權見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手裏卷著的報告啪的一下砸向聶堯臣的麵門:“你到底怎麽回事,知不知道剛才在會議上說的那些代表什麽?”


    報告不輕不重,由財務夾票據的那種夾子夾著,這一下過來,就是金屬砸在肉皮上。


    聶堯臣其實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隻感覺到眼前一晃,那本報告已經應聲落在地上。


    趙元熙擋在他身前,替他擋了這一下,捂住一側眼睛向後退了兩步。


    他連忙上前扶住她,剛才累積的所有倦和喪都一掃而空,血液仿佛奔騰起來,急道:“77,你沒事吧?”


    她搖頭,有點艱難的說了句沒事。


    聶權看著相互依偎的兩個人,絲毫不覺得抱歉,看元熙的眼神就像在一條狗,指著她問聶堯臣:“就是她對吧?你就為了她,為了這麽個女人,連行政總裁的職位都不要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


    元熙身體微微轉向聶堯臣。


    她其實是想看他,可一隻手捂住眼睛,隻能從指縫裏悄悄漏一點光進來,想要悄悄觀察他的神色是不可能了。


    今天的會議上到底討論了些什麽,她還沒聽他具體說。但是聽他二叔的意思,聶堯臣可能向董事會提出了辭去行政總裁職務的提議,並很有可能已經被批準。


    聶堯臣摟著他的懷抱緊繃著,盡了最大的努力來維持平靜,聲音還是微微發顫:“我已經說過很多次,這是我自己的意願,跟其他人沒有任何關係。”


    “什麽叫沒有關係?要不是因為這個女人,你會放著跟曲家的婚約不去履行而鬧著要辭職嗎?不然我們在公司裏辛辛苦苦的工具全都白費了,你這是在替他人作嫁衣裳。”


    “你說的他人是我大哥。”


    “大哥,你把他當哥哥,他會把你當作弟弟嗎?阿臣啊,人心隔肚皮,你不要太天真了,到頭來一無所有啊!”


    “如果這個公司的控製權要靠跟曲家的婚姻來維係,那不要就不要吧。”


    大哥聶舜鈞沒有經曆過他這樣的時刻,但他的確是到了這個時候才理解了大哥當初不惜離開公司也不肯聯姻的選擇。


    “你!”聶權氣得說不出話。


    聶堯臣不想跟他爭執,他隻關心懷中人是不是受傷、是不是很疼。


    聶權憤懣卻拿他沒辦法,重重歎了口氣,轉身離去。


    他這才趕緊把元熙扶到剛才他坐的沙發上,低頭去拉她手:“傷到哪了,我看看。”


    她怎麽都不肯把手拿開。


    聶堯臣立刻以為她傷得極為嚴重,拔高了聲音朝門口喊:“肖灼……”


    “灼”字還沒喊出口,被她拽住:“哎,別叫了,還嫌動靜不夠大嗎?我沒事的。”


    他終於看到剛才她捂住的那隻眼睛,還好,沒有傷到眼球,隻是眉骨的地方被砸出一道紅痕,眼睛也泛出淚來。


    怎麽哭了呢,果然還是疼得厲害嗎?


    元熙知道他怎麽想,也不辯解,隨手扯了張紙巾輕輕擦拭淚水,嘴裏說:“你別管我了,你二叔說的對,為了我這麽個人,失去對公司的控製權,不值得。”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為了你……就不值得?”


    “上回你替我擋過梯/子,這次輪到我幫你擋,就算我們扯平了。”


    帳不是這麽算的吧?上回的事,他有錯在先,差不多算是咎由自取;可今天她是真的為了保護他才擋在他前麵的,性質完全不同。


    怎麽反而成了她不值得?


    元熙笑了笑:“你不是生我氣嗎?氣我那天說了些氣話把你趕出去,就連我給你泡的茶也不喝了,親你也推開我……就是不想理我的意思吧,那還為了我辭掉行政總裁的職務,將來要後悔的。”


    “我隻想做技術研發,並不適合做管理者,從接任這個職位的第一天就想辭職。還有,我不是不想理你,我隻是……”


    “隻是怎麽樣?”


    他看著她,手指放在她受傷的眉骨上,輕輕撫娑,“隻是害怕,怕你不是真心想來找我。”


    她一怔。


    她這幾個月來對他若即若離,有事需要他幫忙實現的時候才給他“糖”吃。


    他……發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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