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她睡得那麽沉,原來是藥物作用。她掀開薄毯,身上衣物也不是自己原先那些,手機錢包都不在身邊。


    不問她意願,注射鎮定劑也要送她上飛機,拿走她個人物品,切斷跟外界的聯係,他也是個狠角色。


    假如不是他眼睛裏神色未變,她都以為他是要殺人滅口。


    她不怪他,他們倆本來就是半斤八兩。


    “我想喝水。”


    不知多少小時滴水未進,她嘴唇都幹涸得黏在一起。


    聶堯臣自己沒有起身,很快有身材窈窕,笑容甜美的空中小姐送飲料和礦泉水過來。


    她連擰開瓶蓋的力氣都沒有。


    聶堯臣將自己那杯咖啡放在手邊桌台上,擰開水瓶喂她喝。


    元熙卻盯著空姐的背影,目光好似也順著那誘人曲線打了幾個彎兒。


    他手抬高了點,她吞咽不及,水從瓶口漫出來,順著她嘴角往下淌。


    他挪開瓶子,俯身過來把水漬吻掉。


    以往她會閉上眼睛,甚至會主動伸出舌頭,或勾住他脖子,趁機誘惑一番。但今天她卻睜著眼睛,瞳仁裏仿佛倒映著這機艙裏豪奢的一切和剛剛才走出他們視線的那個美人。


    “聶總,你的這架飛機還招人嗎?聽說私人飛機的空中小姐,待遇不比大航空公司差,也沒有那麽累。我不做秘書的工作了,不如就來做這個,你覺得呢?”


    隻是每趟飛行隻配一個人,想必競爭也是很激烈的。


    聶堯臣沒說話,仍舊看著她,目光裏漸漸多了些別的情緒,再落下的吻就變得不一樣了。


    元熙心頭冷笑,身體卻火熱無比,聲音帶著魅惑,湊到他耳邊說:“不怕有人來嗎?”


    他渾身肌肉果然簌的繃緊,卻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因為她的氣息從耳孔鑽進去,像某種極細的,甚至無形的小動物,一下就蔓延到他四肢百骸。


    他不懂那種偷偷摸摸的禁忌的快樂,但這機上除了他倆之外,機組不過三五成員,沒有他指示,不會到後艙來打擾他們。


    他解開了她的安全帶,將她從單獨的座椅搬到沙發這邊來。


    她身體還軟著,騰挪間一陣頭暈目眩,扶著他的肩膀好一會兒,才等到眼前那陣黑霧過去,卻已是兵臨城下了。


    他在這件事上一向溫柔而有耐心,有時她起了捉弄的心思,他寧可自己難受也配合她的步調來。


    很少像今天這樣……


    來不及多想,忽然就像利刃直捅入心窩,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要與他對質,麵對麵的,想要看清楚他的神情,他卻閉上了眼睛。


    她惱了,低頭咬他的唇,也凶猛蠻橫一回。


    聶堯臣被她咬疼了,甚至口中都有了鐵鏽腥味,終於正眼跟她對視。


    她身體更往前傾,海藻般的長發從兩側肩膀垂下來,有些亂蓬蓬,籠住兩個人的臉龐。


    他看到她額上新鮮的傷口,雖不嚴重,卻還是做了包紮,將來也不確定是否會留疤。


    目光不自覺就軟下來。


    他不再跟她爭強鬥狠,恢複了她熟悉的節奏,甚至後麵纏綿悱惻到有點求和的意味。


    元熙終於感覺自己從那一劑鎮定藥物中重新活過來。


    一萬米的巡航高度,她和他又多一項新奇的人生體驗。


    飛機開始下降,後艙也回歸平靜。


    趙元熙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沒帶避/孕/藥,而這個月的藥就該是這兩天吃。


    一心以為她早就在“備孕”過程中的聶堯臣當然是不可能做任何措施的。


    “在想什麽?”


    他在她對麵坐下,看她從遮陽板的縫隙中往外看,幹脆將身側這塊完全拉起來。


    果然已經能從空中俯瞰下方洋麵和高低起伏的山巒。


    她瞥他一眼:“你不是怕高嗎?”


    “現在還好,已經在努力克服了。”


    話是這樣說,眼睛卻一點都不敢看外麵。


    趙元熙笑了笑。


    “下機之後,我們還要坐船才能去小島。你會不會暈船?暈的話可以提前吃點藥。”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覺得我現在還敢隨便吃你給的藥片嗎?”


    誰知道他會不會又給她兩片安定,下次睜開眼睛又是在什麽常人難以企及的地方。


    “我不會在你清醒的時候給你用藥,之前是情非得已。”


    “那你打算帶我離開多久?一個月,一年,還是一輩子?你之前的承諾,就是這樣幫我實現願望嗎?”


    聶堯臣不答反問:“殺害你父母的人,真的是我二叔嗎?”


    她扭頭看他:“你不信?”


    “我信證據。”


    “證據被你抹掉了,但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聶堯臣沉默片刻才說:“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辦到,但我有我的方式。這幾天,你跟我在一起,暫時不要過問這件事,回去之後看結果再說,可以嗎?”


    “我有說不可以的權利嗎?人都被你帶到這兒來了,就算你現在要把我推進海裏淹死,我也沒法反抗。”


    她覺得他會傷害她?


    聶堯臣感覺到剛才唇上被她咬破的傷口竟然湧出苦澀滋味。


    趙元熙語氣稍稍緩和了些:“你把我帶走,跟含琦他們說過嗎?他們找不到我,可能會很著急,我不想把事情鬧得滿城風雨。”


    搞不好還要揍他一頓。


    他卻很篤定:“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你什麽時候開始做這樣的‘安排’的,你到底還知道些什麽?”


    她找聶權攤牌不過是臨時起意,聶堯臣都不能肯定她會不會去公安機關看案卷資料;從天台上發生爭執,到她被送上飛機,中間大概不過12小時,他所謂的安排不可能是在這期間完成的。


    他藏起了她媽媽穿過的靴子,就是知道她有朝一日會拿這個當做證據鏈條上的一環,來叩開這個潘多拉魔盒。


    他知道魔盒裏裝著什麽,才會希望她不要打開。


    他卻不說話了,視線不可避免的觸及底下深藍海麵,過了很久才問:“等我們到了島上,你想先釣魚還是去浮潛?”


    …


    春海市,夏日酷暑已過,天氣卻並沒有就此涼爽下來,城中cbd因為熱島效應仍可說是熱氣襲人。


    聶權仿佛為了避這暑氣,在董事會決議上簽字之後,正式被免去上古集團董事職務,在公司內部已經沒有實際的職位和工作內容,卻遲遲沒有交接從辦公室撤離。


    在人事部幾次三番的催請之後,他終於挑了一個下午出現,在辦公室簡單收拾之後準備離開。


    上古總部大樓底樓已被各路媒體包圍。像這樣的高科技公司因行業關係已備受矚目,加上一直以來是家族企業模式,如今居然有家族核心成員被董事會罷免,很容易引發豪門內鬥的聯想,簡直是群眾最喜聞樂見的題材。


    馬路對麵六位偵查員,兩輛看不出是警車的警車,停靠在路邊樹蔭下。


    田雋望著對麵熱浪中仿佛扭曲的人影,蹙眉道:“怎麽突然有這麽多媒體,是我們內部漏風了嗎?”


    邱含琦道:“不可能,我們上午才開的會,誰來得及通知媒體?再說我們不過是來請聶權回去協助調查,又不是正式逮捕,媒體怎麽就提前高朝了?”


    這話剛一說完,車上幾個大男人喝的水都差點噴了,臉上全是“我敬你是條漢子”的表情。


    其實她是隻負責出現場的技術人員,雖然也是警察編製,肩上扛花,但參加這樣的行動還是第一次。


    事出有因。


    舊案積案一旦發現新的線索都可以被重新提上議程,元熙家的案子這幾天就是市局最關注的舊案之一。


    春海的治安狀況一向很好,宜居旅遊城市,卻有這樣一宗兩條人命的慘案,卷宗裏連嫌疑對象都沒有,領導們想起來心裏就不舒服。


    沒想到邱含琦這個年輕的小技術員突然提出,案件可能有第二現場——埋屍現場。


    第60章 他是爸爸,而她是媽媽。……


    田雋一開始也感到不可思議:“你確定?”


    他們前幾天跟趙元熙見麵,也沒聽她提過有什麽相關的線索,這個埋屍現場怎麽來的?


    邱含琦這才跟他解釋,元熙這麽多年來對聶家那個花園洋房的執念。


    “這麽說她早就知道那房子有古怪?”


    “隻是懷疑。他們家並不認識那樣的有錢人,也不為他們工作,為什麽時不時會提到那個花園,像是熟門熟路常去的感覺?”


    毫不相幹的人或事物突然湊到一起,本身就很蹊蹺,找到這其中的聯係,也許就找到了事情的關鍵線索。


    那天她送元熙過去,眼看著她衝上樓,本來是想要上去攔住她,卻沒想到英正華說,由她去。


    她當時就已經覺得很奇怪了,一個為聶家工作了一輩子的老人難道不是應該在這時候保護家中領地和隱私不受侵犯嗎?怎麽反而放任外來的闖入者,像是期待她能做點什麽似的?


    她等在樓下,就是在這個過程中,發現花園中的土層有明顯被人翻動過的痕跡。


    他們這些人常年出入各種現場,翻找搜尋屍體和物證都是家常便飯,對於近期被翻動過的泥土幾乎有著職業的敏感。


    她問英正華,近期是否請人修整過花園,答曰沒有,多年來這個花園隻有聶堯臣一個人看顧。


    她聽元熙說過,他是做什麽就要做到完美,也的確能做到完美的人;她也見過元熙手機裏拍下的照片,花園中玫瑰、鳶尾鮮妍無比,實在沒必要在正盛的時候整片鏟掉,換上樹苗。


    她用手輕輕往上一提,新栽的樹苗就從土中被拔起。


    樹苗沒有活,也許栽種的人壓根就沒想讓它們活。


    元熙懷疑這個花園洋房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好不容易進來了幾次,懷疑愈發加深,甚至有了具體的懷疑對象時,花園就被人挖開翻動,這還不夠說明問題嗎?


    當天元熙到公司跟聶權攤牌,幸好聶堯臣他們及時趕到把她拉開了。


    聽說還受了點小傷。


    邱含琦打電話給她,電話卻是聶堯臣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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