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世仇相愛……羅密歐和朱麗葉嗎?


    坦白說,含琦也拿不準元熙心裏究竟怎麽想,但既然蔣虹受傷是被人所害,那就證明當年的案子肯定還有共犯,為了滅口才對她下手。


    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這個人給找出來。


    “她家裏殺蟲劑和肥料的來源有沒有查呢?”含琦問道,“據說她家安裝的攝像頭全都沒有工作,拍不到那段時間進出的人都有誰。但她應該不是自己去買殺蟲劑和肥料的,找到給她送貨上門的這個人,是不是就有方向了?”


    “你跟我想的一樣,我下午跑外勤就要去查實這條線索,你要不要一起去?”


    “可以嗎?我可以去?”


    田雋好笑:“你連抓捕都參與過了,這有什麽不能去的?你又是專業人士,到時看到那些殺蟲劑的成分,應該比我們有數。不過男朋友會不會心疼,不同意你跑外勤啊?”


    他笑容淡了些:“我可都聽馬主任說了,男朋友到現場去接你,聽說你中毒,連臉色都變了,二話不說就請了假把你帶走。他好像也是刑偵技術方麵的專家?”


    馬主任這個大嘴巴!


    含琦摸了摸鼻子:“那人不是我男朋友,你別聽主任胡說。他是我原來大學新聘的教授,那張顱骨複原畫像就是他們做的。”


    田雋表示明白,心頭那點酸澀和緊張也被暫時壓了下去。


    他過去也接觸過刑偵技術中心那些做技術的同事,但都不像邱含琦這樣令人印象深刻。他有點被她的專業素養和為朋友兩肋插刀的義氣所打動了,總是不自覺地關注她的動向,想要跟她有更多的交流。聽說她有男朋友之後失落了整整兩天,還擔心再麵對她自己會表現得不自然。


    然而見到含琦的麵他反而釋然,因為他們顯然是同樣的人,工作就是工作。


    他朝她笑笑:“那走吧。”


    …


    齊妍打開辦公室的門,趙元熙正好走到門口,她微笑,讓出門邊位置:“快進來吧,還是喝熱可可嗎?”


    “嗯,謝謝。”


    這已經是第三次看診,醫患之間都有了相當的默契。


    齊妍一邊衝熱可可,一邊問:“聶堯臣呢?今天怎麽沒看到他像‘望妻石’一樣守在外麵?”


    元熙指了指:“他到樓上去了。”


    “真的?他終於想通了啊,你怎麽說服他的?”


    “其實也沒怎麽說。”元熙接過她遞來的杯子,“我就跟他聊聊我們治療的過程,他看我最近睡眠也不錯,就相信這樣的治療不止是對我的身體,對孩子也有好處。我能做到,他也能做到的,就去跟王老師聊一聊。”


    她跟聶堯臣第一天來齊妍的工作室,說起如今案件的變化,齊妍就提到,突然麵對親生母親的死亡,其實對聶堯臣的心理也是很大的創傷。加上他少年時看到的埋屍那一幕,他情緒雖無特定表現,但也是需要引導和幹預的。


    但齊妍不方便為他們兩個人同時看診,於是推薦自己的前輩王醫生給聶堯臣,就看他什麽時候願意邁出這一步。


    “挺好的,比我預期的快很多。”齊妍在她對麵椅子上坐下,“他為你改變很多。”


    其實不止是聶堯臣,元熙也變了很多。


    最好的愛情是把對方變成更好的人,這個過程從來就不是單向的,否則就不是世界上最令人向往的感情了。


    元熙躺在沙發椅上,深吸一口氣:“我們今天可以通過催眠還原當初的記憶了嗎?”


    “你確定你做好準備了?”


    “嗯。”她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我聽人說,生孩子之後記憶下降得厲害,怕到時候更加不記得當年的事了,不如現在努力一下試試。你們總怕我太激動會對孩子不好,前兩回也試著聊過那些不開心的事,其實還好。寶寶比我們想象的要勇敢。”


    “那我尊重你的意思。”齊妍拿出一隻單擺小球,“催眠治療隻是讓你盡可能的放鬆,不會對你身體和大腦造成傷害。但如果過程中你覺得不舒服,隨時可以停下來。”


    “我明白。”


    “那我們現在開始。”


    齊妍手中的小球在她眼前輕擺,聲音輕緩道:“你放鬆下來,想象眼前是一片花海,白色的,全是玫瑰……你能聞到花的香氣,推開門能看到爸嗎已經準備打烊了,他們身上的衣服是什麽顏色?”


    元熙眼睛已經閉上,跟著她的步調說:“黑色的圍裙,媽媽穿了寶藍色的毛衣,爸爸是黑色外套。”


    “你跟妹妹買了糖拿在手裏,吃了一顆,再吃一顆……糖是什麽味道?”


    “橘子味的軟糖。”


    “嗯,天黑了,該睡了。你關掉房間裏的燈,隻有外麵一點光線透進來。樓下很安靜,很安靜,隻有一點聲音……”


    “是卷簾門。”元熙突然說,“打烊後卷簾門都是放到一半,有人來了,把卷簾門重新拉起來。沒有全部拉起來,隻有一點……”


    齊妍飛快地在本子上做記錄。


    “有人說話,是爸媽認識的人嗎?”


    “不知道,聲音狠小,突然就吵了起來……有什麽東西被推倒了,然後爸爸的聲音說,你快走……”


    齊妍蹙眉,這應該是對當時身邊的女人說的——那時到底是元熙的媽媽,還是聶堯臣的媽媽呢?


    她繼續引導:“媽媽說話了嗎?”


    “正青……媽媽叫了爸爸的名字正青。好像有人倒下去了,媽媽在哭,她說你不要傷害孩子……”


    躺在椅子上的元熙明顯的不安起來,呼吸急促,額頭冒出汗珠。


    齊妍猶疑,要不要就此叫停,將她喚醒。


    元熙卻完全沉浸在那個場景中,繼續道:“媽媽往樓上跑,她跑得很快,差點絆倒……我聽到她尖叫,身後有人追她,但她還是跑上來了,在最後一級台階的時候,有一把刀插入她身後。”


    按照她當年對警方的供述,她所看到的一切就到此為止。


    之後她跑回閣樓的房間深處,重新躲進衣櫥,跟妹妹袁薈待在一起,直到被警方發現。


    可是再仔細回憶,顯然她大腦中記錄的東西並不是到這裏就結束了。


    齊妍不敢貿然喚醒她,最為關鍵的信息可能就在這裏。


    “有拉鏈拉上的聲音,很重的東西被拖動……外麵一直有腳步聲,閣樓的木板一直在響,然後他停下來,因為他手機響了,有電話找他……他接了那個電話!”


    元熙大汗淋漓,齊妍終於將她喚醒。


    她一下子坐起來,拉住齊妍的手:“是鈴聲啊,我聽到了那人的手機鈴聲!”


    二十年前,智能手機還沒有普及,甚至很多人都還沒有手機。手機鈴聲大多還隻是係統自帶的單音或者電子鈴聲,千篇一律,相當單調。


    但腦海中的這個手機鈴聲是一首完整的曲子,在當時被稱作和弦鈴聲,要品質比較好的手機才能擁有。


    她在夢裏不止一次地聽到過這個曲子,隻是她不知道這曲子意味著什麽,直到催眠讓她回憶起那個具體的場景。


    第109章 【一更】我現在就很想……


    聶堯臣從樓上下來,元熙的治療也剛結束。


    她仍然亢奮,拽住他的衣袖:“我想起來好多事情,我聽到了那個人的手機鈴聲!”


    聶堯臣看向她身後的齊妍。


    “不止是手機鈴聲,整個過程,都回憶得很完整,我都記錄在這裏,經過患者本人授權,現在把記錄交給你們,希望對破案有幫助。”


    齊妍把手中整理好的記錄文件交給他們,不忘問問聶堯臣的感受:“今天第一次跟王老師聊,感覺怎麽樣?”


    “還不錯。”


    他並不掩飾,這半生遇到的困境無法與身邊人訴說,這是頭一次放下心防,在別人的善意誘導下斷斷續續說出來一些,心頭真的輕鬆不少。


    存在即合理,看來心理醫生的確有其存在的必要。


    “那就好。不過我要提醒你們,元熙能想起細節固然是好事,但這不代表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心靈的創傷跟身體外傷還不太一樣,不是止了血、縫合好就算痊愈的。接下來一段日子,元熙還是要經常來見見我。”


    “我明白,謝謝你,齊醫生。”


    齊妍朝他們揮揮手,轉身接待下一位病人。


    聶堯臣擁著元熙回到車上,低頭看手中那份記錄。


    的確,除了聽到陌生的手機鈴聲之外,還有很多其他的細節。


    元熙見他麵色凝重,盯著最後她說的,聽到拉鏈拉上的聲響和重物拖動的聲音,忍不住關切道:“你還好嗎?”


    在清醒狀態下進行理性分析,他們都很清楚,這裏被尖刀捅入後背的女人其實是他的媽媽,真正的芮瓊芝。


    她所說的不要傷害孩子,指的是在閣樓已經睡下的兩個小姐妹。


    她不顧一切地往樓上跑,其實是下意識想要保護她們的。


    很可惜,她做不到了。


    聶堯臣反握住她的手:“我沒事,我隻是在想……凶手應該是在這裏當場就把我媽媽裝進了帶來的防水布袋裏,那時她可能還沒有死,還有呼吸和心跳……”


    所謂共情,不就是與人共同經曆痛苦嗎?他不是沒有這樣的能力嗎?可為什麽設想這個過程的時候,他仿佛能體會到母親當年經曆的疼痛與掙紮?


    元熙也感覺到了,她張開雙臂,傾身過去擁抱他,隻叫他的名字:“阿臣。”


    任何其他多餘的話都無法安慰他失去母親的痛苦。


    世上沒有人比她更明白這種感受。


    他任由她抱著,僵硬的身軀漸漸放鬆下來,也回抱她,兩人靠在一起。


    “這個過程,還有說不通的地方。”


    “我也發覺了。”元熙道,“凶手殺害你媽媽之後立馬就把她放進防水布袋,這樣血才沒有流得到處都是,從而留下她的生物信息。但是他把人從樓梯拖下去,應該會留下拖拽的痕跡,這一點警方的卷宗裏並沒有提到。”


    “嗯,還有這個時候你父親在哪裏?”聶堯臣接話,“他應該是被控製了,或者是昏迷了,否則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妻子’被殺而毫無作為,還任由對方把人拖走。”


    一個人控製兩個成年人,即使是一男一女,也並不容易。


    “這裏,我聽到‘媽媽’往樓上跑之前,應該有人倒在地上,可能就是我爸爸。”


    聶堯臣突然看向她。


    “怎麽了,我說錯什麽了嗎?”


    他搖頭:“就是聽到你叫她媽媽,感覺很奇妙。其實我媽媽……她也一直很想要個女兒。”


    如果是像當年小袁茜那麽乖巧懂事的女孩兒,她應該很欣慰吧?


    元熙眼眶泛紅:“她哪怕做過我一天媽媽,就永遠都是我媽媽。”


    回到案子本身。


    “如果當時你爸爸是被凶手打倒在地,那屍體上應該留下了痕跡才對。”


    “如果不是傷到顱腦,隻是在後頸部用力擊打,應該也會造成人短時間內昏迷不醒。”


    聶堯臣不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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