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安情不自禁看向自己配在身側的劍,他沒有注意過什麽出劍方式,隻是下意識這樣做而已。


    這種還要學嗎?


    “不過如果你真是學的,我勸你最好改掉這個習慣。”應聶冷嗤了聲,“每個劍修習慣不同,出劍的方式向來是為了利於自己下一招的使出,強行學別人隻會坑害自身。”


    應聶才不會承認,當初他為了在元嬰期打敗容玖玉,一雪前恥。天天跑去劍鋒,觀察劍鋒弟子練劍,然後又找到容玖玉和他比試的那場,翻來覆去地看。


    甚至打坐修煉的時候,都在想容玖玉的招式。然而就在他聽聞容玖玉晉升元嬰,自己也一鼓作氣晉升元嬰,揣著對容玖玉招式的了解,準備和人再打一場時,卻聽說容玖玉隕落了。


    兩百多年悠悠而過,有些東西是刻在骨子裏的,那種使劍時的氣勢、手法、小習慣、眼神,並沒有隨著容玖玉身隕而消失,反而更像那場沒有比的約定一樣,成了遺憾留在記憶裏。


    在應聶前幾日找到落安時,應聶恍然之間,竟是以為回到兩百多年前,和容玖玉對戰的那個台上。容玖玉執劍立於對麵,劍光閃過帶著冷意的眼瞳,眉眼之間又傲又自信,卻沒有盲目自大。


    簡直是糊塗了。


    應聶暗嘲。


    “為什麽會屍骨無存?”


    “大乘修士親自出手,能跑出來?”應聶帶著幾分諷刺,“他那幾位師兄姐怎麽不一塊死了?這麽沒用,屍骨都帶不回來,簡直是廢物。”


    “他們都不想他活著。”


    落安沒頭沒尾的話一出,應聶像是見鬼般盯著落安,落安一愣,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突然說出這種話。


    應聶聲量拔高:“你在胡說什麽?”


    “縱然我看不慣應天宗,但應天宗的人又不是傻子,容玖玉這麽強的人,換哪個地方不得好好供起來?應天宗那個老陰貨不是擔心他擔心的要死要活?老陰貨慣會裝腔作勢,唯一一次沒有顧忌自己名聲,瘋狂屠殺修士,就是因為容玖玉受傷被逼得差點自爆金丹。”


    “別的不說,單說萬宗聚會上贏來的獎賞,就知道容玖玉帶給應天宗的遠不止這一點。若有選擇,怎麽會讓容玖玉身隕?而且好歹近二十年的情誼,縱然老陰貨和他那些沒用的徒弟做事我看不慣,但不會任由容玖玉出事。”


    “嘖,”應聶有些煩躁地晃了晃手中瓶子,發現裏麵空空如也,不得勁地扔進空間戒指裏。


    “還有什麽想問的沒有?”


    這些落閑從未向落安說過,落安找到那個更讓他不舒服的名字,他道:“容玖瑜又是誰?他們名字很像。”


    “老陰貨的親兒子,和他爹一個裝模作樣的偽君子德行。看那副柔柔弱弱,娘們唧唧的樣子,老子心裏就犯惡心。”


    說完,空氣中陷入靜謐無聲的死寂中。


    落安聽見應聶冷笑了聲:“死了兩百多年的人,誰還記得容玖玉是誰?哼,走了。”


    他起身理了理袖子,居高臨下看著落安,落安長相過於昳麗耀眼,氣勢太盛。按理說,他極度厭惡這種相貌的人,他看不慣別人比他還傲。


    不過和落安說起話,倒很神奇地不討厭,反而有種想多說幾句的感覺。他很簡單歸咎於自己出去做任務,憋得太久,悶著了。


    他道:“你神魂受損,我不和你過招。這次先欠著。師父和師叔他們都在尋治愈神魂的靈藥,等你神魂痊愈後,我再來和你一較高下。”


    他倒要看看這個落安是不是真的這麽厲害,和容玖玉相提並論?嗬,容玖玉可是勝過他的人,把這人和容玖玉放在一起,不是明擺著說這人比他還強?


    應聶走後,落安在巨石上坐了許久。容玖玉,容玖瑜,應天宗,應天宗宗主。


    每一個名字,說出來都引起心裏濃濃的憎惡。


    手指觸碰著巨石凹凸不平的石麵,落安有點想理清這裏麵的關係,不過他腦子裏空白一片。很快,他不得不放棄,因為他已經浪費了很多時間在這上麵,他要去找落閑。


    本以為這次去時,依舊隻會看見黑玄石梯上練劍的落閑,沒想到落安到時,落閑已經在黑玄石梯尾端等著他。


    “閑!”


    “落安。”


    落安迫不及待從儲物袋裏拿出應聶給的,那瓶沒舍得喝的果酒。


    “閑,好喝!嚐嚐。”


    “好,謝謝落安。”


    落閑笑著接過,玉瓶入手時帶著涼,捏久了會緩緩變溫。而且渾身剔透,打開瓶蓋,裏麵果酒更是清香誘人,靈氣濃鬱。


    一看就不是普通手筆。


    落閑問道:“是林師兄給你的嗎?”


    落安搖頭:“是應聶。”


    應聶?


    她有聽說應聶回來了,沒想到這麽快找上了落安。看樣子兩人相處得還行,果然兩百多年前惺惺相惜的對手,即便如今大換模樣,那種互相欣賞的心態也不會改變。


    所以這幾日,落閑在複魂花中那些翻滾著所有關於應天宗記憶的神魂,以及隨之牽扯起來的困惑、迷茫、厭惡,也是因應聶而起?


    落閑道:“落安,你有沒有什麽想問我的?”


    落安:“嗯?”


    落閑:“比如關於以前的事,你記不起來的,有什麽想問我的嗎?”


    以前的落閑從不會提起這些,因為她記得曾經剛撿到落安時,她提到應天宗、容玖玉,那些名字都會讓落安害怕、驚恐到顫抖。


    瞞著落安已成為習慣,就算殺了許瑢,化其屍骨,她也一直沒有對落安提起。她不確定落安對於那些人究竟是什麽感覺,但不管怎麽說,一定是不好的。


    她不想主動說,但若是落安問她,如今的她也不會瞞著落安。


    落安本就該有知道的權利。


    眼前這雙通透的眸子認真看著落閑,隨後倏然一彎,落安搖頭:“沒有。”


    “沒有嗎?”


    落安堅定道:“沒有。”


    既然那些人讓他這麽不舒服,肯定不是好東西。他才不要讓落閑聽見,來髒了落閑的耳朵。


    第41章 晉升化神


    既然落安不問,那落閑也便不說。她不會瞞著落安,但如果能選擇,她會毫不猶豫讓落安不知道以前發生的一切。


    因為在黑玄石梯上練劍,借由黑玄石梯吞食靈氣和施加的重壓,一旦離了黑玄石梯,落閑手中劍已經較原來快上數倍不止。並且體內的靈氣,被落閑運用得幾近苛刻,每一絲靈氣全部運用到極致。


    除此之外,落閑明顯察覺自己的靈氣已經觸碰到化神壁壘。隻要她想,閉關沉息,定能衝破元嬰晉升化神。不過她並不慌張,反而壓製體內靈氣。


    一旦晉升化神,那麽黑玄石梯對她約束就會大大減少。


    在苦練幾個月後,確定自己使劍已經完全不受黑玄石梯影響,心知自己再練劍也進展甚微。落閑轉而收起劍,開始在黑玄石梯上琢磨起陣法、符籙起來。


    說來奇怪,自從之前在黑玄石梯上,神魂隱隱有了一點點突破後,落閑再看符籙、劍法這些時,總會忍不住有些別的看似更為離譜,但她卻認為無比合理的想法。


    符修刻畫符籙總離不了符紙、符筆、朱砂等物,比如修真界赫赫有名的皇符尊者,與他聲威同樣出名的是,這位皇符尊者用的符紙必須得千年之上的杉木而製,所用朱砂又是如何碾磨數日,手中刻畫符籙的符筆至少在出竅期妖獸修為之上。


    可落閑並不想束縛於這些,太麻煩了。


    符修這些修士對戰占下風,並非沒有道理。在修士對戰時,每一息,都是生命攸關,一個晃眼很可能就會喪命。別說刻畫符籙,就是取出符籙那一瞬間就可能當場命絕。


    既然她能將符紋融入自己使用的劍中,那為什麽不能憑空刻畫符籙?


    可符紙是為了承載靈氣,防止靈氣逃散。朱砂則是用來勾勒靈氣,引導靈氣。符籙之所以能以這樣的形式存在這麽久,並非沒有道理。


    落閑將大師兄和三師兄留給她的所有心得傳承,全部掰碎了,仔仔細細地反複咀嚼。隨後她又借用通行玉佩前去符峰和陣峰,找到一些大能修士的心得,反複研磨。思索其中相同和不同點,找到一個平衡點。


    就在落閑又折騰幾個月後,開始在黑玄石梯上刻畫起符籙和陣法來。


    別人並不知道她在幹什麽,因為落閑隻有手在動,她與黑玄石梯爭靈氣的同時,她還將靈氣運轉於手指之上。靈氣在空中勾勒出一道弧線,還未呈現出來,瞬間讓黑玄石梯吞噬殆盡。


    她想過,有符紙的符籙能夠用更久,方便隨身帶著。但若沒有符紙,就相當於靈氣隻能在凝聚成型的那一刹那爆發出威力。而且為了防止先前在空中所刻畫的符紋消散,她的速度必須要快!


    加上在半空中沒有承載物,她必須對符紋的每一處靈氣把控得當,否則即便勉強勾勒出符紋,但因為靈氣的原因,這憑空所刻畫的符籙本就是錯的。


    而且既然為了不方便,拋棄了原始的紙質符籙。那麽她憑空刻畫符籙就要彌補紙質符籙所沒有的東西,快,且勾勒於無形,能讓對戰中修士毫無防備。


    落閑在符籙上折騰了近一年,以前大師兄他們所教她的,根據自身位置移動,感受空氣不同的靈氣變換,以及方位、氣場等,再一次幫助了她。


    空氣中靈氣是流動的。而符籙那些東西,等級越高,越是對靈氣要求嚴苛到微末。


    而她在黑玄石梯上,不僅真的憑空刻畫出了符籙,更是一品到六品挨著刻畫。


    她發現有些符籙確實隻能用符紙等物刻畫出來,比如幻形符、隱身符,這等東西。相反,那些爆裂符,成冰符等瞬間爆發威力的符籙,憑空刻畫出來,在成型那一刹那,威力比紙質符籙強上數倍!


    符籙一事已經解決得差不多,落閑又待在黑玄石梯上折騰陣法。既然符籙都能憑空刻畫了,那陣法自然也可以像符籙那樣不必刻畫在有承載物的上麵。


    但陣法遠不似符籙那般簡單。符籙講究符紋的勾勒、靈氣的帶動凝聚。而陣法更看重五行八卦、方位的影響,而且根本脫離不了承載物。


    尋常陣法是以獸血等有靈氣之物為引,在各個方位上布下靈石,最後從陣心放入靈氣,作為源頭,推動陣紋運轉,從而牽動整個陣法的啟動。等刻畫陣紋之物的靈氣,或者各方位的靈石靈氣耗盡,以及陣心被毀,不管哪個環節出錯,整個陣法就會悉數崩塌。


    符籙和陣法乃兩個截然不同的體係。


    一直沒有停歇的落閑,仿佛踩入了深泥之中,強行拽住了她的腳步。她坐在黑玄石梯上,看著光滑如鏡的石麵。


    一坐便是連著幾日。路過的弟子們,早習慣落閑雷打不動地各種在黑玄石梯上折騰,頭一次見人停下手,還頗為詫異。


    落安來時,看見的便是背對著他而坐的落閑。


    “閑!”


    聽見歡快的聲音,落閑眼中那層迷障倏然破開,臉上帶笑,暫時壓下纏繞她的疑問,回頭看向落安。


    落安來到落閑身邊,和落閑並排坐下。


    “閑,我學了新東西。”


    落安眼裏含著光,惹得落閑心中的那點躁悶也隨之消散。


    她道:“是什麽?可以讓我看看嗎?”


    落安雙手背在身後,長睫微顫,溫軟如玉的臉上因為激動和緊張染了點紅,格外醉人。


    手指忍不住發癢,落閑克製住想碰碰眼前這人的衝動。


    幾息過後,落安神秘兮兮地捧著雙手遞到落閑麵前,然後緩緩張開。


    唰!


    無數火靈氣盤旋而上,在掌心炸開數不清的煙花,純澈的火靈氣照耀眼眸。


    一個精致的小人靜靜立於掌心之上,眉目清秀冷淡,睡鳳眼半睜,帶出幾分懶散之意時,又有說不出的堅忍。


    半掌高的小人,一顰一笑完完全全是另一個落閑。


    煙花在小落閑周圍盤繞而上,最後匯聚成一點,凝成一隻僅有拇指大點的小鳳凰。小鳳凰自煙花中穿梭,來到小落閑肩上,親昵地蹭著小落閑臉頰。


    落安耳尖發紅,偷偷看向落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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