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賭坊裏,陳義將手中的茶杯砸到俯身的賭坊管事身上。


    “陳仁,你個蠢貨!三皇子今年才十五,怎麽可能是個成年男人!”


    “你他娘的被人耍了,還給人送銀子。”


    “給我剁他一根手指。”


    陳仁嚇的撲通跪地上,“堂哥,我……我不知道。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抓到他們的。”


    “抓他們?人都走了,你他娘的去哪裏抓?”陳義陰沉著臉,“不過他既然知道我姐是誰還敢在賭坊裏鬧事,應該也有些老頭。你說他自稱自己姓衛?”


    “是!”陳仁立刻點頭,“堂哥,衛這個姓哪裏是誰敢隨意冒充的。而且那人生的儀表堂堂,身上自帶一股威嚴,壓迫感極強,否則我也不會被他給唬住了。”


    “等等!”陳義一下站了起來,“你說那人看起來二十多歲,該不會是那位吧?”


    “不可能,不可能!那位無事怎麽可能來我們賭坊。”


    “不行,我得找姐姐說一下這事。如果真的是那位,他來我們賭坊可絕不是為了賭錢。”


    陳義慌忙出門,走到門檻又轉回來,“對了,那對父女呢?”


    “給了他們最後一天的期限。如果還不上銀子,就收了他們的地,再把她女兒賣去薑家溝。”陳仁趕忙陪著笑臉跟上去,“堂哥,你也不用這麽緊張。我們有皇後娘娘撐腰,肯定會沒事的。”


    “你懂個屁!”陳義淬了一口,快步走了。


    長樂他們定了楊淮河邊的一家茶樓,選了臨河靠窗的雅座喝茶。


    一個身形纖瘦的姑娘抱著琵琶上樓,身後還跟著一個佝僂著身子的老人家。


    姑娘怯生生的走到雅座這邊,挨桌挨桌的詢問客人是否要聽曲,接連被拒絕,姑娘眼眶都紅了,瞧著都快哭了。


    長樂招手,“給我們彈一曲吧。”


    姑娘的眼睛瞬間亮了,連忙上前福身行了一禮,然後就地跪坐而下開始彈琵琶。


    彈的不算精藝,但也不算難聽。


    一曲終了,長樂拿出一粒碎銀放進姑娘的手中,姑娘大驚,“多了多了,要不了這麽多銀子的。”


    “無事。”長樂笑笑。


    姑娘和她身邊跟著的老人家連連感謝,眼眶都紅了,“謝謝貴人,謝謝貴人。”


    沈淮安上前將人扶起來,“老人家,快起來快起來,你們可是遇到了什麽難處?”


    姑娘一手抱著琵琶,一手扶著老人,眼淚劈裏啪啦的往下掉,嗚嗚咽咽的哭。


    老人家也抹眼淚,撲通一聲又重新跪下,“貴人,貴人,求求你把我女兒買去做丫鬟吧,求求你們了。”


    沈淮安跟衛承宣對視一眼,重新將老人扶起來,“老人家,你起來說話。”


    老人家不肯起來,“我女兒苦命啊,遇上那個天殺沒良心的。他賭錢賭輸了,偷了我們家的地契,還把我女兒賣給了賭坊抵債。”


    “如果我們今天還不上銀子,我女兒就要被賭坊賣出去了。求求貴人行行好,就把我女兒買去做丫鬟吧。她手腳麻利,幹活很快,也不怕吃苦的。”


    “賭坊?又是賭坊。”莊霽晏今天被坑了,對於賭坊完全沒有一點好印象。


    “官府明令不得私下買賣人口,一旦發現必然重懲。”長樂皺眉,“老人家,你說的賭坊是哪家賭坊,竟如此膽大包天,視律法為無物?”


    這種黑色買賣在賭坊妓館並不少見,但也大多隻是在背地裏進行,沒人敢這麽明目張膽的放到明麵上來交易,那是在挑戰官府和朝廷。


    老人家大字不識一個,隻是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莊稼漢,哪裏懂什麽律法,聽長樂這麽一說,眼裏重新燃起了希望,“官府真的這麽規定的嗎?”


    “那……那我是不是可以帶著我閨女去告官,我閨女就不會被賣了?”


    長樂點頭,“理論上是可以的。”


    但現實永遠比理論更殘酷,否則也不會在官府明令禁止私下買賣人口後,暗地裏依舊存在著這種交易。


    許多時候,這種事情隻要不鬧到明麵上,或者不鬧大,官府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更何況開賭坊妓館這些的東家,背後多少都有一些勢力。


    老人家不凍港這些,他隻覺得看到了希望,“閨女,你聽到了吧,我們可以去告官。”


    “走走走,爹帶你去告官,告了官陳家賭坊就不敢把你賣了。”


    “等等老人家,你說你們要告的是哪家賭坊?”沈淮安把人叫住。


    “陳家賭坊啊。”老人家不明所以。


    沈淮安皺眉,回頭看衛承宣。


    這對父女要告陳家賭坊,隻怕去了衙門就得有去無回了。


    因為陳家賭坊的東家姓陳,而他們大晉的皇後也姓陳。


    陳家賭坊之所以在盛都的勢力比任何一家賭坊都大,行事作風也更加跋扈無所顧忌,就是因為他們的背後有陳皇後撐腰。


    難怪就連買賣人口這樣的事情,他們也敢做的如此明目張膽了。


    “老人家,陳家賭坊這麽買賣人口的事情你聽說過多少?”


    衛承宣起身挪坐到長樂身邊,示意沈淮安領著老人家和老人家的女兒坐下說話。


    長樂有些意外,轉臉看了衛承宣一眼。


    她沒想到衛承宣竟然會管這件事情。


    說句難聽的話,這樣的事情在盛都每天都不知道會發生多少,這對父女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衛承宣身居高位,每日要忙的事情太多,如這樣的事情衛承宣其實完全可以讓徐瑾帶著這對父女去衙門報官,不必親自管的。


    不對!


    衛承宣今日去過陳家賭坊,方才他也並未出聲,隻是在老人家提起了陳家賭坊後,他才開的口。


    所以衛承宣這是本身就在查陳家賭坊?


    長樂覺得自己無意中發現了關鍵,也豎起耳朵開始認真聽。


    衛承宣用眼睛的餘光掃了忽然正襟危坐的長樂一眼,將她坐著的團蒲往身邊移了移。


    長樂疑惑的轉頭看他,衛承宣收回手,輕聲說:“這樣可坐的舒服一些。”


    長樂哦了一聲,挪了挪身子,確實坐的比方才舒服了一些。


    沒想到衛承宣聊著正事還能觀察到她這邊,這難道就是成熟男人的魅力嗎?


    長樂抿了抿唇,又偷偷的瞄了衛承宣一眼。


    衛承宣轉頭看她,“還是不舒服?”


    “沒……沒有。”長樂迅速轉回頭,耳朵尖爬上了紅暈。


    偷看被抓包,還有比這個更尷尬的事情嗎?


    長樂在心裏抓狂,麵上還得繃著,好在老人家回憶了會兒終於開口了,“我們聽說的不多,但我們隔壁鄰居先前就是被賣進陳家賭坊的,後來是她相公花銀子把她贖出來的。”


    老人家說話都喜歡提起這點就一連串的說很多,且越說越起勁。


    “不過她相公神神秘秘的,聽她說好像是在做什麽買賣,整日裏也見不著個人,大晚上才會回家。”


    “有一次我晚上打開門倒水,正好撞見她相公回來,身上好像還在流血,當時嚇了我一大跳。後來聽說好像是車子翻了受的傷,但我看著不像。”


    “當時我借著月光瞧見,那傷口分明像是被刀砍出來的。”


    沈淮安從袖中取出一張畫,“老人家,你看看可是這人?”


    畫上的人便是他們追查的在陳家賭坊出現過的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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