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恪說不出那種感覺,他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媽媽,褪盡了溫柔,她難得顯得那麽瘋狂。


    這一瞬間竟讓陳恪有了懷疑:媽媽愛姐姐嗎?


    應該是愛的吧,不然她也不會傲氣地爭奪了姐姐的撫養權,一個人拉扯了姐姐三年,後來是真的愛上了他的父親,兩人才選擇了結婚。


    如果不愛,她完全可以把姐姐的撫養權讓給那個從來沒有出現的生父,也不用一個人帶著一個幼童艱難生活。


    但陳恪又的的確確感受不到母親對姐姐太多的愛,因為她有些時候對待姐姐的態度,像極了在看待一個拖油瓶。


    隻他看著,都能心驚地感受到這種情緒,姐姐從小性格敏感多疑,她不會感覺不到。


    而且因著爸爸不是很喜歡姐姐的緣故,所以媽媽有時候對姐姐的態度也不算很好。


    雖然她從沒有動手打人,但過激的話語也一直少不了。


    這些話陳恪從未聽媽媽對自己說過,但在姐姐那裏似乎成了家常便飯。


    至於爸爸不是很喜歡姐姐這點,陳恪也明白這是他的老古板思想在作祟。


    他既然當初能娶了這樣一個帶著女兒的離異女人,自然是能接受家裏再多養一個孩子的,畢竟他也不缺錢。


    但姐姐一來不親近爸爸,二來不願意跟著繼父改姓,所以才讓爸爸不願意多把心思放在這個繼女上。


    他認為既然進了他家的門,吃了他家的飯,就是他家的孩子,自然要跟著他姓,否則算什麽他家的孩子?


    如果不改姓,那就是一個陌生孩子寄養在他門下而已。


    爸爸那邊的親戚都這樣認為,他們總愛拿著個什麽族譜說事。


    本來不當自己孩子也就罷了,但在親戚們的攛掇下,爸爸非得要強製給姐姐改姓“陳”,而姐姐也堅決反對了。


    她說這是她生父留給她最後的東西,所以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拋棄。


    也是。


    陳梨?


    這算什麽。


    難聽肯定是不難聽,但是意什卻早就變了。


    他們都想讓她徹徹底底地刪去之前的記憶,幹幹淨淨地來這個新家生活。


    但難道不改姓,不忘記過去就叫不幹淨?


    陳恪不苟同。


    還好姐姐一直都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她說的話,誰也改變不了。


    正如那天她和媽媽大吵,說了要去找生父後,她就真的去了,當天夜裏她什麽也沒帶,就帶了平時存上的不多的錢,毅然決然踏上了尋找生父之旅。


    媽媽和姐姐吵了架,第二天發現人已經不見的時候立馬就慌了,她想去問問姐姐的朋友,有沒有誰知道姐姐在哪兒,可她卻陡然發現,自己連女兒有哪些朋友都不知道,更別談去要女兒朋友都聯係方式了。


    那幾天媽媽是焦慮極了,僅僅幾天就生出了不少白頭,這樣的白發在她染的一頭金發中混雜著,很是紮眼。


    媽媽報了警,也無暇每天再和小姐妹們閑聚,而是每天都夜以繼日地在找姐姐,從沒有停過。


    陳恪很心疼這樣的媽媽,可他也沒辦法怪姐姐。


    他知道媽媽一直以來對姐姐的態度,聽到了媽媽那天晚上對姐姐的責罵,也看見媽媽發瘋似的將周圍東西砸向姐姐時,金獎杯掉落在姐姐額頭上滲出的血。


    那塊金獎杯還是姐姐在國際性舞蹈大賽中獲的獎,雖然隻是青少年組的,但也值得家裏人炫耀上幾天了。


    媽媽的小姐妹會誇她養了個那麽漂亮還會跳舞的女兒,爸爸的生意夥伴也會來吹捧他的女兒為國爭了光。


    獲獎那天,媽媽做了一大桌好菜,爸爸也意外和藹地誇獎了他這個繼女。


    那是家裏難得的一次好氣氛。


    可姐姐並沒有很開心,她甚至都沒動幾次筷子。她很沉默,但她也沒去破壞大家高興的心情。


    陳恪以為這已經算是姐姐難得值得回憶的好時光。


    都是在好久以後,在送姐姐出國的機場上,他隨口提到了這件事,告訴她在國外也要好好生活,之後回國的時候,爸爸媽媽還會給她做大餐。


    他在空口許諾。


    可是姐姐的表情卻冷了半分,她說:“陳恪,那一桌的菜,一半是你喜歡吃的,一半是你爸喜歡吃的,和我沒關係。”


    她聲音很清冷,眸子裏也全是冷淡,讓本來還想說什麽的陳恪一下僵在原地。


    他什麽也說不出來。


    把姐姐送出國學習的想法是爸爸和媽媽一起決定的。


    那天姐姐離家出走了,想去找她幾乎快要記不住相貌的生父,可她甚至連該去哪裏找都不知道,隻能在外麵孤獨無依地飄蕩了好幾天,睡的是橋洞,一塊一百克的小麵包能吃兩天。


    最後好心的路人以為她是誰家走丟的孩子,打了警察的電話,才把她帶走了。


    再加上之前媽媽報了警,留了照片,雖然這時候的姐姐已經髒兮兮了,但勉強還是能認出臉,於是警察打電話叫來了家長把人領走了。


    陳恪沒能跟著媽媽一起去領人,但他站在大別墅裏看見了沉默不語被媽媽領回來的姐姐。


    媽媽眼裏全是慍怒,直到走到大門口,她終於忍不住了,一巴掌扇在了姐姐臉上。


    媽媽的語氣惡狠狠,“你爸不要你了,你爸從來就沒想過要你!”


    這是媽媽第一次打姐姐,她用了很大的勁兒,一個巴掌打過去,原本體力就已經不支的姐姐幾乎要旋旋墜地。


    而她臉上也很快泛紅,露出鮮紅的五個指印。


    陳恪聽媽媽冷冷地對保姆道了一聲,“張媽,把老幺帶走。”


    然後他就被帶走了,之後的事情他一概不知,但僅僅在第二天,他就聽說了姐姐要被送出國外的消息。


    媽媽給朋友的解釋是說,國外的舞蹈學校水平更高,藝術造詣更深厚,她是為了孩子的前途不得不把人送走的。


    但陳恪偷偷聽見了專門負責做飯的鍾點工李阿姨和別人說,媽媽送走姐姐,是怕爸爸介意她的存在,而且媽媽覺得自己的女兒留在這個家裏,家裏就一直不得安生,所以她選擇直接把女兒送到國外,一了百了。


    錢之類的她還是會給,隻是她有她的傲氣,她不願分撥太多現任丈夫的錢給她和前任丈夫的女兒。


    所以她給哈梨打去的錢都是自己炒股掙的,不算多,但隻要稍微節省著點兒,勉強也夠哈梨在那邊維持簡單的生活了。


    她似乎累了,現在隻想求得一個清淨。


    陳恪覺得或許李阿姨說的才是真的,可他覺得,媽媽真的很奇怪,她為了找姐姐的確也勞神費力了的,但在姐姐麵前,她一點也沒表現出來。


    甚至在姐姐出國在機場的那一天,她也假裝有事沒來送人,但其實陳恪看見媽媽了,她躲在角落裏,在偷偷抹眼淚。


    陳恪想,就算媽媽站出來了,一句話也不說都好,至少送行姐姐的隊伍不會這麽空蕩,隻有一個他以及一直照顧他和姐姐的張奶奶。


    姐姐走的前幾年,還每年過年都要回一次家,他在一點一點長大,姐姐也慢慢地出落得越發精致。


    然後從姐姐十八歲那年,她上了大學,就再也沒回過家。


    她也會偶爾和他與媽媽聯係,但她從不主動,隻是他們打了電話過去,她會應付幾聲。


    姐姐成績似乎很不錯,拿了全額獎學金,平時也有在打工掙錢,所以從十八歲那年,她就徹底斷絕了和家裏的經濟往來。


    她沒拿家裏的一分錢,甚至還給媽媽打錢,像是在還媽媽這麽久的養育之恩。


    她好像在抽絲剝繭地將自己與這個家徹底分離開來。


    陳恪的想法是對的,因為在大四的尾巴上,她給媽媽打了最後一次錢,就再也沒有打過了。


    而這些錢算下來,差不多剛好就是她從進入這個家到獨立的這個階段,所花過的錢的兩倍。


    這些錢,一半是還的本金,一半是還的利息。


    至於情,她從來都沒有得到過,無情可還。


    說實話,這樣的哈梨讓陳恪是佩服的,因為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他已經習慣了依附這個家生活。


    但姐姐不一樣,她是真的徹底獨立了出來。


    陳恪知道姐姐這樣的行為會讓媽媽難受,畢竟女兒這個行為是想和她一刀兩斷,雖然哈梨並沒有這樣說過,而且在媽媽打電話的時候也會溫聲回複,但這樣的舉動不出意外會引來一些誤解。


    但陳恪萬萬沒想到誤解的點還遠不止在這上麵,媽媽的關注點甚至到了姐姐大學四年完全不靠家裏,一邊要養活自己,一邊哪裏存得了這麽多錢上。


    她試探性地找小姐妹們聊了聊,然後就得到了一個看似合理的結論——


    哈梨找了sugar daddy。


    以她的才貌,誘惑那些中老年的成功人士並不難。


    她值得那些人為她花錢。


    可陳恪聽了媽媽這話簡直是氣瘋了,他覺得媽媽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


    怎麽會有一個媽媽覺得自己的女兒是被老男人包養了才有了這麽多錢?!


    難道姐姐就不能自己掙錢嗎?她在國外呆了那麽久,不止是大學四年,如果有心脫離這個家庭,她應該是從被送出國的第一年就開始存錢了吧。


    還好媽媽的確也有被他說動,她似乎也明白了不該這樣懷疑自己的孩子,但有些禍根卻已經悄然無息埋下了。


    再之後姐姐畢業回了國,簽了公司。


    她想當明星,所以放棄了很多大劇院的邀請,她從舞蹈替身做起,但一直不溫不火。


    當然,說難聽點兒就是查無此人,這是娛樂圈的常態。


    沒有點兒背景就要從頭開始來,她甚至不是在國內藝術類學校上的大學,所以也沒什麽人脈,這就更難了。


    其實她完全可以求助家裏人,隻要動用家裏一點關係,她的成星路必定一帆風順。


    但陳恪知道,她不會這樣做。


    她從決心脫離那個讓她難以呼吸的家庭時,她就再也沒想過依靠它半分。


    陳恪不是很了解娛樂圈,但後來再聽到她的名字時,就已經是差評滿滿了。


    媒體把她塑造成了一個惡毒庸俗的女人,但陳恪知道,她不是。


    隻是他知道沒用,因為姐姐進入了娛樂圈,而爸爸媽媽周圍的人必定也會知道她進入了娛樂圈。


    這個圈子不大,即使是一些不起眼的消息,也很容易互相傳遍。


    曾經爸爸媽媽還有過以姐姐為傲的時光,雖然那隻是短暫的一個晚上,比蜉蝣的生命都來得短暫,但至少那個晚上,他們會因為提到姐姐,臉上都是笑容。


    可現在不一樣了。


    姐姐的名聲不好,當初誇讚姐姐的那批人又換了一個嘴臉。


    說話的人還是他們,隻是內容從誇獎變成了隱晦批評,他們讓爸爸媽媽多管教著孩子,說孩子學壞了可難以糾正了。


    他們已經判定姐姐已經學壞了,包括爸爸媽媽也這樣認為,畢竟姐姐在國外的生活,他們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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