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承祉一怔,隨後便笑道:“是啊,哪裏會呢?”隻要蠻族一日還在東邊虎視眈眈,便不可能,哪怕這一次能安樂幾年,可蠻族不會放下手上的彎刀,“是我魔怔了。”不過他也不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敵人能被擊垮一次,也就能被擊垮第二次,有什麽好怕的!


    馮殃看著信心滿滿的少年,眸光流轉半刻,終究什麽都沒說。


    該來的終究會來。


    該承受的也終究要承受。


    小孩子有自己要走的路,也該自己走。


    這便是人。


    和閭州一樣,幽州州府所在便是幽州城,幽州城有三個閭州城大,是錦東最繁華的一個州城,高聳的城門,寬闊的大街,兩邊商鋪人流絡繹不絕,街上攤檔琳琅滿目,叫賣聲此起彼伏。


    殷承祉一進城門情緒便有了變化,似乎無心外麵的熱鬧,也沒有再化身推銷員似得向他師父介紹這個介紹那個。


    “怎麽了?”馮殃還是開口問了。


    殷承祉看了一眼師父,半晌之後才開口:“當年我來幽州城正值蠻人犯邊,閭州那邊不安穩,舅舅為保我安全便現在幽州城安置我。”


    馮殃沒說話,給了少年傾訴的機會。


    “崔家的老宅便在幽州,祖墳也在這裏,隻是為了勉勵子孫抵禦蠻族,常年住在閭州城。”殷承祉繼續說著,“可是,我基本沒在閭州城住過”或許也是這樣,這些日子在將軍府住著都沒有此時的這番心情,“那一年,為了我,崔家所有人返回了幽州,外祖母一見到我便哭了,一句一句心肝心肝地喊我”他笑了笑,“想起來還真的好笑,明明那麽慈愛,那麽的疼我,可一轉眼哦,也沒這麽快,大約過了一年多吧,我開始適應幽州城的生活,想著就算真的要在這裏過一輩子不能回京城了也沒關係,有外祖母疼著,有舅媽表哥們關心愛護,還有舅舅哪怕軍務繁忙也是兩天一封信的關切,真挺好的。”沉默了半晌,才繼續,“在那時候,崔家人代替了我的父皇母後,代替了皇兄,成了我最親的人,我很感激上蒼,在我失去了父母兄長之後,又給了我新的。”


    “他們將你丟在了太白山。”馮殃說道,她一直沒問過他為何出現在太白山,而一個孩童出現在那裏,隻有死路一條,“也是他們給你下的毒。”


    “師父,我記性很好。”殷承祉沒回答,“便是幼時的事我也記得,所以,我沒有記錯的,崔家人真的對我很好很好,所有人都圍著我轉,把最好的東西都給我。”他話頓了半晌,再一字一頓地說出:“所以,我也沒有記錯,外祖母說孩子別怪我,你必須是!我也不會記錯,舅母說我果真是災星!”他抬起頭,紅了眼眶,“是,便是他們將我丟在了太白山!就在我們返回閭州城的前一天晚上,在閭州城外的一個小鎮夜宿時,他們在我的飲食中下了藥,將我捆綁塞進了麻袋中,晃晃悠悠地去了太白山。”他握住了拳頭,繼續說道:“他們連讓我進閭州城都不願意,說是回家之前解決掉,免得晦氣。”


    馮殃看了看他,沒有安慰也沒有痛斥崔家人,而隻是隨手拿起一本鑽頭厚用圓球的話來說是足夠砸死人的書籍丟給了他,“說完了就繼續。”


    殷承祉慌忙伸手接著,笑道:“是,師父!”沒有錯愕,也沒有難過,翻開了書就背了起來。


    他知道這就是師父的安慰。


    過去了的便過去了,將來才是最要緊的。


    馬車在城裏咯吱咯吱地走了將近一個時辰,才在一處宅子前停了下來,殷承祉放下了手裏的書,起身跳下了馬車,“師父你別出來,我讓他們將馬車直接駛進去。”


    這點小事馮殃自然不會有意見。


    殷承祉在外麵和人嘀嘀咕咕半晌,馬車才重新駛動起來,一刻鍾後,才再次停下,“師父,到了。”


    馮殃抬手揮揮,打斷小子把她當珍稀物品攙扶的奇特愛好,下了馬車。


    殷承祉的精神勁恢複了過來,興致勃勃地一邊介紹宅子一邊引著人往住處去,短短的嘀咕便將宅子的情況摸透了,到了住處,又是茶水又是茶點的。


    “夠了。”馮殃忍不住叫停了,這孩子的愛好怎麽與眾不同了?


    殷承祉恨不得把自己當貼身丫鬟用似得,“好,那師父先休息,徒兒去看看宅子的其他情況”


    “我不喜人多。”馮殃又道。


    殷承祉頓時心領神會,“是,徒兒會安排好,不會讓人吵到師父的。”說完,便轉身風風火火地去了。


    這一出門便見到葉晨曦。


    看著那張微笑的臉,他心裏沒來由地咯噔了一下,“不想笑便不要笑,很難看。”


    “總比四皇子殿下一副奴才臉好。”葉晨曦說道,還是微笑著。


    “你”殷承祉費了好些功夫才將火氣壓了下去,“師父累了要休息,你的住處不在這裏,我讓人領你去!”說完,便叫來了人,“領葉姑娘去她的院子!”


    “我”


    殷承祉沒給她說下去的機會,“葉晨曦,你若想繼續鬧我奉陪,不過今天師父真的累了!”


    小姑娘也似乎明白什麽叫適可而止,“那好吧,明日我再來向母親問安。”


    母親兩個字說的格外用力。


    殷承祉差點就沒壓住火氣了,“那日師父說你往後不會再這般叫,我覺得不可能,結果的確也如此!”雖然她一路上沒有再用過這個稱呼,可他始終不信她會就此作罷,就像是她臉上的笑一樣,“葉晨曦,你這是在惡心我們還是惡心你自己?”


    葉晨曦慢慢地睨了他一眼,“四殿下是在說你師父惡心嗎?”


    “你”


    “嗬。”葉晨曦轉身笑著離開。


    殷承祉咬著牙,當即決定以後一定要把她隔絕起來,絕不能讓她接近師父!


    一行人安頓的很快。


    殷承祉親力親為忙前忙後,兩天的時間裏便將這座新宅子徹底地變成了自己的地盤,“下人就留下了幾個,宅子太大了,徒兒一個人顧不過來,不過師父放心,徒兒不會他們吵到師父”條理清晰、囉裏囉嗦地說了大半個時辰,總算是把宅子的安置都說了一遍,灌了好幾杯茶水,又問道:“對了師父,圓球去哪裏了?這幾天怎麽都沒見著它?”


    “幹活去了。”馮殃翻手裏詳細記錄著宅子情況以及日常生活出入的本子,抬頭看著眼前的少年,“你是打算以後不當皇子了去找個管家的活養活自己?”


    第077章 天塌


    “照顧師父日常是徒兒該做的!”殷承祉說的嚴肅認真,理所當然,一點也沒覺得在紓尊降貴,“師父放心,徒兒往後”


    “行了。”馮殃有些聽不下去了,“以後少和圓球混!”


    殷承祉裂開嘴笑道:“是,師父。”


    圓球大爺又被黑鍋了。


    “葉晨曦那邊你不要做得太過了。”馮殃轉了一個話題,“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的。”


    “師父。”殷承祉正色道:“她早已不是無害的兔子了。”說完沒等師父發話便又道:“不過師父放心,徒兒會有分寸的。”


    “嗯。”馮殃也沒繼續說什麽,“下去吧。”


    “是。”殷承祉轉身退下。


    馮殃看了一眼半敞的窗戶,“還沒聽夠?”


    “啊!”一道銀色的影子竄了進來,“主人主人,您誤會了,小球哪裏是在偷聽,小球是不想讓那爛橙子看到小球而已,小球是懶得理他”


    “我有說你偷聽嗎?”馮殃截斷了它的話。


    圓球懊惱不已,又自己戳穿自己了,哎哎哎,“主人,您吩咐小球做的事情,小球已經辦好了,現在請聽小球的匯報”


    趕緊幹正事!


    殷承祉不知道圓球在忙活什麽,不過也沒放在心上,或許潛意識裏便覺得隻要有師父和圓球在,那天塌下來都沒事,所以,到了幽州城之後,就一心撲在了打理日常上,他想將這裏打理成如同太白山上的小樓一樣的家!


    家。


    他們的家。


    先前的沒了,現在他親手再建一個!


    “崔大將軍英明神武”幽州城的大街小巷已然流傳著崔大將軍的英勇事跡,而隨著皇帝嘉獎崔家的聖旨送到了幽州城,這陣崔大將軍風便吹的更盛了,崔溫的威望更勝於遠在京城的皇帝。


    殷承祉隱隱覺得有些不妙,可還沒來得及提醒崔溫,崔家便借著皇帝嘉獎聖旨一事而大肆慶賀,流水席一擺便是十天十夜,整座幽州城都在為崔家慶賀,而錦東三州,無數的鄉紳富戶地主老爺以及想要攀附的大商賈紛紛前來祝賀,帶來了一車又一車的禮物,更讓殷承祉擔憂的是,崔家在宴席上竟提出讓眾人捐贈大量銀錢,用於軍需。


    如今蠻族打敗,邊境形勢尚好,哪怕先前損失慘重,可也有時間恢複,無需走到當眾要求眾人募捐的地步,而這種募捐,十有八九都是強迫性的,這事傳出去對崔家而言絕不是什麽好事,原本崔家這次高調慶賀便已經過了,現在又來了這事,那些忌憚崔家防著崔家的人會作何想法?還有那些被迫捐出銀錢的人


    崔家在大肆斂財!


    而大肆斂財之後又想做什麽?


    崔家是在找死嗎?!


    殷承祉不信區區一場勝戰便能讓崔溫混了頭腦,可若無崔溫準許,崔家豈敢這麽做?舅舅他到底想做什麽?!


    真要犯了朝廷嗎?


    “將這信送去閭州將軍府,快!”


    可一封一封的信送出去,回來的都隻是隻言片語。


    舅舅自有分寸,勿擔心。


    分寸?


    勿擔心?


    殷承祉真的很想不擔心,可接下來的事情卻隻能讓他更加的擔心,崔家收斂了大批銀錢,然後開始大量采購物資。


    戰備物資!


    除了武器之外,幾乎能用得上的都在采買。


    “師父,我想回閭州一趟!”


    馮殃卻是問道:“新教你的刀法練的如何?”


    “嗯?”殷承祉一愣,“師父,我”


    “自己的事情尚且沒做好,還有這個閑工夫去管別人?”馮殃冷著臉,“翅膀硬了管不了你了?”


    殷承祉怔住了,半晌之後才問道:“師父,是不是出什麽事了?”日常功課師父的確很嚴格,但從未這般嚴詞厲色,“師父,你告訴我是不是出什麽事了?舅舅要做什麽?還是我父皇要做什麽?”對了,圓球經常不在,師父說它去幹活,可圓球從來不幹活的,“師父,圓球這些日子去做什麽了?你們到底有什麽瞞著我?”


    “想知道?”馮殃沉著臉問道。


    殷承祉點頭:“是!”


    “你連崔家的門都不敢再踏入一步,憑什麽要知道人家的事情?”馮殃又道。


    殷承祉臉色微變,“師父”


    “今日不把刀法練好,便不要吃飯了。”馮殃沒讓他說下去,徑自說完之後便擺擺手讓他下去。


    殷承祉急的不行,可看著師父的臉色到底還是聽了話,“是,師父。”


    心裏有事,哪裏能練的好?


    這晚飯自然也是沒得吃的。


    大半夜的餓著肚子繼續在院子裏練著,初夏的星空璀璨奪目,映照在大刀上熠熠生輝,舅舅到底要做什麽?積蓄實力抗衡朝廷?還是朝廷要對崔家下手?還是


    “心神不寧練功小心走火入魔。”


    殷承祉沒被心神不寧攪和的走火入魔,可差點被冒出來的人弄得傷了自己,“葉晨曦!”好些日子沒鬧騰隻在她院子裏折騰栽種藥草,現在跑出來做什麽?還嫌他不夠亂?還是就是專門來落井下石的!?


    “給你送吃的。”葉晨曦抬起手裏的食盒。


    殷承祉詫異,“你會這麽好心?”


    “自然不會這麽好心了。”葉晨曦冷笑,“吃食裏麵下了毒,你敢吃嗎?”


    殷承祉氣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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