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承祉閉上了眼睛,“圓球,我真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


    “那你說啊!”圓球急的不行,“主人不都說了不管什麽大事她都擔著嗎?你這麽一個勁地要罰卻又不說讓主人怎麽想啊?!我看你就是仗著主人慣著你就無法無天了!你做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了?少吃了一頓飯還是少睡了一個時辰?!臭娃娃你能不能消停點?主人為你勞心勞力的已經很操心了,你就不能懂事點讓主人省點心嗎?!”


    殷承祉沒有再說話。


    它如何會懂?


    哪怕是自己都不懂!


    他怎麽能……怎麽能如此褻瀆師父!


    那是他的恩師啊!


    ……


    馮殃離開後便找了歐陽三,仔細問了這段時間殷承祉的情況,不是不信圓球的話,隻是再厲害的人工智能哪怕有自主意識,也都是機器,況且小破球那邏輯向來簡單,哪怕發生了什麽也未必能當回事,但歐陽三便不同,這人心思細密,若真的有什麽事情定然能察覺的到。


    阿三詳細敘述了燕王這半年在軍中的情況,“夫人,可是有什麽不妥?”


    “你覺得呢?”馮殃反問。


    阿三沉默下來。


    “有什麽想法便盡管說。”馮殃說道,“有無道理都可。”


    阿三又沉默了半晌,方才說道:“殿下似乎一直有心事,在空閑的事情時常出神發呆,偶爾又是懊惱甚至有些自我厭棄的情緒。”


    “自我厭棄?”馮殃臉色微沉。


    阿三低頭道:“或許是屬下敏感吧,不過殿下出神發呆卻是真的,應當是心裏有事,而且不是軍務上邊的事情。”


    “和皇帝有關?”馮殃問道。


    阿三搖頭,“屬下不知,但感覺不像是。”頓了頓,又道,“殿下雖對皇帝不滿,偶爾也會流露出難過,但麵對皇帝還是很理智,並未過分傷感於兄弟之間的情分,屬下覺得應當不是因為皇帝。”


    “那是為何?”馮殃並非問他,所以也沒等他回答,便又喃喃道:“難道還是因為先前的事情?”


    可那是雖然丟人,也算不上是大逆不道。


    就算給她這個師父丟人了,也用不上罪該萬死這四個字!


    “他與張華可有爭執?”


    阿三點頭,“但都是軍務上的事情,最後也都是商討出了最好的結果,唯一的一次不愉快便是因為先前嫣紅樓那件事,不過殿下也沒有為難張將軍。”


    馮殃思來想去也實在是摸不透這孩子這回到底怎麽了!若是因為要顧全大局而不能動算計他的人又或者傷心於身邊親近之人的算計,再或者看清了與皇帝到底不是一路人,都不至於他現在這副模樣!難不成因為瞞下了蠻族議和一事覺得對不住皇帝?“罷了!他愛鬧就鬧吧!”不管何事,總不會能把天給捅出一個窟窿來的,便是真捅了她補回去便是了,“你下去吧。”


    “是。”阿三也沒有多問。


    第172章 懂得


    殷承祉就真的一直跪在了那裏,跪的圓球都看不下去了,罵也罵過,打也打過,問更是問不出個什麽了,最後真拿他沒法子了,隻得去找主人求救了。


    這回它是真的完全沒有告狀的意思,“……主人主人,這娃娃是真的傻了啊……”它怎麽分析都分析不出他到底為什麽突然間這樣了!


    “他要跪就跪吧。”馮殃回道,頓了頓,又回了一句,“你盯緊些,還有,不許再罵,更不不許打!”


    圓球:“……”


    怎麽最後跟作妖的是自己似得。


    主人啊!


    “是的主人,小球一定會緊盯了,絕對不會讓他除了跪之外再胡作非為了!”保證完,最後還是沒忍住,“主人,娃娃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想知道自己撬開他的嘴。”馮殃不輕不重地說。


    圓球哪裏有這個本事啊,它要是能撬老撬了,一邊嘟囔著臭娃娃沒良心一邊趕緊回去盯人了。


    殷承祉一直跪著,跟認死理似得一直跪,跪著也就算了,還不吃不喝,雖說堂堂燕王殿下跪著是不能讓下人進來看到的,但飯菜可以送到院子外麵啊,圓球特意花了心思弄進來給他吃,可卻動都沒動。


    不吃不喝?


    這還了得?


    圓球隻得又去找主人了,然後又得到了一個他愛怎麽著就怎麽著的答複,難道主人也生氣了?可不像啊,它也沒接收到主人生氣的情緒,主人就真的不管了?


    馮殃是不管,因為一個人一兩天不吃不喝完全沒問題,更別說是一個年輕力壯的,至於殷承祉能跪多久,也無需擔心,過兩日便是崔懷大婚的日子了。


    他回來不就是為了參加婚禮的?


    圓球很快便得到了主人的提醒,雖然再跪一天也不礙事,可娃娃是自家養的啊,它著急啊,跟自己生的一樣,哎,這小沒良心的什麽時候才能懂事點?“過兩天就是崔懷的婚禮了,你再跪下去到時候是要白著一張臉去人家婚禮上丟人現眼嗎?”


    殷承祉終於有了反應了,抬頭睨了他一下,聲音雖然沙啞但還算是有精神,“小球你越來越囉嗦了。”


    “你——”圓球氣的當場就暴漲了一倍。


    殷承祉斂了斂神色,望向了屋子的前方,喃喃自語似得,“小球,師父有說什麽嗎?”


    “說讓你去死!”圓球氣的口不擇言。


    殷承祉撇了撇嘴,“師父才不會了。”


    “怎麽不會?主人不管你了!主人最討厭娃娃作妖的,尤其是無緣無故作妖的!還有恃寵而驕的!討厭死了!”


    “可我喜歡師父啊。”殷承祉垂下了頭,輕輕地輕輕的說著。


    圓球正在氣頭上,半點也沒覺察出此時此刻臭娃娃的不對勁,“喜歡又怎麽樣?主人就是討厭你了,討厭死了!主人讓我盯著你讓你自生自滅,什麽都不用管!你死定了!看你還作不作死……”


    殷承祉忽然間悲從中來,心口像是被什麽東西挖開了般,鮮血淋淋,“是該討厭的……是該討厭的……怎麽能……怎麽能這樣……”


    他怎麽能?!


    那是師父啊!


    他忽然踉蹌地站起了身來,往外走去。


    “喂!”圓球連忙追了上去,“你又要作什麽妖?我告訴你你要是再得寸進尺的話,主人一定會……”


    殷承祉什麽也沒聽到一個勁地往目的地走去,越走越快,最後甚至跑了起來了,像是一隻離弦的箭,不到目的地便不會停下來。


    呼呼呼。


    沉重急促的呼吸聲在耳邊響著,伴隨著撲通撲通的心跳聲,構成了如今他的世界裏唯一的聲音。


    明明不長的一段距離,卻像是走了很漫長的路。


    終於,終於見到了。


    “師父!”


    他卻是頓住了腳步,不敢靠近分毫。


    馮殃抬頭看著他,眉間微微皺著,神色平靜,並無不悅,見他久久不說話便那般白著臉站著,不由得又歎了口氣,“想說了?”


    殷承祉腦中像是有一道閃電閃過,哪怕應當製止的,可本能比意識更快,他搖了頭,堅定決絕的。


    不,不能說,絕對不能說!


    他邁開了腳步,一步一步地靠近她,最後,雙膝跪倒在了她的腳下,“師父……”他俯身磕頭,距離近的幾乎覺得自己渾身都籠罩住了她的氣息……“徒兒知錯了……”


    馮殃還是隻能歎氣,孩子長大了有了不能跟長輩說的事情了,身為長輩能如何?除了寬容地由著他,似乎也沒有更好的法子,“那就改了便是,改了就好了。”


    改了就好了。


    殷承祉抬頭看著她,滿心的愴然,可是,他不想改,不想改啊……他可以嗎?可以不改嗎?“師父……”


    馮殃抬手撫摸著他的頭。


    殷承祉渾身一僵,但也就是那麽一瞬間,很快便像是找回了熟悉的親昵,甚至於開始貪婪地渴求這份親昵,他看著她,問道:“師父,可以不改嗎?”


    馮殃一愣。


    “可以嗎?”他的眼眶紅了。


    馮殃忽然用力地在他的頭上拍了下,“你說呢?”


    “可以的!”殷承祉堅定道,眼中迸出了從未有過的光芒,“可以的!我可以的!”怎麽就不可以了?怎麽就不可以了?他怎麽就不可以了?他……他——心中的悲愴驟然更烈了,羞愧如同狂風暴雨來席卷而來。


    真的可以嗎?


    如此大逆不道?


    “那不就成了?還折騰什麽?”馮殃抬手又拍了幾下,“都多大了?遇上點事就折騰自己!”


    “師父……”


    “好了!”馮殃無奈地道,“既然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了,那便做就是了,何須這般折騰自己?起來!”


    殷承祉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這一站起來,便成了他俯視著她了。


    “你既然知道想要如何了,我也便不再問了,不過這事就這麽過去了,你若還鬧的話為師就真的生氣了。”馮殃耐著性子,繼續說道:“回去把自己收拾好,你回來是參加人家婚禮的,一臉喪氣的,是嫌外麵傳你們不和的閑話還不夠多嗎?”


    “好。”殷承祉低頭看著她,應道。


    馮殃抬頭又瞧了瞧這孩子,還是尋思了一下這孩子鬧了這一場到底為了什麽?阿三所說的心思又是什麽?在軍中他是說一不二,在地方哪怕有崔懷這個總督在,但也沒人敢不輕視他,蠻族雖一時半會沒能滅,但目前形勢都還算好,皇帝的心思也昭然若揭,但這兩兄弟的感情應該也沒到會為了反目而傷心欲絕的地步,“皇帝的事情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要走的路,不在一條道上了也未必就會反目成仇。”


    想來想去也就隻有這個會讓他如此了。


    殷承祉一愣,旋即便明白過來了,雖說心中更是難受,但也慶幸有這麽一個可以掩飾過去的理由,“嗯。”


    這麽一應,算是默認了。


    馮殃忽然想到了自己為他作勢這事,“因為師父為你作勢,便覺得師父不滿你對皇帝的態度,因而覺得自己錯了?”


    殷承祉又是一怔,隨即忙道:“不是!”說完,怕她不信似得,又再次肯定地道:“我知道師父都是為了我好!”


    “我並無讓你與皇帝分庭抗爭之意。”馮殃說道,“隻是既然什麽都不做都讓人忌憚,還不如先得些好處,你既願為錦東費盡心血,理應得到相應的回報,我也希望你能記住,你不是錦東的罪人,也從未欠了他們的。”


    殷承祉頷首,動容道:“我知道。”


    你所做的一切哪怕我一時不明白但知道全都是為了我!


    我知道的!


    所以我才更加的……更加的……


    真的不能嗎?!


    真的嗎?!


    “師父,徒兒這就回去收拾自己,絕不會讓師父再憂心的!”說完,便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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