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狂奔而走,很快便走出了山穀了。


    “停車!”殷承祉卻喊道。


    歐陽三以為是他們出什麽事了,急急忙忙停了馬車,可還沒來得及進去看看情況,便見一行人騎著快馬而來。


    所有人都身著黑衣。


    這也是為何他覺得方才山穀中的放箭的人不對勁的原因!


    因為那些箭手的穿著!


    若是他們的援軍,必定第一時間敢來救援,喬裝應當是在出錦東便已然做好了,自然不會有時間換裝,更不會一整天的穿著黑衣全身上下包的嚴嚴實實如此招搖!


    藏頭露尾,必定來者不善!


    沒有辦法了!


    必須突圍!


    “殿下,您先忍耐一下,我們必須……”


    “我知道他們是誰。”殷承祉已然掀開了車簾,看向前方的人。


    歐陽三一愣,“殿下知道?”


    “不是敵人。”殷承祉說道。


    那一行人很快便到了麵前了,為首的那個青年男子見了殷承祉之後,便抬手扯下了麵罩,“燕王?”


    “木家連自己的主子都認不得了?”殷承祉冷聲道。


    木安陽笑了,“殿下錯了,木家與燕王府是合作夥伴,而非主仆。”


    “錯的是木家。”殷承祉冷聲道,“本王要的不是合作夥伴。”


    木安陽皺眉。


    “不過看在木家這十幾年來也算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本王可以給你們選擇的機會!”殷承祉繼續說道。


    木安陽也笑了,“殿下,如今要選擇的應當不是木家才是。”


    “歐陽三,走!”殷承祉沒有再與他多說,下令道。


    “慢著!”木安陽隨即說道,雖說真的有些瞧不上這小子,不過木家也的確應該做出選擇,他下了馬車,單膝跪在了地上,“木家第三子木安陽,代表木家向燕王效忠!”


    “護送我們離開!”殷承祉也沒有感恩戴德,冷聲下令,木家當年既然敢冒滅族之罪與師父合作,所求的絕對不隻是錢財或者區區雄霸商界,如今,他與皇帝翻臉,而木家竟然前來救援,甚至比他們的援軍還要早,便絕不會是專門來與錦東劃清界限,或者落井下石的!


    歐陽三整個人都虛脫了,雖然沒有拒絕木安陽上來代替他駕駛馬車,但卻握著武器的手卻是從未鬆過。


    他不信木家的人!


    哪怕他們下跪效忠了!


    木安陽並不在意,驅著馬車走了大約半個時辰了之後,進了一個樹林,在樹林中早已有另一撥人等候多時。


    他們換了馬車,又換了裝束,才重新出發。


    又走了一天的路,直至入夜了,木安陽也接到了後邊伏擊的人的飛鴿傳書,確定朝廷的人暫時追不上來,剛才停下來。


    “殿下,屬下怕人請來了大夫……”


    “不必!”殷承祉卻拒絕了。


    木安陽還是沒放棄,“殿下,馮夫人……”


    “我師父很好!”殷承祉聲音更冷了,“你隻需做好該做的事情就夠了!”


    木安陽不是故意要與剛下跪效忠的主子抬杠,而是他真的擔心,燕王身上也有傷,但說話中氣十足,該做的決斷也從來沒有遲疑過,顯然是沒有大礙,可馮夫人卻一直在昏迷,為何他斷定昏迷?以她的個性若不是傷重不能行動,如何會讓燕王如此抱著?“殿下,為何馮夫人的安危,還請殿下讓大夫……”


    “本王說不必便不必!”殷承祉半點商量的餘地都沒給。


    “可是……”


    歐陽三攔住了他,“殿下先歇息吧,我們會在此處稍作歇息一個時辰,之後便會繼續上路。”說完,便將木安陽拉扯到了一旁。


    “馮夫人是不是已經……”木安陽因為心裏冒出來的猜測臉色十分的不好,燕王對馮夫人的重視是毋庸置疑的,別說重傷了,便是尋常的小傷,哪怕冒著被發現的危險也絕不會拒絕找大夫的建議的,更何況,如今大夫就在眼前!他如此決絕的拒絕,隻有一個可能,那便是斷定大夫沒用,可自己關心重視的人出事了,哪怕隻要有一線希望,都不會放棄的,除非……


    “夫人很好!”歐陽三沒等他說完便道。


    “那燕王為何……”


    “木三爺。”歐陽三又打斷了他的話,“你應該知道這世上最在乎夫人的便是殿下!若夫人真的有什麽事情,殿下絕不會不讓大夫看的!”


    木安陽自然知道,可他所見到的便是馮夫人連行動能力都失去了,如此狀況怎麽能說沒事?


    “木三爺,現在最要緊的不是這個,而是我們要盡快回到錦東!”歐陽三沒有繼續在這事上糾纏,馮夫人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殿下的求援書應當已經到了錦東了,我們要盡快和他們匯合,如此殿下才能更安全!隻是若是繼續按照既定的路線往錦東去,怕是會被姚軍追上!木三爺雖然做了安排,可這裏到底是朝廷的勢力範圍。”


    木安陽也隻得先放下這件事了,“前邊有一縣城,木家有商行在,我們可以利用商隊做掩飾,此外,會有另一波人代替我們繼續往趕路,引開朝廷追兵,至於援軍一事,還請閣下稟明殿下,求的殿下命令手書,安陽會遣人與他們聯係。”


    歐陽三頷首,“好。”說完,又道,“那大夫還是先留一下,咳咳……”他捂著胸口,咳嗽幾聲,“我傷的不輕,待我稟完殿下之後,還請為我看看。”


    “好。”木安陽點頭,“也請閣下再勸勸殿下,不管有沒有用……”


    “我會的。”歐陽三不想他說下去,隨後,便往馬車走去。


    木安陽隻得先壓下滿腹的疑竇。


    歐陽三留下大夫自然不是為了自己,他是為了燕王,雖然燕王說腹部傷口沒有傷及內髒,但到底是傷到了腹部,而且之前那軍醫也隻是做了簡單的處理,所謂簡單的處理,其實也就是往傷口上撒了點金倉藥,簡單止血而已,這一路走來,殿下雖然沒有表現出什麽不好,但到底是有傷在身,而且身上的其他傷口也該處理一下。


    隻是,當他說完了自己的建議,接下來的事情卻讓他恨不得把自己先前說過的建議給吃回去,“殿下——”


    殷承祉沒有像決絕地拒絕歐陽三的建議一樣拒絕歐陽三,而是扯開了自己的衣裳,上半身的所有傷全都袒露了出來。


    離碰上姚軍到現在不過一天的事情,就算傷的不重可也不至於好的這麽快,腹部的傷口已經結痂了,身上其他的傷甚至已經開始痂都沒了……這一幕讓他想起了當日在據點時候,燕王從奄奄一息到完好無事,也不過是短短的……


    歐陽三猛然看向昏迷中的馮殃,旋即,接收到了一記殺氣凜冽的目光,他猛然收了回來,俯下身,低頭道:“殿下,歐陽三明白!”


    不需要多說,且也無法多說,隻需要什麽都不說就是了。


    “讓木安陽閉嘴!”殷承祉慢慢地穿回了上身的衣裳,“這件事,永遠也不要提及!”


    “是!”歐陽三壓下了心裏的驚駭,應道。


    “去吧。”


    歐陽三連忙下了馬車,覺得自己現在的臉色應當很難看,可這也沒什麽,本來便傷的不輕,能撐到現在已然是他的本事了,還要什麽好臉色?至於大夫,還是讓他有多遠滾多遠才好,“這是殿下的令牌,你讓你的人拿著令牌去尋錦東的援軍。”


    “好。”木安陽接過,“那……”


    “噗——”歐陽三一口血噴了出來。


    第203章 眼見


    木安陽被他這麽一噴給嚇著了,哪裏還問什麽,趕緊將大夫喊來,本來還有些懷疑歐陽三之前說要大夫看看的話,現在不用了。


    歐陽三真的傷的很重,還能撐到現在簡直是奇跡了。


    既然是來救人的,那自然是做好一切應急的準備,原本給馮殃用但是沒用著的藥材一股腦地送進了他肚子了,這才硬生生地從閻王爺手裏搶回來了他這一條命,也因為這個,他們一行人在原本短暫停留的縣城耽擱了三日。


    這三日,足夠打亂一切計劃了。


    歐陽三醒來之後知道這些,差點又一口血噴死了過去,“木安陽,你瘋了嗎?朝廷的追兵就在後麵,別說耽擱三日,哪怕耽擱一個時辰了……”


    “閣下與其在這裏跟我動怒,不如好生歇歇,盡快恢複。”木安陽沒等他罵完便道。


    “你——”歐陽三氣極,可的確再如何動怒都沒有意義,“殿下如何了?”


    木安陽冷笑道:“殿下如何閣下不是最清楚嗎?”


    “你——”


    “馮夫人到底是怎麽回事?”木安陽又問道。


    歐陽三一怔。


    “別忘了,木家當年與錦東合作是馮夫人一手促成的,比起燕王,木家更在乎馮夫人。”木安陽繼續說道,“如今,木家為燕王拚命,卻連這麽一個簡單的問題都得不到答案嗎?”


    “那你認為夫人如何了?”歐陽三反問。


    木安陽冷笑:“我連她的麵都見不到,如何知道?我隻是知道這三日來,她的一切都是有燕王經手,包括吃喝拉撒全都是燕王伺候!你告訴我這是沒事?你們當我木安陽是傻子還是瞎子?若不是燕王看起來還不算是在發瘋,我都懷疑他抱著的那到底是馮夫人還是她的屍體!”


    “你——”


    “難道我說錯了嗎?”木安陽也是滿肚子的火氣,當日馮夫人在客棧走的那麽突然,甚至可以說是詭異,他便知道大事不好了,除了燕王殿下出了事,什麽能讓那般一個女子如此著急?她為何會出現在明州,為何不知燕王被皇帝召入京城?這些都是個迷,但是他卻很清楚她找燕王,凶多吉少,所以,便著手準備,隻是還是遲了,燕王謀逆,在皇陵刺殺皇帝,隨後逃出京城,當消息傳來,他也隻能改變去京城的計劃,轉而在回錦東的路上埋伏,幸運的是並沒有白費功夫,隻是,不管是京城的消息,還是如今他就在那人跟前,卻都沒法子知道那人的情況,連生死都無法確定,他就沒有火氣嗎?!“你告訴我,馮夫人到底如何了!”


    歐陽三咬了咬牙,“你沒問過殿下嗎?”


    “問過。”木安陽冷笑,“可答案你不也清楚了?!”


    歐陽三沉默了下來。


    木安陽又問道:“此去錦東若是順利的話也得需大半個月,我若是無法得知馮夫人的狀況,沒辦法做最妥善的安排!殿下不說我沒法子,可若是連你都不肯透露一個字,這一路上若是出了什麽差錯,誰來負責?!你嗎?還是殿下?”


    “你……”


    “殿下的狀態,就真的沒有問題嗎?”木安陽又道,“哪有一個徒弟這般照顧師父的?!他甚至親自為馮夫人更衣沐浴!”


    歐陽三臉色大變,“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什麽你心裏不也清楚!”木安陽怒道,最讓他憤怒和不可思議的便是這件事,“燕王抱著的人,真的是馮夫人?”


    歐陽三沒有回答。


    木安陽看他的臉色便知道答案了,“殷承祉——”連尊稱都扔了,“他是不是瘋了?!”


    “馮夫人重傷昏迷!”歐陽三喝道,哪怕解釋很蒼白,可總不能讓所有人都知道燕王對自己恩師……“當日她將燕王殿下救出來之後,便一直重傷昏迷,殿下是如何敬重夫人的,你也清楚,這種情況之下,殿下不肯假手於人親自照顧夫人,有何不妥?木安陽,殿下是夫人一手養大的!”


    “重傷昏迷?”木安陽依舊驚愕,“那你們為何都不讓大夫去給……”


    “因為沒用!”歐陽三喝止了他的話,“夫人……夫人她傷的太重了,昏迷之前用了家族迷藥續命,昏迷過去之前交代過我們,不得再給她用藥,隻需好生看顧著她,待她康複便會醒來!”


    木安陽也不是沒見過世麵的,自然不會輕信這樣的話。


    “否則我們怎麽會不讓大夫為夫人診治!”歐陽三喝道,理由是他瞎編的,但也未必就是假的,夫人出自隱士大族,自然有保命之法,“殿下比誰都不希望夫人出事!”


    木安陽還是覺得不可信,可也的確說不出任何反駁他的理由來,因為燕王的確比誰都不希望馮夫人出事,“可至少也讓大夫……”


    “皇帝派人抓拿殿下回京,交代不得傷及殿下性命,便是為了從殿下手中得到某種東西!”歐陽三打斷了他的話,“你覺得殿下手中有什麽東西是讓皇帝如此不惜一切都要得到的?錦東的軍權?還是殿下手中的珍寶?不,這些都不值得皇帝如此費心思!”


    “你是說……”木安陽皺起眉。


    歐陽三點頭,“他應該是衝著夫人去的!夫人從不離開錦東,甚至很少在外人麵前露麵,可她以一介女子之身將燕王撫育成人,輔助殿下平定錦東,成就了如今的一方大業,如此女子背後的隱士大族,必定有許多不為外人所知的秘寶。”他頓了頓,又道,“當日燕王府設宴,你也見過夫人,別的不說,單單是這份駐容之術,便是許多人窮盡一生都求不得的,還有,木三爺忘了當初夫人是以什麽來與木家交易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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