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纏嚐試著探出腦袋,看一眼他的手機屏幕,愣住。


    照片上的她是正常的。


    但她看自己,無論直接看身體,還是間接照鏡子,全都不正常。


    那是一個黑黢黢的怪物,就像一隻掉落進石油桶裏的耗子,爬出來後渾身沾滿石油。


    石油不會幹,從上至下一層層滾動脫落,好像夏日裏融化的冰淇淋甜筒。


    並且永遠融不幹淨。


    她抬起手,指尖會有黑色的油向下滴落。


    落在床單上,又滑回她身體裏。


    唐勵堯聽著她的描述,頭皮發麻,但還得安慰:“你別想太多,或許是‘油’剛吸收,還沒與你完全融合,過幾天自然就好了。”


    “把電話給我,我問問哥。”顧纏其實挺愛漂亮的,也知道自己特別漂亮。


    所以看那些霸道總裁小說時,她總能很好的代入女主。


    現在這種醜陋的怪物模樣她難以接受,哪怕隻有她自己可以看到。


    “用我的電話打,我哥不一定接你電話。”


    “行。”


    唐勵堯從她包包裏找出手機,遞給她。


    響一聲顧嚴就接了,語氣挺不自然:“正好電話在手邊,不小心按到……”


    顧纏:“哥,外婆和媽媽看待自己,也會這樣嗎?”


    顧嚴:“說清楚,沒頭沒尾的我怎麽知道你的意思?”


    顧纏的聲音出現明顯起伏:“我看我自己是個怪物……”


    顧嚴聽完:“大概是突然大量轉移,你的身體承受不住,還沒完全融合,過幾天應該就沒事了。”


    他的解釋和唐勵堯一模一樣,顧纏逐漸安心。


    “我就說吧。”唐勵堯安慰著她重新躺下,“你先休息休息,我讓客服送點吃的過來。”


    傀儡不需要吃飯,她卻需要。


    他剛扶著顧纏躺下,微信傳來提示音,是顧嚴:她醒了怎麽不和我說![發怒][發怒][發怒]


    唐勵堯的腰傷仍在流血,心力交瘁地回:哥,我剛為了抓邪靈自捅一刀,沒時間啊。[委屈][委屈][委屈]


    顧嚴:別學我發表情![一長串錘子]


    唐勵堯這會兒是真委屈,就這血流滿地的模樣要是在家裏,整個唐家上下都得裂開。


    叮咚。


    顧嚴又發一條信息:“油”怕火,在低溫下更活躍,你拿點冰涼的東西貼在傷口上。


    唐勵堯微微怔,忙去酒水吧拿出一瓶冰可樂,咬牙往傷口上一按。


    那酸爽,疼的他差點厥過去。


    但血的確慢慢止住了。


    唐勵堯剛想發個謝謝過去,顧嚴的信息再次跳出來:為抓邪靈自捅一刀,在下佩服,下次直接抹脖子吧,你和它同歸於盡得了。[微笑]


    唐勵堯:“……”他想問碰上這種情況到底該怎樣解決,但他有預感,顧嚴不會說。


    他也搞明白了,顧嚴就是想讓他自己摸索。


    不準他產生一點點依賴,才能早日成為一個合格的傀儡。


    *


    顧嚴其實坐不住了,走到窗邊,朝酒店的方向望過去。


    不應該啊,外婆從沒說過哪個繼承人會出現這種排斥反應。


    而且“油”不是黑色的,是乳白色的,怎麽回到小怪物身上會變成黑色?


    他越想越覺得其中有問題,但這“問題”超出他的知識範疇了。


    “簡南柯來了。”譚夢之一直在這家小旅店的牆體遊走。


    她在牆壁裏的時候,簡南柯那塊兒懷表探知不到她身上的蹀躞邪性,“他正在周圍布置,似乎知道你怕火……”


    “等他半天了。”顧嚴打斷她,挽了挽袖子,勾起一抹冷笑。


    他提著一個箱子,走出房門,大步流星的上去房頂。


    這是一家家庭旅館,天台是可以打開的。顧嚴在房頂上開啟箱子,裏麵是他刷卡采購來的二手無人機。


    顧嚴操控無人機飛去後巷子上方,用夜視儀從高空拍攝簡南柯在巷子裏的舉動。


    通過手柄上的屏幕,他看的一清二楚。


    稍微剪輯了下視頻,顧嚴打電話:“喂!我要報警,周圍有人鬼鬼祟祟,不知道想幹什麽。對,我都錄下來了,看他的舉動,我覺得應該患有精神疾病。對,請快點!”


    澳門治安是真好,簡南柯還沒布置完,就被警察帶走了。


    身為舉報人,顧嚴也嗑著瓜子一起去了警察局:“說你是傻子還不相信,非得跑來驗證一下。”


    什麽年代了,還搞從前的老一套。


    不知道與時俱進的人,注定是要挨打的。


    *


    顧纏吃不下晚飯,渾渾噩噩的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照鏡子,依然是老樣子。


    “總得緩兩天,別著急。”唐勵堯安慰她。


    至於他的腰傷隻剩下一點淺淺的痕跡了。通過這次實戰,他對自己身體的承受極限和痊愈速度,差不多產生一個初步拿捏。


    不能浪,如果所受的重傷趕不上‘油’醫治的速度,他會昏迷、還會死。


    顧纏無精打采:“走吧,去吃早餐。”


    現在剛好是酒店的早餐時間。


    “讓客服送房間來吧?”唐勵堯感覺她走不動。


    她連抬手捋頭發都十分吃力,好像身體表麵當真覆蓋著大量粘液,帶給她巨大的負擔。


    顧纏正艱難穿鞋,突然抬頭:“你是不是覺得和我這個怪物一起出門特別丟人?”


    如果不看她的眼神,唐勵堯會認為她在開玩笑。


    並不是,她是極度認真的質問。


    唐勵堯覺著莫名其妙:“你這說的哪裏話?隻有你自己可以看到,別人眼裏你是正常的,我怎麽會覺得丟人?”


    顧纏繼續低頭穿鞋子:“你的意思是如果大家都能看到,就會很丟人?”


    唐勵堯眉頭皺得很深,以往有時候也會被她噎住,但和現在完全不一樣。


    她從前噎他,或玩笑,或無心,或調皮。


    現在的感覺說不清楚,總之令他很不舒服。


    但一句“你是怎麽回事?”到了嘴邊,又咽回去。


    “你過來。”地板上的血跡都清理幹淨了,唐勵堯拉著她去翻垃圾桶,裏麵都是些沾著血的紗布。


    他委屈吧啦地說,“你瞧瞧,這些全是我的血,全是昨天為你流的。我疼的一夜沒睡,一大早,你居然還來挖苦我?”


    那一團團紅色紗布像燃燒的火焰,顧纏盯著看了會兒,恍恍惚惚地道歉:“啊,對不起,我可能是太害怕了。”


    “我能理解。”唐勵堯拚命擠出一個微笑,“走吧,我們出去吃早飯。”


    “嗯。”顧纏點點頭,跟著他走。


    剛出門立刻碰到服務員,熱情洋溢地說:“兩位貴賓早上好。”


    顧纏一下變得手足無措,轉身躲回房間,到處去找棒球帽、手套、圍巾……


    唐勵堯看的心慌,不敢上前,但又必須上前。


    他怕顧纏說:你往常不是挺愛幫我搭配?今天怎麽不說話?


    他不知道怎樣回答,於是假裝和往常一模一樣。


    坐電梯下樓,她躲在他身後。


    在酒店的自助餐廳吃飯,也選擇角落。


    她坐著不動,唐勵堯去幫她取食物。


    顧纏昨天一整天沒吃飯,饑腸轆轆,但根本沒有胃口。


    被她碰過的碗筷和食物,全都像塗了一層黑油,令人作嘔。


    看著她咬一口麵包便開始連連幹嘔,唐勵堯猜到原因,去拿了兩籠珍珠小籠包,拇指大,一口可以吞一個。


    “右邊靠窗第三桌,有個留山羊胡子的老人一直看我。”顧纏放下筷子,用腳尖從桌子下麵踢了踢唐勵堯。


    唐勵堯朝她說的位置望過去,真有個留山羊胡子的老人,帶著老式小圓眼鏡,邊吃飯邊看報紙。


    顧纏坐立不安:“你說他為什麽一直看我?是不是可以看到我現在的怪物模樣?”


    “沒吧?他在看報紙。”唐勵堯盯半天,也沒見老人往他們這桌扭過一次臉。


    顧纏執著:“有,真的有!”


    瞧見她有發作的跡象,唐勵堯直接起身走了過去,俯身和山羊胡老人講了幾句話。


    然後唐勵堯回來:“好了,他不會再看你了。”


    顧纏狐疑:“你說了什麽?”


    唐勵堯玩起她愛的梗,故作深沉地冷笑:“我警告他,我的女人隻有我可以看,不然,我會很不開心。我問他,知道什麽叫帝王一怒,流血千裏嗎?”


    顧纏又是一陣恍惚,拍拍額頭忽然就樂了,低頭繼續吃小籠包。


    唐勵堯默默鬆了口氣,還好他夠機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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