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魔族暫時收了蹀躞邪性,答應如果有需要,可以先借給譚夢之。


    她就可以像從前一樣,人躺在醫院裏,靈魂體在外活動。


    無論唐勵堯怎樣看,她好像都更喜歡當幽靈,不是很喜歡做人。


    起初他們家老爺子一聽是“譚夢之”,不想管。浪費了唐勵堯不少口舌。


    老爺子不同情譚夢之的遭遇,但一聽她受傷的經過,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一個下午全部安排好,派私人飛機過來接的。


    而沒了“油”,顧嚴選擇回自己身體裏,隨後去往白蛾子山。因為孟白在那。


    再說簡南柯一行人,也各自回家中休養,短時間內,誰也出不來了。


    顧纏依然沒醒。


    唐勵堯心裏懷疑她是不是直接沉眠了。


    在第二十天,顧纏終於醒來,眼睛剛睜開,腦子還沒清醒過來,立刻抓住他的手臂:“怎麽樣了?


    “你先緩緩。”唐勵堯讓她先順口氣,再和她講起這些事情。


    顧纏鬆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古色古香的雕花紫檀木拔步床上:“我的房間?”


    唐勵堯:“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經結繭了,就將你也帶回白蛾子山,給你外公瞧瞧。”


    顧纏也沒問他是怎樣將她從千裏之外帶回來的,開始感受身體的變化。


    好像沒有太多變化。


    她出掌,一縷白絲飛出,仍舊是一米多長,隨她指尖滑動的軌跡,在半空蜿蜒飛舞。


    沒有吃力感,不會流鼻血,但力量並未增強:“我怎麽覺得,油全部集中以後我反而變弱了?”


    “外公說正常。”唐勵堯將她的毛線衫袖子向上卷了卷。


    顧纏一看自己的手臂,知道原因了,白絲原本是在皮膚下結成網格狀,現在幾乎都鑽出了皮膚。


    她下床照鏡子:“我看上去像不像發黴了?”


    唐勵堯:“胡說,分明像一顆毛絨絨的水蜜桃。”


    顧纏對鏡揪一下自己的鼻尖,揪下來一撮白絲,白絲像雪一樣在她指尖融化,又鑽回她身體裏。


    “對了。”唐勵堯想起來,“外公聽完將軍府的變故後,認為阿洋可能還沒有死。”


    以孟白了解的將軍,在感知到阿洋沾染了不少“油”,又沒把握血祭一定成功,留著阿洋比殺他有用。


    “原本我也沒認為阿洋一定死了。”顧纏平靜地說,“如果我是將軍,我也會留著他,當成對付我的殺手鐧。”


    這也是一個她必須結繭的理由,她不結繭,將軍不會拿出殺手鐧,阿洋就會多受一天罪。


    所以她沒有梳理聽到阿洋遺言時的心情,等確認他真的死了,再梳理也不晚。


    顧纏洗漱完,走出房門。


    外麵又在下雨,唐勵堯去廚房幫她燒熱水喝,她則從後院來到前廳,見孟白躺在廊下的藤椅上,顧嚴則抱著手臂在一旁站著。


    “哥。”她喊一聲,走上前。想叫孟白“外公”,卻發現沒有勇氣。


    顧嚴當沒聽見,不理會她。


    倒是孟白轉過頭朝她微笑:“醒了?感覺如何?”


    顧纏放慢腳步,他仍穿著那件寬鬆的白毛衣,之前濺上的血跡已經不見痕跡。


    瞧上去氣色不錯,但顧纏可以感知到他身上不剩幾分生機了。如此刻的天色,暮氣沉沉,光景不多。


    顧纏沒覺得難以接受,孟白比外婆還大好幾歲,外婆都已經壽終正寢,入土一年多了。


    “你怕我?”孟白見她腳步遲疑,溫和地問,“連一聲外公也不肯喊?”


    “外公。”顧纏得到鼓勵,走去他身邊,“我已經終結了油人的詛咒,不知道您還有什麽心願未了,能做的,我都會幫您做。”


    顧嚴被刺激的頭痛:“顧纏你會不會說話?”


    她又不敢往前走了。


    孟白卻笑起來:“沒有了小纏,謝謝你。”指了指藤椅邊的木墩子。


    顧纏走過去坐下,孟白揉揉她的腦袋:“之前是我武斷了,你的確是個好孩子。”


    他真沒想到,以薛丁香這種性格,居然能將一個魔種教導的這樣單純。


    莫不是以毒攻毒了?


    顧嚴猶豫好幾次:“其實我和妹妹出生之後,外婆身上的‘油’不斷轉移,她的性格平和不少。尤其是我爸放火……”


    頓了下,“外婆可能也意識到問題,關於妹妹的教育,她時不時會下山打電話和我溝通……”


    瞧見孟白並不想聽,顧嚴不說了。


    顧嚴自認不蠢,卻真搞不懂這些愛情糾葛,甚至分辨不出外公現如今對外婆究竟是愛是恨。


    在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時,他選擇回來白蛾子山的舊居裏。


    外婆的墳墓就在附近,他卻一次也不去。


    前兩天更交代他,等他去世以後,也將他埋在這座舊居附近,但必須離外婆遠一點。


    顧嚴心道他是想和外婆合葬的吧?


    說這話隻是因為放不下麵子?


    自己到底該不該聽從?


    煩惱的一宿沒睡,顧嚴幾次三番要去問問唐勵堯,都忍住了。


    一個是之前的事情還沒翻篇,一個是堅決不給唐勵堯在內心嘲笑他的機會。


    “外公,烏龜是不是您養的?”顧纏指著小水池。


    孟白望過去,沒有否認:“怎麽了?”


    顧纏說:“外婆討厭小動物,瞧見螞蟻都恨不得踩死。但我想起來有一年天旱,水池幹了,外婆曾往池子裏倒過水,怕它死掉。”


    孟白摩挲著耳垂上的丁香花瓣耳釘:“小纏是想告訴我,你外婆一直養著我的烏龜,心裏還是很掛念我的?”


    顧纏不知道:“若不然呢?”


    孟白從藤椅起身,走入雨幕中,將那隻老烏龜從水池裏撈出來:“你可能不知道,這烏龜原本有一對。”


    是他和薛丁香的定情信物,“這隻是公的,母的被她燉了。”


    兄妹倆:“……”


    孟白將老烏龜扔回水池裏,聲音淡淡的:“她給水池灌水,是想它長命百歲,來證明誰離了誰都可以安穩的過一生。”


    不隻烏龜,她還會瘋狂尋找其他證據,來證明除了共生傀儡,沒有人會一直陪著她。


    就連他為她背叛家族,都能被她拿來當做指責他不忠的武器。


    他用了五十多年,走遍山河大川,兌現了他勢必查清油人詛咒來曆的諾言。


    現在就等著咽氣之前,在心中痛快的反駁薛丁香。


    “你瞧見沒有,我說過的一輩子,是不是連一秒都不少?”


    孟白從雨中走回來,天色暗了,他點亮頭頂的燈籠,隨後又在藤椅躺下。


    顧嚴在他左側站著,顧纏則坐在他右手邊。


    小雨淅淅,廊下光影微晃,孟白說:“小纏剛才問,我還有什麽心願未了,確實有一個。”


    兄妹倆一起看向他。


    孟白閉上眼睛:“我祈求神明,下輩子,下下輩子,生生世世,千萬別再讓我遇見你們的外婆了。”


    ……


    半個月後,孟白去世,兄妹倆和唐勵堯陪伴他走完了人生最後一程。


    辦完喪事不久,兄妹倆也要分道揚鑣了。


    因為顧纏的四肢日漸僵硬,蛾化進度凶猛,最遲一周,她就會徹底完成結繭。


    白蛾子山不安全,需要去一個合適的結繭地。


    顧嚴現在是普通人,和顧纏待在一起,保護不了她,還可能會成為負累。


    他決定出國,去照顧譚夢之。


    安排妥當以後,他們鎖了老宅的門,離開白蛾子山,再次去往春城。


    春城國際機場,顧纏坐在輪椅上,被唐勵堯推著。


    她戴了手套,穿藍色衛衣,外套一件白色毛呢鬥篷風衣。


    這鬥篷風衣是唐勵堯特別定製的,帽子非常寬大,帶上之後,整張臉隻剩下巴,又不悶。


    和她一比,隻壓低棒球帽簷的顧嚴顯得正常多了。


    “嚴哥,我都安排好了,你過去那邊閑著沒事,正好可以治一治……”唐勵堯指的是傷疤。


    顧嚴:“不要錢?”


    “咱們都是一家人,花我的錢你心疼什麽?”唐勵堯最近開竅了,發現之前真蠢,幹嘛賭氣自己賺錢?


    唐律當時對顧纏說,“你花我兒子的錢,不還是我的錢。”


    他就該懟一句,“你的錢,不也是你爸給你的?”


    富二代有什麽資格嘲諷富三代?


    “不用。”顧嚴隻是習慣低著頭,對這些疤痕並不在意,“折現吧。”


    唐勵堯本想勸他這樣不容易娶老婆,又想起譚夢之,欲言又止。


    “沒話說的話,我走了,”顧嚴毫無留戀,轉身往安檢區走。


    “哥……記不記得你還欠我一個擁抱?”顧纏舌頭僵硬,說話吃力,“上次你數落我煽情,現在咱們要分別了,能讓我抱你一下麽?”


    顧嚴停下腳步。


    機場內,隨處可見因為分別而相擁的人,擁抱再正常不過。


    上次他是覺著丟臉,這次似乎沒有理由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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