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顏如自然知道巫善水不是危言聳聽,心底一陣陣下沉,她本來就擔心這個問題,所以才會那麽緊張戒備巫善水。如果情況當真朝著那個方向惡化,後麵還會更加糟糕,別說四個已經昏迷重傷的同門,就連她自己都可能成為別人的目標。


    她之所以喂食自己的血液,並非巫善水所說的那般關心則亂,而是她的血液真的有療傷的作用,也不是突然之間發現的,而是很早以前偶然發覺到的能力,伴隨而來的就是修行一日千裏,進度神速,這才迅速脫穎而出,成為清音閣的佼佼者。


    就如同覺醒一般,其中玄妙非外人所能明白。


    之所以這麽做,也是經過慎重考慮。


    這四個同門已經重傷昏迷,不會知道是她喂了自己的血液替她們療傷,口中有血味並不會可疑,因為她們受重傷時本就吐過血。人數增多會導致關卡難度提高,但之前的異常現象已經提醒了她,清音閣的弟子能夠突然出現在她麵前,那別的門派家族呢?


    既是出於同門之情,也是想要多一份力量。


    巫善水能通過隻言片語以及眼前的線索迅速判斷出來的東西,白顏如作為親眼目睹的人,當然也能判斷的出來,能來這裏的可都是天之驕子,她智商也不差的。


    白顏如不知道巫善水是一開始就和自己分配到了同一個關卡,還是突然出現的,又或者對巫善水來說,她們才是突然出現的。


    總之,現在萬絕穀很不對勁,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巫善水從懷裏掏出一個藥瓶,“我這裏還有療傷的丹藥,白師妹吃一顆吧,接下來怕是有惡戰要打。”


    白顏如愕然,沒想到他居然會把自己的療傷丹藥給她吃。


    如果巫善水想要殺她,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完全用不著下毒,白顏如也就不矯情,她現在確實很需要,果斷接了丹藥一口吞下。


    一顆丹藥下肚,體內升起一股暖意,傷痛疲乏似乎都在被撫平。


    巫善水隨意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來,善解人意的說:“白師妹若是累了,可以休息一會兒,我會在這裏守著。”


    不知道巫善水葫蘆賣的什麽藥,白顏如嘴角抽抽,猶豫的看了看地上躺倒的四個同門。


    “她們受的傷太重,就算吃光我帶來的丹藥也無濟於事,何況接下來情況不明,丹藥需要備著一些應急,還請白師妹恕我不能給她們丹藥療傷。”巫善水說著,撿起掉地上的琵琶,仔細檢查翻看,似乎想要修複的樣子。


    感覺到白顏如投來的目光,還對她笑了笑,從容不迫,臨危不懼,看起來就很可靠。


    白顏如就像被燙了一下,連忙收回目光,盡管心底有許多不安和忐忑,還是閉上了眼睛。


    不論接下來會發生什麽,養好精神才能應對。


    巫善水雖然沒有明說,但架勢非常明白,他不會殺這四人,但也不會救,能不能挺過來就看她們自己。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她們的命運幾乎是注定了,就算巫善水不殺,她們也熬不過關卡,一樣是個死,更別說可能即將迎來的內訌混戰。


    當著巫善水的麵,白顏如實在不敢再喂血了。原本就是勉力一試,她的血又不是靈丹妙藥,身上的玄妙之處更是不敢讓任何人知道。與同門浴血奮戰才逃出生天,見她們瀕死,實在不忍心眼睜睜看著她們咽氣,也擔心其他修士。


    現在被巫善水這樣守著,哪裏還敢啊。


    她不知道巫善水有沒有察覺出什麽,或許是有的,不然反應為什麽那麽大,知道她給人喂血時的恐怖表情,她現在都不敢忘,可為何這麽大反應,為何態度突然大轉變,她就不知道了。


    白顏如心中思緒流轉,但實在是精疲力盡,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有巫善水守在身邊,不知為何竟有種詭異的可靠感,她自己也說不上為什麽,心裏很多想法,身體表現的很誠實。


    這一睡,睡得很沉,白顏如實在太累了,當她醒過來的時候,旁邊不遠處出現了四個墳包,原先躺倒在地的四個同門已經不見了。


    白顏如:“……”


    她不禁有些茫然恍惚,懷疑巫善水是不是趁著她睡覺把人幹掉了。


    巫善水把修複好的琵琶遞過去,“你試試看。”


    白顏如恍恍惚惚的接過琵琶,發現修複的很棒,弦音清脆。


    白顏如:“???”


    何止女人心是海底針,男人的心也一樣啊。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完成。


    第二十九章


    吃了療傷丹藥, 經過充分的休息,白顏如現在精神大好,就連在戰鬥中斷弦損毀的法器琵琶都被修複。


    本以為自己也已經是強弩之末, 同門重傷瀕死,自己何嚐不是窮途末路, 萬萬沒想到, 竟然會迎來這樣的轉折, 真可謂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猝不及防便打出了個峰回路轉。


    白顏如心裏很清楚,這一切都是因為巫善水, 如果對方突然翻臉,縱然自己現在已經有一戰之力,結果必然會落敗於他。


    並非她妄自菲薄, 而是事實擺在眼前。


    試煉進行到這個階段,巫善水看起來依舊遊刃有餘, 從容不迫,仿佛關卡還沒有激發出他全部的能力,在她狼狽不堪的時候, 他還有餘力, 究竟還藏著多少本事, 難以預測。雖然各家各派都是挑選了最為優秀的精英弟子送來萬絕穀試煉, 彼此之間也是有差別的。


    白顏如作為清音閣的精英弟子, 有她的過人之處,若是在擂台上遇到巫善水,未嚐不能交戰一番,勝負難料, 但現在這種境地,若與巫善水發生生死之戰,必敗。


    巫善水幫了大忙,她卻忍不住心底繁雜的思緒,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看似和諧的場麵,實則主動權完全掌握在巫善水手裏,這種滋味並不好受,誰知道巫善水的善意能夠維持多久,又是出於什麽原因才有了這番善意。把希望寄托於他人的善意隨波逐流,這是很愚蠢的行為,能夠成為天之驕子的修士,必然有著屬於自己的驕傲,不願屈於人下。


    在白顏如休息的時間裏,巫善水把自己身上清理了一遍,風塵仆仆沾染的灰塵都一掃而空,戰鬥殘留的血跡汙漬都沒了,變得幹幹淨淨,一身天極宗的門派服裝整整齊齊,經過激烈的戰鬥,竟然沒能在上麵留下多少痕跡,隻是看著稍微有點破而已,與白顏如法衣破破爛爛基本已經沒法形成有效防護,形成鮮明對比。


    要麽是巫善水的衣服防護品級更高,要麽就是因為他的實力。


    大家都是精英弟子,清音閣也不比天極宗貧窮,提供的裝備不可能差的這麽大,剩下自然就是實力的原因。


    一件寬大的法衣當頭罩住白顏如,她慌忙扒拉下來,那靚麗鮮豔的顏色,一看就是女人的衣服,還叫她感覺十分眼熟。雖然款式改了,但這種布料,沒錯了,就是清音閣弟子經常使用的料子,她身上的法衣破破爛爛了,但還是能瞧出來,與巫善水丟來的這件衣服采用的是同一種材料。


    白顏如掙大了眼睛,投去一個不可置信的眼神。


    巫善水仿佛沒有感受白顏如的三觀炸裂,依舊是軟語溫言,“白師妹的法衣過於破爛,我便為你重新縫製了一件,想來四位師妹泉下有知,也是不介意的。患難見真情,白師妹與她們浴血奮戰逃出生天,這番同門情誼,隻是貢獻了一下區區法衣而已,簡直微不足道。”


    打理幹淨後的巫善水宛若風度翩翩的貴公子,說出來的話卻那麽的狗。


    白顏如腦子當場就嗡了一下,懵逼愕然的看著他。


    下一秒,兩手抱著新縫製的法衣羞憤至極,身體都在隱隱顫抖。


    她的法衣過於破爛,幾乎是衣不蔽體,之前氣氛緊張的時候自然沒空關注這個,後來實在扛不住沉沉睡去也沒有注意到,現在被巫善水提起,白顏如羞憤難當,更何況他還專門給她縫製了一件新的法衣,感覺就更加微妙了。


    妥帖是妥帖,又是療傷丹藥,又是修複法器,還注意到她的法衣重新縫製了一件,可以說處處考慮周道,十分細心。


    但是!


    白顏如抱著手裏的新法衣,手都在顫抖。


    直接扒死人衣服,四件拚湊成一件可還行?!


    誠然師妹們已經香消玉殞,他還貼心的挖個坑埋了,沒有讓她們曝屍荒野,但埋屍體之前把衣服扒下來這種操作簡直想都想不到!


    經過奮戰大家的法衣都有破損,她的已經衣不蔽體,師妹們的也相差不多,但四件作為料子重新縫縫補補的話,確實可以做一件新的出來。師妹們已經不能前進,她還需要繼續闖關,這副樣子根本沒法見人,何況接下來還有惡戰,如果是她的話,冷靜下來仔細思考或許也會這樣做。除了最外麵的法衣,裏麵其實還有其他衣服穿著,非常時刻借用一下,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但這件事是巫善水做出來的,就讓她很崩潰了。


    而且還是在她想到之前,就理直氣壯理所當然的做了出來。


    同樣的事情,她想到這樣做,並付出行動,跟巫善水想到這樣並付出行動,是兩碼事啊。


    正常情況下,一個男人會想到去摸女人的屍嗎?同樣的,一個女人也不會想到去摸男人的屍。


    師妹們慘死,還被個男人扒了衣服……


    白顏如捧著法衣,眼睛瞪的就跟見了鬼一樣,但讓她就這麽把法衣丟了不穿,那也是不行的,她身上穿著的衣服破成這樣,再打兩下可真的就要果奔了,那種畫麵想想就沒勇氣了。


    這件法衣,正是急她之所需。


    款式與清音閣弟子的服裝不一樣,看得出縫製的很仔細,穿上去保證裹得嚴嚴實實,沒有一絲走光的可能性,四件縫製成一件嘛,料子管夠。


    兩人休息的地方靠著一塊巨大的岩石,這個位置可以擋擋風,把法衣丟給白顏如之後,巫善水便自覺的走到岩石背麵去,好讓白顏如自己換衣服。


    雖然初遇氣氛很不好,過程也有些奇怪,但總的來說,巫善水和白顏如算是暫時組隊了。


    待白顏如換上新法衣,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順便身上其他地方也打理了一下,女孩子總是愛美的,有條件就不忘記保持形象,兩人終於要離開這個地方繼續前進。


    臨走之前,白顏如惆悵失落的看了看那四個墳包,心裏很難受。


    這次試煉,清音閣損失慘重,雖然幸運的匯聚到了一起,這份幸運卻如曇花一現,最後隻剩下她一個人。


    “白師妹是在何處遇到同門的,可否帶我前去?”巫善水提了他的要求。


    “嗯,可以。”白顏如輕輕點頭。


    就算巫善水不提,她其實也想回去看看,之前情況危機沒來得及仔細確認,或許可以找出什麽有用的線索。


    她正欲帶路,卻發現巫善水紋絲不動,心裏疑惑之際,卻看到他突然靠過來,嘴巴貼著她的耳朵,熱氣吹過,帶起一陣酥麻,令敏銳的耳朵發癢。


    “白師妹,有些事情是會上癮的。隻要感受到過一次,就會牢牢記住。特別是瀕死之際,油盡燈枯之時被強行拉回的那種感覺,比任何事物都要令人印象深刻,牢牢刻入骨子裏。身體會本能的記住那種愉悅感,沉醉迷戀,就像感受到過身體被靈力充盈的輕鬆快意後,便難以忍受貶為凡人時的沉重無力,所以對修士來說,廢去修為是極為痛苦的。”


    聲音很低很低,聽在白顏如耳朵裏卻像炸雷一樣。


    心髒似乎都驟然收縮了一下,緊張到疼痛。


    巫善水說完後,目光看了一眼她的眼睛,便若無其事的與她擦身而過,似乎隻是心血來潮突然跟她說點悄悄話。


    白顏如身體僵硬,很想問他是什麽意思,可又覺得自己似乎根本不用問了。巫善水說的相當委婉,也沒有明確指出是什麽,但她就是聽明白了,也能感覺到他的諱莫如深,那一眼的對視,更是讓她突然間便福至心靈,心有靈犀了。


    他什麽都知道,但什麽都不能說。


    這叫白顏如沒由來生出一陣惶恐。


    她知道自己的體質異常時便下意識隱瞞下來,沒有自保能力,異於常人可不是好事,現在冒出個知道內情的人,卻這般小心翼翼,叫她生出不好的預感。


    可她不敢問,也不敢表現的過於異常。


    萬絕穀試煉外麵會有人通過法術觀看,她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也不知道現在是不是有人盯著這裏看,總之心裏有再多的疑問也隻能憋著,不能泄露出半分。她也知道,巫善水就是顧慮到泄露的可能性,含糊其詞,不肯捅破那一層窗紙。


    試煉者那麽多,現在未必盯著這裏看,但哪怕隻有一絲絲泄露的可能性,他也不想冒險。


    如此謹慎,叫白顏如心裏發慌。


    巫善水先走幾步,白顏如僵硬了一下很快調整過來,快步追上去,給他指路。


    關卡內沒有晝夜交替,難以辨別時間流逝,兩人隻能憑借感覺來判斷時間,準確性很難說。想要飛行的話不是不可以,隻是出於謹慎起見一般都不會這麽做,因為那麽大一個人在空中,很容易招惹來妖獸襲擊,這關卡內的妖獸可不限於地麵上跑的,天上飛的也有不少,一升空,那目標可就太顯眼了。


    除去會飛的妖獸,風暴,混亂氣流,甚至還會驟然天氣異變,打雷下雨,發生龍卷風,也是阻撓幹擾飛行的一大原因。


    闖關沒有捷徑可走,隻能一步一個腳印,老老實實的前進。


    兩人走了許久,才走到白顏如說的那個地方。


    現場一片狼藉,灰塵滾滾,滿地屍體,腥紅的血液灑的到處都是,一眼看去簡直慘烈的不像樣子。


    樂修會直接攻擊神識,可令對方頭腦混亂,眼前的屍體就有不少像是自相殘殺留下的痕跡,這不奇怪,真正引起兩人注意的,是這些妖獸身上不屬於樂修留下的傷口。


    巫善水上前仔細檢查了一下,確認這裏除了清音閣弟子以外,還有其他門派的弟子出沒。


    若說原先聽了白顏如的話,再根據寥寥無幾的線索推斷,他有三分把握的話,這下至少有五分把握。


    別看這五分,其實已經很高了。


    萬絕穀發生未知異變,疑似關卡融合,接下來不但難度會大幅度提高,還要提防來自其他門派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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