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手把折成兩段的樹枝扔到大牛懸空的腳底下,給柴火堆添柴,嚇得大牛趕緊噤聲,生怕惹怒了女魔頭放火燒死他。


    天色已經暗下來,風吹過來,樹葉摩挲發出細碎的聲響,因為樹冠的遮擋,周圍已經很暗,太陽下山後天色暗的特別快,再過一會兒樹林裏就會變得黑黝黝一片。


    “有沒有說謊,我自己會判斷,你隻用回答我的問題。把那個吃人怪物的事情給我說清楚,把你知道都說出來。”艾霜棠重新撿起一根樹枝,隨著她話音落下,樹枝的一端亮起火光,搖曳的光芒照亮了一小片地方。威脅性十足的把燒著的那一端對著大牛腳底下堆放的柴火,冷酷道:“要是敢糊弄我,就放火燒死你。”


    大牛呆若木雞,眼睛瞪得老大,滿臉驚恐,“你、你不是仙人嗎?仙人……”


    艾霜棠毫不客氣打斷他的話,鄙視道:“誰跟你說我是仙人了?你看見個人就叫仙人的嗎?別以為戴個高帽,再裝個可憐,我就會立馬被你糊弄過去。明知道村裏有吃人怪物,還看見個人就上去呼救,張嘴就是仙人仙人的叫,分明就是想騙個傻子回去!就算是過於害怕怪物,想要有人來救你們,那怪物既然知道把你們圈養起來,說不定還知道報複,嚎那麽大聲,你就不怕怪物當場來吃你?所以答案隻有一個,你個鱉孫不安好心!”


    “趁著我還有耐心,趕緊把事情都給交代了,不然我把你烤熟了,再撒上調料,給那怪物送去!”


    夜色下,搖曳的火光隻能照亮一小片地方,艾霜棠的臉上落下大片的陰影,表情看起來格外猙獰,風一陣陣的吹,仿佛鬼故事的片場。


    “也算是你以身飼魔,孝心可嘉,親自救了你那病重的老父親!”艾霜棠一字一語。


    大牛當場麵如土色,生怕自己說晚了就要被當場燒烤,驚恐無比道:“俺說俺說!俺是想把仙人騙到村裏去,但俺真沒想過讓怪物吃掉仙人!俺隻是想讓仙人對付那個怪物,好救村子!”


    艾霜棠皮笑肉不笑,“要是不慎落敗,那也是我的命對吧?怪物剛好可以吃掉一個人,你們就能多活一個月。要是把怪物打倒,那更加好。反正你們沒損失,能騙一個是一個,說不定比起凡人,怪物更喜歡修仙之人的味道。我告訴你,這種套路早用爛了。或許一開始真的是被怪物給害了,但在怪物每個月都要吃一個人的威脅下,你們村子裏的人現在是人是鬼可就不一定了。就算還有良心未泯的,那個人肯定也不會是你!”


    “別耍花招給自己開脫,我說了我耐心有限的!”


    艾霜棠一伸手,燃著火光的枝頭那一端輕輕一碰大牛腳底下堆放的柴火,灑在上麵的枯枝枯葉點燃了。


    隻是一團小火而已,卻把大牛嚇得肝膽俱裂,掙紮著尖叫道:“仙人饒命!仙人饒命!”


    一陣風吹過來,點燃的枯枝枯葉被吹滅了。


    大牛仿佛從生死邊緣撿回一條命,喘著粗氣,滿頭大汗,這下他是真的怕了,也不敢再小瞧艾霜棠,以為自己說兩句就能把她糊弄過去。看起來柔柔弱弱很好騙的小姑娘,真的會放火燒他。大牛可不想真的被活活燒死,而且還是被烤熟了,送給怪物吃掉。


    艾霜棠壘了兩個柴火堆,用的當然都是大牛砍的柴火,一個在大牛腳底下,一個在她自己旁邊,見大牛老實下來,隨手把旁邊的火堆點燃,大晚上得果然還是得有些火光才舒坦。


    在嗶啵嗶啵的柴火燃燒聲中,大牛顫顫巍巍的說出了他知道的一切。


    從那個怪物出現到現在,已經過去十年。一開始的時候在村子裏引起轟動,經過幾次三番的驚嚇之後,大家發現那怪物每個月隻出現一次,吃了一個人之後就不會再出現,直到下一個月再次出來吃人。發現逃跑沒用,還會被追上吃掉後,村民們都害怕了,決定主動祭祀,為怪物獻上活祭,這樣至少可以避免怪物在村子裏隨便亂吃人。每個月到了怪物出來吃人的時間,大家都縮在房間裏瑟瑟發抖,生怕厄運降臨到自己頭上的感覺實在太可怕。


    曾經有仙人路過此地,鏟除怪物,然而並沒用,待仙人離開之後,沒過幾年,那怪物再次出現,跑到村子裏吃人。


    大牛哆哆嗦嗦道:“連仙人都殺不死那個怪物,俺們也是沒辦法……偶爾有路過村子的人,就騙到村子裏……”


    艾霜棠若有所思,“那個仙人鏟除怪物的時候,有對你們說什麽嗎?”


    大牛小心翼翼,“俺不知道,村長可能知道。”


    艾霜棠問:“那怪物是從哪裏冒出來的知道嗎,平日都待在哪裏?既然村子決定主動送活祭,總要知道怪物會在哪裏出現。”


    大牛連連道:“知道!俺們村子裏的人都知道,那怪物平時都待在村子外麵的那個湖裏!俺可以給仙人帶路!”


    艾霜棠不置可否,換個問題,“你們村子有溺殺女嬰的習俗嗎?”


    “……有。”大牛害怕的看了看艾霜棠的臉色,很小聲的說:“村裏不想要丫頭片子的,都會扔到村外麵的那個湖裏淹死。”


    “有買女人的習俗嗎?”


    “有。”


    “要是打死了,也扔到那個湖裏?”


    “對。”


    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這種莫名出現的怪物,如果不是從其他地方跑來的,那就很大的可能性是村民自己作死搞出來的。這種套路簡直屢見不鮮,一而再證明人類愚昧的陋習之下,有多麽麵目可憎。


    溺殺女嬰和拐賣婦女,簡直是這種窮鄉僻壤的村子裏最容易出現的陋習,所以艾霜棠就順嘴問了問。


    得到肯定的答案後,對於那個怪物的來曆便有了一些思緒。


    既然以前出現過修士,將怪物鏟除了,幾年後怪物卻再次出現,要麽是當初那個修士沒能斬草除根,讓怪物撿回一條命,要麽就是另有隱情,比如說,出現了第二隻一模一樣的怪物。都有了前車之鑒,竟然還留在這個村子裏,堅定不移的每個月吃一個人,把整個村子圈養起來,這種莫名的執著真的很可疑。


    隻是想吃人的話,又不是隻有這麽一個村子。


    要麽是這個村子對那怪物有特別的意義,要麽就是怪物沒法離開。


    想要確定,必須親自去那個湖看一看。


    艾霜棠正在思索,忽然感覺有人從天而降,抬眼看去,發現竟然就是之前交談過幾句的餘霜序,剛想開口,就聽見掛在樹上的大牛發出驚天動地慘絕人寰的嚎叫。


    “仙人救命!殺人啦!!”


    見風使舵的超級迅速。


    艾霜棠果斷抄起地上一塊石頭砸過去,“閉嘴!”


    一聲悶哼,大牛昏厥過去,長長的一條掛在樹下搖搖晃晃,儼然就是一個行凶現場。


    餘霜序思緒遲滯片刻,腦子差點卡殼,要不是知道,還以為艾霜棠就是那個吃人的怪物呢,連柴火堆都準備好了。


    餘霜序:“……艾師妹,你在做什麽?為何不去村子?”


    艾霜棠:“我在收集情報。”


    餘霜序:“……”


    這收集情報的過程是不是太狂野了一些,把村民吊起來盤問?


    話語再餘霜序的喉嚨裏轉了轉,最後委婉道:“艾師妹,你先把他放下來,有話慢慢問,不要著急。”


    艾霜棠瞅了瞅餘霜序,問:“餘師兄知道那個村子有溺殺女嬰的陋習嗎?”


    餘霜序的臉色頓時微微一變,錯愕,“溺殺女嬰?”


    艾霜棠把他的表情變化看在眼裏,冷靜道:“看來餘師兄不知道。想來也是,這種事情,就算餘師兄你問了,村民一般也不會告訴你的。哦對了,他們還有買賣婦女的陋習,若是打死了,就丟到村子外麵的湖裏。不知道那個湖,現在到底堆積了多少女嬰和無辜女子的屍骨。”


    餘霜序臉色沉下來,“村長隻跟我說,那吃人的怪物住在村子外麵的那個湖裏,每個月出來一次。以前有修士來鏟除怪物,但沒過幾年怪物又再次出現。並沒有告訴我,村裏有溺殺女嬰和買來的女子若是打死了便扔到那個湖裏這種事情。”


    他眉頭深深皺起來,很是不解,“村長和村民們看起來都很純樸,深受吃人怪物的毒害……”


    艾霜棠嘴角抽了抽,“是挺純樸的,最近還流行起活祭呢。”


    餘霜序又是一陣愕然,隨即表情更加難看,“村長跟我說那怪物最喜歡吃姑娘。”


    所以遲遲沒有瞧見艾霜棠來村子裏,還以為出了什麽事情,便急忙忙出來四下尋找。


    是怪物喜歡吃,還是村民把女孩送給怪物吃,顯而易見了。


    這些消息,正常情況下根本沒有村民會主動告知,藏著掖著還來不及呢。


    餘霜序看大牛的眼神變得不善起來,看了看自己的大寶劍,到底舍不得老婆,無師自通,揀起一根柴火,鄭重道:“艾師妹,這種粗活還是讓我來吧。”


    第六十六章


    幻境外麵的大屏幕, 眾人無言以對的看著幻境裏兩人仿佛反派附身似的對吊在樹上的村民大牛嚴刑拷打。


    餘霜序手執樹枝,劍法犀利,抽的大牛嗷嗷叫, 痛哭流涕,保證他渾身上下哪哪兒都痛, 但不傷及性命, 隻是皮肉傷。


    大牛哪裏受的住, 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能說都說了, 從哪家哪戶溺殺過女嬰,到誰家的老婆是買來的, 全都吐的一幹二淨。都是住在一個村子裏的,陋習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誰還不知道誰家那點破事, 何況他們這麽幹的時候壓根就不覺得這有什麽的,從來不曾遮遮掩掩。


    歹竹難出好筍, 大家都住在一個村子裏,從小耳濡沫染,幾乎每家每戶都不幹淨。


    大牛這嘴一張, 把所有人都賣了個一幹二淨, 他自己的那點破事也都吐出來了。他娘就是被買來的, 他從小就看到他爹打他娘, 作為老x家的根, 理所當然的在適婚的年紀裏,傾家蕩產的買了一個姑娘給他當老婆。但那姑娘性格剛烈,死活不肯屈服,打了又打, 就是不願意服軟,隻要有機會就試圖反擊,最後被大牛活活打死,屍體扔在了村外的湖裏。


    那時候,大牛十三歲,也就是十年前。


    至於大牛的娘,也是十年前死了。大牛打死那個姑娘後還是氣不過,和他爹一起打他娘出氣,父子倆一通混合雙打,把人給打死了。


    這窮鄉僻壤養育出的刁民陋習,字字都是愚昧無知,句句透著殘暴冷酷,偏生大牛一點都不覺得哪裏不對,他隻是害怕餘霜序打他,順便求饒而已,並不是真的覺得自己錯了。


    不光餘霜序氣得臉色鐵青,幻境外的一幹人也是眉頭皺起。


    相比之下另一邊,各家各派的弟子們對此絲毫沒有察覺,在村長的招待下正準備休息,明天天亮了再去湖邊調查。為了收集線索,這些弟子們也問了村裏很多人,對村長更是重點盤問,沒有任何一個人發現村裏盛行的這些陋習,還紛紛感慨村子的淳樸無華。


    村長對諸位弟子們點頭哈腰卑躬屈膝,純樸的老臉寫滿了討好諂媚,充滿了底層人民艱難求生存的小心翼翼,誰能想到呢,這張臉的背後,曾經溺殺過五個女嬰。把自己的親生骨肉,像垃圾一樣丟到村外的湖裏溺死,主持村子舉行活祭,指使村民把無辜的女孩子送去湖邊給怪物吃掉,以求每個月村裏的平靜。


    畢竟村長哀悼村子不幸的眼淚是那麽悲傷啊,懇求眾位弟子是那麽的可憐卑微。


    底層人們的生存智慧,成功把各家弟子忽悠的找不到北。


    隻有艾霜棠,開局就給了卑微可憐又無助的村民一棍子,並進行了人傳人,成功讓玄劍門的餘霜序也加入她的行列。


    從大牛的口中審問出一件又一件喪心病狂的事情,從村頭到村尾,沒有一個落下的,確認他真的沒有可以吐露的東西後,餘霜序扔下手裏的柴火棍,臉色黑的簡直能滴下墨汁來。


    餘霜序抱著自己的老婆,下意識撫摸壓壓驚,作為一個單純的劍修,他實在受到了巨大的驚嚇。完全沒有想到過,底層人民的惡意竟然是如此醜陋,可憐的麵孔之下潛藏著禽獸不如的靈魂,肆無忌憚的踐踏蹂·躪比自身更弱小的存在,毫無憐憫之心。這跟他認知中的凡人完全不一樣,他從來沒有想到過,凡人竟然也可以這麽凶殘惡心,其令人發指的程度竟然可以絲毫不亞於魔修邪道。


    艾霜棠握著一根長長的樹枝,撥了撥柴火堆,“餘師兄是第幾次參加蒼靈試煉?”


    餘霜序麵色深沉,“這是我第三次參加蒼靈試煉。”


    驟然直麵弱者的惡意,把孩子給刀傻了,唯有老婆才能讓他平靜下來。


    餘霜序用力抱著自己的劍,狠狠咬牙,“這種村子不出現邪祟才奇怪,恐怕當初那個修士來驅邪的時候,村民根本沒有說實話。”


    艾霜棠隨意瞥了一眼還吊在樹上的大牛,“其實還有另一種可能,原先的那個邪祟確實被祛除了,但因為村民的陋習並沒有改變,於是就養出了第二隻邪祟。因為已經孕育出過邪祟,條件本身就成熟了,所以不需要像之前那麽久,短時間裏就誕生了第二隻。”


    餘霜序沉吟片刻,認可這個推測,“若是如此,即便我們鏟除了邪祟,過上幾年還是會有新的邪祟誕生,除非能夠糾正村子的陋習。”


    艾霜棠虛心向參加過三次蒼靈試煉的前輩請教:“我沒有進村子所以不知道,參加蒼靈試煉的弟子全都送來這村子,還是隻送來了一部分?如果全都在,意思是這裏的怪物需要我們這麽多聯手才能打敗?”


    餘霜序回答:“根據以往蒼靈試煉的經驗,參與者應該都是傳送到同一個地方,而不會分批送到不同的地區。”他停頓了一下,麵色凝重,“各家弟子都是築基期,試煉的內容應該不會超過築基期修士的能力範圍。雖說大家都在一個村子裏,可並不代表會互相合作,彼此之間存在競爭是十分常見的。怪物的實力未必強到需要我們所有人一起對付才能打倒,但肯定不好對付。”


    “若不是艾師妹一開始就發現了村子的不妥之處,我們即便去湖邊調查,打敗了盤踞村子的邪祟之後也未必會發現村子的真相。死在湖裏的女嬰和無辜女子,村長大可以聲稱都是邪祟幹的,他什麽都不知道。”


    “若是如此,我們的試煉肯定會失敗。”


    餘霜序猛然站起身,“我擔心留在村子裏的師弟們,艾師妹可要隨我一起進村子?天黑了,一個人在外不安全,何況這裏也不適合休息。”


    艾霜棠奇怪的看著餘霜序,“我幹嘛要去村子?”


    餘霜序一愣。


    艾霜棠很不解,“都知道村子有問題了,這些村民壓根不知道是人是鬼,還有怪物盤踞,幹嘛還要去那種可疑之地留宿?”


    明知道前麵是盤絲洞了,為什麽還要去盤絲洞留宿?


    外麵未必安全,至少不膈應。


    再說了,那隻是個村子而已,又不是有護山大陣保護的地方,哪裏能算得上安全。


    餘霜序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他自己也突然感到一陣迷茫。大概是下意識覺得凡人就算心思歹毒也不可能奈何得了修士,沒把村民放在眼裏?


    餘霜序一言不發,踩上飛劍離開。


    當他再次回來的時候,不但把師弟們都叫來了,還順手抓走了村長。


    看到被五花大綁嘴也被堵住隻能發出“唔唔唔”聲,滿臉驚恐的村長,艾霜棠還驚愕了一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拜師發的道侶真努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珞神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珞神月並收藏拜師發的道侶真努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