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天過後學校裏照舊能看到程彌和厲執禹他們一起。


    沒有料想中的狂風巨浪,學校論壇也平靜如一潭死水。


    那天天氣意外燥熱,暴汗如酷暑,卻仍舊沒曬蔫男生想上體育課那把熱情。去操場上課之前,一幫男生把籃球拍得滿教室震天響,叫囂一會兒球賽完虐十五班。


    十五班就是厲執禹紅毛他們那班,想必這幫人是早就約好打球,紅毛他們一下課就來跑四班打嘴戰,順便給程彌帶了奶茶。


    程彌坐窗邊,看紅毛從窗口探進半個身子把兩杯奶茶放她桌上:“厲執禹給你買的。”說完急哄哄扭頭對戰鄭弘凱去了。


    厲執禹慢一步上來,慢悠悠靠上窗口:“買多了一杯,你看找個人分了,這玩意兒太齁了我們男的不愛喝。”


    旁邊一男生正好找他搭話,厲執禹轉頭跟人閑聊談笑去了,沒再注意這邊。


    程彌也沒多問,從袋子裏拿出一杯放在孟茵桌角。


    孟茵雖然在做題,但他們說話她也不是沒聽見,看著厲執禹買的那杯奶茶放到桌上,她筆不自覺停了看向程彌。


    表情懵怔幹淨,沒露出疑惑情緒,但往桌上奶茶瞥那一眼出賣了她所想。


    八成想到那天小樹林的事了,也搞不懂程彌為什麽還和厲執禹在一起。


    程彌一眼便看出她在想什麽,吸管攪攪奶茶,唇角輕鬆帶笑:“這綠帽戴得挺好的,總不能這麽容易就把它摘了對吧?”


    孟茵一愣。


    她不知道程彌話裏含義是不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和容易相對的,便是以牙還牙。


    不歇斯底裏討男人回頭,卻也不打算大發聖心。


    程彌沒介意她聽沒聽懂,往她麵前奶茶示意一下:“沒事,人請的,喝吧。”


    十五班這節不是體育課,和四班球賽約在臨放學前,預備鈴響後教室裏人已走得差不多,鄭弘凱叫上程彌一起去操場。


    鄭弘凱路上開玩笑:“過會肯定和十五班好一陣打,幹起來程彌你別忘了你四班的啊,我知道厲執禹在那邊,你不能因為你男朋友倒戈啊。”


    程彌說:“看情況,你們要是被血虐我豈不是很丟臉。”


    “不可能好吧!誰能叼過我們班。”


    這節上體育課的班級不多,去到操場就三個班,兩班高二,一班高三。


    程彌知道高二其中一個班是幾班的,因為她又碰見了老熟人。


    “司庭衍這節居然來上體育課了誒。”


    “對啊,他平時體育課不都是在教室的嗎?”


    隨著兩個女生擦肩而過,程彌視線也正好從她們的談論對象身上收回。


    體育老師一口哨子集合,這邊高三年級拖拖拉拉站完隊,對麵布告欄前高二已經在點名了。


    “陳輝。”


    “到。”


    “劉嘉陽。”


    對方男老師嗓門洪亮整個操場。


    “李——,戚紜淼,怎麽回事呢,隔壁班是有什麽東西這麽好看?要不要我體諒體諒你,給你調到張老師那班去,是叫司庭衍是吧,我們高二年級第一,我讓你去跟司庭衍站一塊兒?”


    笑聲霎時一片,連高三這邊注意力都被引去。


    程彌還沒看過去就聽站後麵的男生問鄭弘凱:“喂鄭弘凱,那不你女神?上次搞到人手機號後有戲沒?”


    程彌突然想起上次有人調侃鄭弘凱那番話,說高二校花那小細眼隻有他喜歡。


    今天是第一次見到,男生口中的小細眼是雙丹鳳眼,媚中帶絲高傲。


    此刻被老師當眾點名女生卻又笑靨如花,驕縱張揚和少女嬌俏在她身上毫不違和共存,很漂亮的一個女生。


    後麵沒等鄭弘凱回話,另一個男生接過話:“有沒有點眼力見,沒看見戚紜淼那女的還在追那小白臉?看見沒,要不是一個班,她現在都能黏人身上去了。”


    “日,姓司那小子這麽難搞?”


    “你以為,要不然能讓校花在他這棵樹上吊死?白瞎戚紜淼那張臉,要哪個男的沒有,看上個這麽廢的,整天拿熱臉貼人冷屁股。”


    程彌清楚聽到後麵鄭弘凱冷哼一聲。


    高三這邊很快解散,高二那邊則沒逃出跑步魔爪,老師讓全班繞操場跑八百米熱身。


    人影四散,熱鬧瞬間空蕩。


    小賣部在操場旁邊,程彌進去買水,厲執禹買那奶茶太甜,膩到喉嚨發緊。


    老式冰櫃旁堆著高高一遝紙箱片,程彌推開玻璃拿了瓶礦泉水,結賬後從小賣部出來一眼便注意到在操場上走的司庭衍。


    他們班其他同學都在操場上氣喘籲籲,隻有他是例外,顯得格格不入。


    程彌沒多在意,擰著礦泉水往不遠處等她出來的那幾個男生那邊走。


    還沒走近鄭弘凱帶著鄙夷的聲音便入耳:“娘們唧唧的,連個步都跑不了。”


    不用指名道姓,單憑這一句程彌就知道他在說誰。


    另一個男生語氣一聽便知是反話:“這就過分了啊,怎麽能這麽要求人,那些女生不都說他不是娘是身體根本不能跑步,人跑個步那條小命可就沒了,這麽嬌貴能跟我們比?”


    一夥人齊齊大笑。


    鄭弘凱又說:“一心髒病,能不弱?”


    程彌腳步微頓。


    礦泉水瓶蓋嚴實還沒打開,她看向和他們隔大半個操場那頭的司庭衍。


    自從到他家,她能知道司庭衍身體不好,但沒想過是心髒病。


    “不是說是藥三分毒嗎,他司庭衍藥罐子裏泡大的,你們說以後他那方麵行不行?”


    鄭弘凱言語刻薄,譏笑道:“能活到二十就不錯了,還想玩女人?”


    啪嗒——


    塑料瓶掉地的聲音,水花四濺,那群男生也四處蹦。


    “靠。”


    “程彌你幹嘛?”


    “臥槽,還打球呢,鞋子濕了。”


    程彌手裏隻剩瓶蓋,笑是柔的:“不好意思啊,手滑了。”


    語氣聽起來不似道歉,倒像問晚上吃什麽那般尋常。


    鄭弘凱擺手:“沒事沒事,這天鞋子過會兒就幹了,多大事啊。”


    “那就好,走吧,你們不是要去籃球場?”


    ——


    厲執禹和紅毛課上一半逃了,後半節老師讓自習,老師一走他們班男生跑掉一半。


    男生一摸上球就打得熱火朝天,周圍不少人看熱鬧,裏麵一半女生是看來厲執禹的。


    中途出點小意外,紅毛打太猛腳崴了,換別人上去後瘸腿往程彌旁邊地上一坐。


    程彌調侃他:“上場前不是說你是十五班頂梁柱?這下你們班沒你了是不是懸了?”


    紅毛拿結冰的礦泉水捂腳:“那你可小看厲執禹了,他打球牛逼得要死。我十五班頂梁柱,他是什麽你知道嗎?球神,我們班的球神,鄭弘凱就沒打贏過他,有他我們班今天躺贏妥妥的,你沒看過他打球?”


    “沒啊。”


    剛說完,眼前半空忽然一道飛影掠過。


    程彌眼睜睜看著籃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又快又狠的弧線,最後——


    籃球砸上司庭衍那刻,周圍頓時一片驚呼吸氣聲,包括程彌身邊的紅毛。


    這球投出手勁不小,幾乎能聽到悶響,籃球在地上噔噔滾出好遠。


    司庭衍幹淨的校服袖子瞬間沾上灰。


    球是鄭弘凱故意砸出去的,他態度欠嗖嗖:“不好意思啊,沒看到你路過,球不小心投歪——”


    話沒說完,往他臉上招呼的是一旁厲執禹揮過去的拳頭。


    沒任何停頓,下手很重,帶著要把鄭弘凱下巴揍廢的狠勁,暴怒即使壓抑著也幾乎快飆出人牆:“你他媽眼瞎了?”


    旁邊那些男生反應很快,沒等厲執禹一腳踹上鄭弘凱下腹,立馬上前拉架。


    鄭弘凱那邊也不甘示弱:“厲執禹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紅毛隻懵那麽一瞬,當下也反應過來了,忘記腿還受著傷就想站起來,又被痛回去,朝那邊直喊:“快把厲執禹拉開,別讓他揍人,再被記一次大過真得退學滾蛋了。”


    又聽他爆粗口:“操,鄭弘凱真他媽有病!惹誰不好惹小祖宗。”


    小祖宗?


    程彌有些意外,上次程彌聽紅毛講還以為司庭衍是和厲執禹有仇,今天眼前這麽一出看來不是。


    而且是,程彌敢確定沒什麽事比別人動司庭衍更令厲執禹生氣。


    一片混亂中,她看向了即使一語不發存在感也依舊強烈的司庭衍。


    他站在幾米開外,眼神冰冷。也是奇怪,程彌直覺他不會阻止這場失控,不僅如此,可能會直接走人。


    但她似乎猜差那麽一點。


    隻見司庭衍彎身,撿起地上鄭弘凱那個限量款籃球。


    下一秒,眼也不眨地扔進了學校順牆挖鑿的臭水溝裏。


    撲咚一聲,像利刃劃扯空氣,刺耳動靜瞬間牽扯住籃球上那片混亂。


    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後,鄭弘凱瞬間發狂,嘴裏操了司庭衍祖宗十八代,就要掙開眾人過去揍人。


    司庭衍一眼都沒施舍給他,臉上甚至看不出波動,也不管他們會不會繼續打下去,走了。


    程彌忽然問了紅毛一句:“他們什麽關係?”


    “誰?”


    程彌下巴往司庭衍離去那方向抬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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