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睡前洛擎遠還跟他說話,陸知意沒有多擔心,頂多是疑惑,他心很大地重新躺了回去。身體已經不怎麽難受,隻是還有些生病後的酸軟,他打了個哈欠,抬眼看見進門的人:“回來了?”


    洛擎遠過來給人把脈:“還難受嗎?”


    “就是困。”陸知意開玩笑道,“該不會是你給我喂了什麽迷魂藥,想把我關在這兒?”


    洛擎遠臉一黑,他倒是真的想把人關起來,但喂藥這種事,他怎麽會做,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拿陸知意身體開玩笑:“再敢胡說八道,我就把你丟出去。你這些日子思慮過重,昨天又哭得昏過去,我隻能就近把你帶到這兒。”


    其實陸知意暈倒在他懷裏時,洛擎遠愣了好一會,還是葉子察覺到不對勁,喊了他一句。洛擎遠為陸知意把脈時手指都在顫抖,許久才摸清脈象。


    他心很亂,榮王府和洛府對他來說都有許多不好的回憶,他不太想回去,正好這邊的宅子已經整理好,離得也近,就讓葉子送他們來了這兒。才到這裏,陸知意就開始發熱,他火急火燎讓人去熬藥,給葉子嚇得不輕,又去洛府將如墨與如雲接了過來。


    發現洛擎遠略顯閃躲的眼神,陸知意撇撇嘴:“總覺得你是在騙我。”


    洛擎遠也不解釋,順著他的話:“那就當我是在騙你吧。”


    “你還沒說這是哪兒?”陸知意問。


    “我的宅子,母親從前買下後放在我名下。”洛擎遠道,“前些日子,我讓如墨他們將這裏收拾了,住在這邊清靜。”


    陸知意不知想到什麽,臉垮了下來:“那我以後豈不是不能隨時去找你。”


    洛擎遠挑了下眉,隻是說:“等你病好能出門,自然就會知道這是在哪兒。”


    “既然隻是風寒,怎麽就不能出門了?”


    洛擎遠臉色很明顯不對:“重點不是風寒,你吃了什麽東西?”


    想到前些日子晏帝讓他吃的丹藥,陸知意飛快眨了幾下眼睛:“沒有。”


    “還想騙我?”洛擎遠眼睛眯了下,“或者我提醒你,皇上讓你吃了什麽?”


    “我不信他,就隻吃了一粒。”陸知意自知躲不過去,老實將剩下的一枚丹藥交了出去。


    洛擎遠嗅了嗅,雖然不是陸知意前世吃的那種藥,但味道已經很接近,於是他臉色更差了。


    晏帝年紀越大越信任他養的道士,那些人隔些時日就會送些丹藥過來,陸知意偷偷讓人驗過,都是無功無過的補藥。


    前些日子,有人神神秘秘送來一瓶藥,誇得天花亂墜,又是激發內力,又是強身健體,就差沒說可以返老還童。


    晏帝笑著將藥瓶遞給陸知意,意思是讓陸知意試藥。在晏帝注視下,他吞下了那顆丹藥,還藏了一顆在手心。才吃下後不久,陸知意就明顯開始難受,渾身骨頭都疼得厲害。


    晏帝嚇得也不敢吃,還懲戒了那群道士。


    “是藥三分毒,更何況是那些不明功效的東西。”洛擎遠氣道,“你也是什麽都敢吃。”


    其實陸知意完全可以借口拒絕,試藥哪裏需要他,但他最終好奇心作祟,想試一試。


    “下次不敢了。”雖然那天之後的幾日,陸知意覺得精神非常好,做事時事半功倍,但藥效過去之後,他清晰感覺到身體裏的生氣在被抽走。


    “我請師父過來幫你看了。”洛擎遠道,“他氣壞了,還給你留下一大堆藥膳方子。”


    陸知意苦著臉:“我肯定聽話,好好養病。但吳伯的事還沒結束,事關榮王府,我不能不管。”


    “說了我會解決,你安心待在家。”洛擎遠態度十分堅決,除非不得已,否則他不希望陸知意再沾上人命。


    吳伯的口供已經呈到禦前,另外還有兩份分別送到了陸恪行與榮王那兒。


    陸恪行當夜避開人來了洛擎遠這兒,剛到就看見弟弟和洛擎遠撒嬌明天要吃辣,說自己喝一肚子湯快要瘋了,然後被洛擎遠毫不留情否決。


    陸恪行想到陸知意瞞他的那些事,臉色也不好看。陸知意躲在洛擎遠身後:“別問我,我不說,擎遠哥都答應先不問。”


    關於十二歲那年更多的真相,陸知意一直不願意說,他現在這幅病懨懨的樣子,洛擎遠也不忍心追問。


    書房,洛擎遠將手上的東西遞給陸恪行。這些日子,他查出了一些東西,裴家與邊境草原部族的聯係,至少從十幾年前就已經開始。


    “這……裴家怎麽敢?”


    “這些年,草原部族不斷發展壯大,遲早要跟我們打起來。”洛擎遠想起前世的事情,握緊了拳頭,“他們私下必定達成不少協議,裴家的條件想必是扶陸恒繼位。就算陸恒不行,他們也還有其他倚仗。”


    “現在朝中……”陸恪行歎了口氣,大晏重文輕武,朝中能出征領兵的將領並不多。


    “放寬心,會有合適的人選出現。”洛擎遠道。


    “你?”


    洛擎遠笑了一下:“不然呢?”


    麵前的人雖然坐在輪椅上,但戾氣很重,似乎帶著邊關金戈鐵馬的肅殺氣息,讓人不敢輕視。陸恪行覺得洛擎遠變了,身上原先那層殼子被打碎,露出個性中真實的那一麵。


    “我信你。”陸恪行拍了拍洛擎遠的肩,“早點將腿治好。”


    洛擎遠笑道:“坐輪椅也沒什麽不好。”


    其實現在可以勉強站立,但他前世早就習慣了輪椅,解毒之後反而不再著急治療。


    陸知意老老實實躺了一天後,實在受不了,開始用幽怨的目光注視著洛擎遠,然後那人理都不理,平靜地喝茶看書、跟自己下棋。


    洛擎遠看到坐不住的陸知意:“想去見焦姣?”


    “是……吧。”實話實說,陸知意基本上已經忘記還有這個人。


    “告訴你一件很不幸的事情,你未來王妃離家出走了,準確來說,是和情郎私奔了。”洛擎遠的語氣完全聽不出遺憾。


    “她還真走了。”陸知意驚詫道,他非常不滿洛擎遠的描述,“什麽未來王妃,我們不過見了兩麵,別壞了人家小姑娘,還有我的名聲。”


    “你早就知道?”


    陸知意道:“我還知道那位是焦姣的心上人。”


    “哦?”洛擎遠被激起興趣。


    “你隻查到焦大人是好官,卻沒查到他不算是好人。”陸知意道,“那位賀秀才與焦姣青梅竹馬,自小定下婚約,他爹是焦大人的同窗好友。隻是焦大人官越做越大,賀家卻逐漸失勢,後來更是遭匪災,隻剩下賀秀才一人。焦大人看不上他,就想讓婚約作廢。”


    “你知道的還挺清楚。”


    “我也特意查過,賀秀才對焦姣情根深種,沒說謊話。”陸知意心道,能挨過暗衛司的審問,如果真是撒謊那也沒辦法了。


    “你對她還不錯。”洛擎遠道,“不過現在這樣,難免會有人傳閑話。”


    “我又不喜歡焦姣,管她心上人是誰呢?”陸知意道,“小姑娘陷入情愛之後傻乎乎的,既然有緣相識,我總要幫她看看值不值。”


    陸知意裝大人的語氣有些好笑,洛擎遠眼角抽了抽:“焦姣比你大了兩三歲,你叫人家小姑娘。”


    洛擎遠前世沒見過焦姣,他隻知道刑部尚書的女兒遠嫁他鄉,倒是有好事的人閑聊時說起他女兒其實是跟人走了,但日子過得不錯。


    他沒再繼續想,這些人都與他無關。


    “其實我幫焦姣也有私心。”陸知意道,“幫了一對有情人,積些功德,說不定月老也會成全我和心上人。”


    “月老可不會管你這些閑事。”


    “那擎遠哥,你管嗎?”陸知意看著洛擎遠,眼中情意不加掩飾。


    作者有話說:


    修改文檔時出了點問題,耽誤了很久,明天爭取白天更新。


    然後,今天整理存稿和大綱,發現存稿都是車,非常離譜!


    第28章


    洛擎遠一怔,但很快回神:“我更管不了。”


    “那也沒辦法,我已經打算賴著你。”陸知意一把抱住洛擎遠的胳膊,頭搭在他肩膀上,姿勢略顯怪異。


    洛擎遠用力抽出手臂,把人推遠了點,然後立馬又被人抱住,對於如何運用自己的美貌,陸知意無師自通。一旦他擺出可憐兮兮的神情,讓看見的人連句重話都舍不得說。更何況,如今的陸知意未經曆前世那些事情,模樣比那時還要好很多。


    洛擎遠歎了口氣,打不得也罵不得,他拿這小無賴毫無辦法。最後還是屬下求見,他才得以脫身。夜裏,等洛擎遠回房間,床上有個鼓鼓的小包,某個小無賴正瞪著大眼睛看他:“陸知意,你怎麽在這兒?”


    “我一個人睡不著,害怕。”陸知意兩隻手抓住被子,遮住了半張臉,眼睛因為映著燭火微微發亮,“一閉上眼就在做噩夢,擎遠哥,以前我害怕你都會陪我睡。”


    這熟練的耍無賴語氣,洛擎遠想起從前,他早就不知道被這小騙子唬了多少次。


    “等你睡著我再走。”洛擎遠輕聲道。


    陸知意往被窩裏縮了縮:“不行,你不在這裏,我還是會害怕,被噩夢驚醒。”


    “膽子這樣小,你以後娶了娘子怎麽辦?”洛擎遠說著說著心裏忽然有點不舒服,到底還是躺在了床上。


    床很大,他們兩人中間還隔著許多距離,陸知意見好就收,老老實實不再折騰,隻在聽到洛擎遠這句話後,他低聲咕噥一句:“那我嫁給你不就好了。”


    “你說什麽?”洛擎遠沒聽清。


    陸知意閉著眼說:“我睡著了,不準趁我睡著偷跑,不然明晚就抱著你睡。”


    “得寸進尺,明日就將你送回榮王府。”洛擎遠道。


    “睡著了,聽不見。”


    接下來,這樣幼稚的對話又重複了好幾遍,洛擎遠無奈地笑,他多活了這麽些年,怎麽還跟陸知意這個小孩一樣。


    其實對於同床共枕,洛擎遠沒有什麽感覺,畢竟前世,他們這樣過了十多年,他早已習慣。身邊那道呼吸聲逐漸變得平穩,洛擎遠卻睡不著了。


    陸知意睡覺很老實,總是習慣蜷縮成一團,隻占用床上很小的地方。果然,沒過一會,旁邊傳出翻身聲,借著月光,他看見陸知意側對著他,臉掩在被子裏。


    不知過了多久,洛擎遠才入睡,他久違地夢見了前世,又是成婚那日。


    他眼前是一片黑暗,手腳都動彈不得,耳邊隱約有泣音,這聲音非常熟悉,但他卻想不起來。許久之後,他聽見很輕很輕的一句話:“洛哥哥。”


    這個聲音是,陸知意。


    眼前的視線終於恢複,洛擎遠發現自己站在院子裏,院子空蕩蕩的。下人們仿佛消失了,隻有葉子來過一次,經過他時仍舊目不斜視,顯然根本看不見他。


    這時,臥房門從裏麵被打開,洛擎遠心跳陡然加快,手掌有木木的鈍痛感,不像是在做夢。隨後,他看見陸知意一瘸一拐走出來,眼睛紅腫,滿臉疲倦,翻牆時差一點跌下來。


    洛擎遠跟在他後麵翻過院牆,他以前沒發覺這條巷子那樣長,陸知意孤零零一人,走得很慢,頭也不回地回了王府。


    夢中的洛擎遠想要張口喊住陸知意,或者把人叫回來,但是他什麽也做不了。


    他抬腳想要追上去,麵前的路突然斷裂,將他與陸知意隔開。洛擎遠從夢中驚醒,他側過臉,陸知意睡得很沉,嘴角微微翹起,似乎做了美夢,不像夢中他看到的那樣,陰鬱瘦弱又沒有生機。


    他握著拳,抵著額頭輕輕砸了兩下,一時間有些迷茫。


    洛擎遠沒將人送回王府,隻是借口公事繁忙,在禁軍營住了一段時間,氣得陸知意每天罵人,還要寫成信讓葉子送過去。


    等陸知意終於被允許出門時,他也知道了吳伯那件事的後續。裴太傅那隻老狐狸,尾巴比想象中藏得還要嚴實。這件事查到戶部尚書那裏時,線索徹底斷了。


    陸知意十分不開心,使性子對陸恪行道:“這麽討厭,不如直接殺了吧。”


    “你說的容易……”陸恪行清了兩下嗓子,讓陸知意看身後。


    陸知意轉過身,發現洛擎遠正似笑非笑看著他,他討好地笑了笑:“我開玩笑呢,擎遠哥,你別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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