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什麽也沒做,但自己都被自己感動了。


    現在的陸執就像是高山上開放的玉色雪蓮,在風中搖搖欲墜,好像飽經摧殘,可若是有人真的試圖接近,就會發現周遭變成血色地獄,而所謂的病弱美男其實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人,不會比碾死一隻螞蟻費勁多少。


    什麽病弱嬌花,我呸,分明是一條藏起了信子的毒蛇。


    寧窈還是奇怪,陸執怎麽就這麽乖,三番兩次任由自己被人帶來。聯想到他昨晚的詭異狀態,寧窈更肯定了昨晚的猜想。


    大魔頭狀態不對。


    他今晚還算正常,皮膚幹幹淨淨,沒那些可怕的血線,寧窈拿不準,她動作放慢,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觀察。都快要臉貼臉,鼻尖對鼻尖了,她都沒感覺到他有什麽異常。


    身上倒是挺香的,像噴了類似xx雪鬆、無人區xx這類高冷香水,自帶逼king氣質。


    嗯,魔尊的牌麵是要有的。


    陸執就在這時睜開眼,眼裏充血,一片肅殺,他說,“滾開,不要離我這麽近。”


    寧窈抖了抖,感覺自己是又觸黴頭了,她聽話地嗖一聲退到另一邊貼著牆,心中腹誹,媽的,這裏可是她房間,還讓她滾,他不要來不就好了?


    要不是她饞他的靈水,真想把他打包送給黃婷玉。


    床上兩人各占一邊,中間分出一條能睡下兩人的楚河漢界。寧窈一開始保持警惕,不敢睡,一會兒後她扛不住慢慢困了,剛閉上眼睛,又聽見他冷冷開口:“過來。”


    寧窈隻好乖巧地蹭過去。


    “想殺我?”陸執懶洋洋地半闔著眼皮。


    寧窈搖頭:“不想。”


    “為什麽?”


    “殺不了,也不想殺,”寧窈說,“說好了你要給我當花匠的。”


    希望你有自知之明能聽懂暗示早點給我澆水,不要逼我撒嬌求你!


    他頓了片刻,似是在斟酌她話裏的真假,然後才問:“那你剛才盯著我做什麽?”


    寧窈不假思索:“你好看我才盯著你看的。”


    陸執冷哼一聲:“庸俗。”


    這個女人雖然又慫又廢,還時常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舉動,在他麵前倒還算老實。她說不想殺他這也是真,陸執從沒感覺到她又分毫惡意。


    說完他又閉上眼,不再搭理寧窈,她卻感覺他似乎心情不錯,又不太確定地問:“你生氣了嗎?那我以後不看了。”


    陸執薄涼的聲線帶著些許疑惑:“你說的是實話,我為什麽要生氣?”


    寧窈是真服了這祖宗的邏輯了,他倒是怪自戀的,說他好看,他也不假客氣一下,看他他不高興,不看他也不高興。


    得,她是寶哥哥,他是陸黛玉。


    “其實你可以把十五打暈的,他發現不了。”寧窈忍不住還是說了。


    “如果可以,我會直接殺了他。”陸執說。


    意思就是他現在不可以?寧窈心中咯噔一下,她居然猜對了……


    寧窈仔細觀察陸執,看他臉色是正常的蒼白,靈壓也還穩定,腦子裏的殺氣警報係統也沒響,於是她大膽地問:“你是哪裏不舒服嗎?”


    他下頜輕點一下,算是默認了。


    好奇怪,這大魔頭也有不舒服的時候。她想了想,覺得也正常,陸執一天到晚把自己關起來練邪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曬太陽不運動,就跟閨閣嬌小姐似的,能不生病嗎?


    東西不吃水也不喝,雖說他是辟穀了不需要這些,可寧窈總覺得,人畢竟還不是仙,活得沒一點人氣哪裏像個人。


    再看她,每天不是在進食,就是在逛街,晚上睡睡美容覺,心情愉快,就連原身自帶的心痛病都不怎麽犯。


    寧窈問:“你昨天也不舒服嗎?”


    他嗯了一聲。


    房間裏安靜得能聽到外頭樹葉的颯颯聲,寧窈思索了片刻,猶豫著伸出手遞到陸執嘴邊:“你咬吧,但別吸太多血,我血不厚的,你知道的。”


    陸執聞言睜開眼,眸色一沉,“什麽意思?”


    他說話的時候氣息撲到她手臂上,好癢,寧窈不太舒服還是忍著沒挪開,她想過了,與其像昨天那樣被他撲上來咬脖子,還不如主動點給他咬手,脖子上可有大動脈!


    寧窈說:“你昨天不是咬我吸血,之後就舒服了嗎? ”


    陸執打量著她,目光帶著懷疑,可寧窈的表情明明是害怕的,緊張得瞳孔都微微放大,手也在抖,卻沒有退縮的意思。


    他別開視線,低聲咳了幾下,說:“我身體裏有一種血魔咒,每次發作,全身靈脈都會被血魔蟲咬噬,這種血魔蟲會壓製住神府內的靈力,如果要動用法力,隻能借用它們的力量。”


    它們的力量……難道是指邪魔之術?


    仙術和邪魔之術區別很大,靈脈運轉方式不同,造成的後果也不同。陸執在黑化之後,就是動用了魔域禁術,那是一種毀天滅地的邪惡力量。


    書裏提過,修士過多的使用邪術雖然是走捷徑,但也是自毀修為,次數多了會失去神智,如同一座行屍走肉,最後靈脈會承載不住爆體而亡。


    難道之前好幾次撞到他修煉,那不是在修邪術。


    而是他在克製血魔咒?


    寧窈睜大了眼睛:“那每次發作會很痛嗎?”


    陸執淡漠一笑:“痛不痛的無所謂,我習慣了,不過在你身邊,你的靈壓剛好能克製血魔咒,所以……你對我用處很大。”


    寧窈:“……”


    謎底解開了,這才是為什麽不殺她的原因啊?難怪他賴著不走,被十五挾持也乖乖的來,敢情是拿她當工具人了。


    更奇怪的是,他居然會主動跟她說這些。


    就像是綁匪主動給她看了臉,好像是隨時準備撕她票。


    “為我效勞,你好像不太滿意。”陸執斜睨著她。


    “我不敢,我沒有,我感到非常榮幸。”寧窈皮笑肉不笑。


    她胳膊都舉酸了,您倒是咬不咬啊?


    陸執麵無表情地說:“你安靜待在我身邊就夠了,不用做無謂的事,至於昨天……我隻是好奇想試一下,你的血並沒有特殊用處,也不好喝。”


    傷害很大,侮辱性也極強。


    寧窈惡向膽邊生,伸著手臂直接懟到陸執嘴上,發怒吧,反正都攤牌了,他需要她這個工具人,工具人也是有脾氣的。


    讓她閉嘴,還是大魔頭先閉嘴吧。


    出乎他的意料,寧窈這人的確瘋,膽敢這麽挑釁他。既然如此,陸執也就不客氣,一口咬住嘴上那塊軟肉。


    寧窈驚地低呼一聲,他不是剛嘲諷了她的血沒用而且不好喝嗎!她委屈地說:“疼……”


    “疼個鬼,我還沒咬。”


    寧窈愣了下,好像是,真的不疼,他隻是含著那塊肉,牙齒停在上麵,沒真正咬下去。


    於是她等啊等啊,等得都困了,陸執還是沒咬,可他也不放開,就保持這個姿勢睡覺。


    她可睡不著,滿腦子都在想怎麽把手抽回來,可她每動一下,陸執就會用力,這樣反而害她自己受疼。


    隻好乖乖不動。


    可又擔心陸執這樣張著嘴睡覺的姿勢會流口水,結果大半夜過去,他也沒流口水,是寧窈自己多心了。


    也是,魔尊大人,大反派,怎麽可能流口水這麽掉價?


    畢竟紙片人都是完美的。


    寧窈漸漸睡著。


    她做夢也夢見被小陸執喝光的靈水,心痛得不行,小聲說著夢話:“靈水……還給我……”


    陸執睡眠淺,一下子醒過來。


    他本就不需要睡眠,所謂睡著也隻是閉著眼放鬆神識,周遭發生什麽都了如指掌。


    隻要他想,他的神識可以無限向外探知,他能聽到玄明門的幾個人在城裏尋找魔祟蹤跡,離他最近的寧窈更是不必說。


    寧窈清醒的時候不老實,睡著了也不消停。她不打呼,可嘴裏老愛碎碎念,就光陸執聽清楚的,就包括但不限於“乳酪花生酥”、“水晶芙蓉雞”……


    還有些他聽不懂的,什麽“肯德基”、“北京烤鴨”、“小龍蝦”……


    陸執放開神識進入寧窈的夢裏,就看見寧窈坐在一張桌前,桌上有個造型古怪的八卦鍋,分左右兩邊,一邊是滾辣辣的紅油,一邊是白色骨湯,她身旁坐著個娃娃臉小家夥。


    寧窈自己吃得美滋滋,可一片肉也不給小家夥,還對他做鬼臉:“臭弟弟,你想吃嗎?”


    小陸執哭花了臉,很沒骨氣地說:“姐姐!求你給我吃肉肉!”


    “好啊,想吃肉,就把臉送來給姐姐捏。”


    在夢裏一切都是寧窈做主,於是她想象中的小陸執跟個軟骨頭一樣把臉送到她麵前,寧窈哈哈大笑。


    一邊吃肉,一邊捏臉,得意極了。


    陸執從她的夢裏退出來,沉著臉,一把將寧窈推醒。


    她一臉懵,露出熟悉的委屈表情,還來不及開口說話,陸執兩手伸過來,在她臉上掐住,鬆開,掐住,來回數次……


    等到他終於玩累了,又把冷冰冰的手貼在她臉上取暖。


    寧窈:深井冰,他趕緊黑化毀滅世界吧!


    ……


    翌日早晨,小七慌張地闖進寧窈房間將她叫醒,那時候寧窈還在睡夢中,夢到被大魔頭的一雙手反複蹂躪……


    “殿下不好啦!十五被他們給抓起來了!”


    寧窈揉著眼睛坐起來:“誰被抓?被誰抓?”


    小七看起來快急哭了:“十五!他被抓了,就是昨天那個黃小姐,您快去救救他……”


    “憑什麽抓他?”寧窈怒道,


    “他們說十五是魔祟,這幾天就是他在害人,要把他當眾活活燒死!”


    清水街雲來客棧大門口人群聚集,形成一個包圍圈。


    那些都是蜀羅鎮的平民,他們手裏拿著好些爛菜葉臭雞蛋,還有撿來的碎石頭,毫不留情地砸向籠子裏的魔祟,紛紛破口大罵。


    “殺了它!”


    “燒死它!給我枉死的女兒報仇!”


    “醜八怪!殺了那麽多人,我們不能讓它死得那麽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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