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卻顧不得這許多,癡癡地凝視著他的身影。


    那冷劍在他手中如遊龍般靈動,或刺或挑,身姿翩連,每一招都帶著無可匹敵的劍意。


    招招必殺,卻又那麽優美,仿佛連殺人都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畫卷。


    她看得如癡如醉,心下的渴慕更盛,強烈到幾乎要發狂。


    直到那抹冰冷劍光直刺向她,帶著避無可比的威勢。


    她心中大為驚駭,下意識要躲閃開,然而卻被威壓製得動彈不得,冷光劈開,晃得她眼瞎,直覺臉頰刺痛,同時全身靈力都被吸走。


    會死……她會死在這裏!


    他實在太無情,毫無憐惜。


    她艱難地睜開眼,恍惚看見男人朝她緩緩走來,那抹血色眼眸如地獄走來的絕美修羅。


    充滿殺戮。


    她癡迷地望著他,渾身因為本能恐懼而瑟瑟發抖,才發現,他眼中根本沒有一絲作為人的情感。


    那種近乎蒼白的冷酷,和不近人情的冰冷,根本不帶一絲生氣。


    他看人的眼神幽冷空茫,仿佛看著一個死物。


    她這才確信,關於他那個可怕的傳聞都是真的。


    一個連殺戮全族的人,他早已不算是人。


    本來以為自己要死在那晚,幸而青元道君及時趕來。


    男人的氣息粘膩,蛇一般卷上來,搭在她肩頭:“他也真命大,好不容易封印住,又卷土重來,”他卷起她一縷長發,“這次不是我們死,就是他亡。”


    她冷哼一聲:“不知他修為恢複到幾成,能不能敵過我的陣法。”


    “放心,你不行,還有我呢。”


    “少廢話,有本事的,就下去殺了那小賤人,我才看得起你。”女人怨毒地盯著寧窈。


    她席地而坐,隨意地盤著腿,吃得滿嘴噴香,好不快活。


    方才陵山君在她麵前,是那樣縱容溫和,就連威壓都收斂住,生怕傷了她。


    畢竟這隻是個金丹期廢物。


    這樣的弱者,竟能憑一張臉贏得他的垂憐……


    她恨不得生啖其肉,生飲其血,再撕破那張矯揉造作的臉!


    男人從黑暗中露出臉,蒼白如紙,勉強稱得上清秀。


    他右手搭在女人肩上,卻是森森白骨,原來他整個袖管都是空的。


    “放心,她交給我。”他低聲發笑,那張臉忽然血肉模糊,仿佛被某種力量從皮下蛀空,隻剩一張皺巴巴的皮貼在麵骨上。


    他說:“你去找他吧,記住,如果敗了,就不要活著回來。”


    ……


    寧窈吃飽了,打了個嗝,戀戀不舍地放下鵝翅膀。


    “要是做成鹵味定是一絕,”她笑眯眯同傀儡人說,“你會不會做鹵鵝翅?”


    傀儡人雖然非人,缺乏常人感情,卻有心性和判斷力,他知曉這姑娘對主人來說有多重要。


    若是能讓姑娘高興,主人以後也會少罵他寫。


    傀儡人忙不迭點頭,“會的會的!青元道君愛吃鹵鵝,我珍藏了一鍋老鹵水,這就鹵給姑娘吃!”


    他屁顛屁顛奔向池邊。


    “等會兒,”寧窈忽然想到什麽,她躺下來,揉了揉快撐壞的肚皮,“你家主人的事你知道多少?”


    傀儡人老實回答:“主人嫌棄我修為低,很少召我出來,我知道得最少。”


    他學人做出傷心表情,拔掉兩根睫毛逼出眼淚,驚悚效果滿分。


    寧窈:“……好了別傷心,接受現實吧。”


    傀儡人:“……”


    寧窈問:“那你知道他怎麽會拜青元道君為師?道君他,對你主人好嗎?”


    不知為何,她很在意他說的殺人武器。


    而她肯定,陸執隱瞞了什麽不想告訴她。


    他狀若平淡的語氣中,甚至在逃避和恐懼。


    傀儡人:“主人八歲就被青元道君領到山上了,好不好我不曉得,但主人是道君唯一的弟子……哦對了,聽說主人是殺了好多人,犯了禁忌,道君才……”


    他突然渾身劇烈一抖!


    死魚眼翻白,表情可怖,大紅唇上下顫抖,像是觸動了什麽可怕的禁忌。


    “我,我不能說,不能說。”


    寧窈被他嚇了一跳。


    她坐起來,猶豫要不要追問,忽然聽見一陣歌聲。


    這聲音忽近忽遠,悠揚神秘,仿佛九天之上引人入勝的仙曲,忽而低幽頹靡,如有惡魔附在耳邊低語,令人情不自禁心向往之,如墜酣甜的夢境。


    “噓——你聽見了嗎?”寧窈站起來,茫然四顧,試圖尋找聲音的源頭。


    傀儡人:“好像是個男人在唱歌。”


    寧窈愣住,不止如此,聽起來還有幾分像陸執。


    好像真是他。


    音色清冷,悅耳又低沉,的確是像。


    隻是大魔頭怎會唱出如此靡靡之音?


    寧窈循著聲音望去,是那潭湖水的方向,湖中不知何時升起嫋嫋白霧,仙氣縈繞。


    方才在湖中的群鵝都不見了,隻隱約看見一個人影浸在湖中。


    寧窈朝他走近幾步,待看清他麵容後,她幾乎嚇了一跳。


    “陸執?”她不太確定地自言自語。


    傀儡人也看見了,他撓撓頭,傻裏傻氣地說:“看不清啊,是個公子,但不像是主人。”


    寧窈搖搖頭:“你是不是近視啊,那明明是他。”


    傀儡人啞口無言。


    他看到的隻有一團霧氣,和一個五官平平的男人,和主人沒有一點關係。


    寧窈的模樣卻似是篤定極了。


    她拖著步子慢慢朝湖邊走去,邊走邊確認,可越走近,陸執那張臉就越發清晰。


    傀儡人記得主人的命令,雖然感覺不到第三人的靈力,但它直覺有危險。


    “姑娘你別去,那不是主人!你不可以走出玲瓏圈的!”


    情急之下他隻得抓住寧窈,卻被她一把甩開。


    寧窈睜大眼睛,琉璃一般透徹的眼眸露出幾分疑惑,更有一絲偏執,她很肯定,“那就是陸執!是你主人!你不要攔我!”


    傀儡人急得撓頭。


    他修為是元嬰巔峰境,足以強行製住寧窈,可他怕得罪了自家主人的心尖肉,回頭被大卸八塊當木柴燒了。


    還好。


    那湖裏的多半是個小妖,不過是裝成主人的樣子騙人,湖水也在玲瓏圈的範圍之內。


    即便寧窈過去也不會怎樣。


    歌聲靡麗低柔,聽不清唱的是什麽,卻有著蠱惑人心的力量。


    湖中男子麵容昳麗非常,漆黑長發散落在水中,池水浸透他的白色衣衫,衣襟半敞,胸膛微露,自鎖骨往下延伸出引人遐想的線條。


    更別提他妖冶的歌聲,還有此時麵上勾人的神情。


    明明是同一張臉,五官仍是淡漠鋒利的,眼神卻像帶著鉤子。


    渾身濕淋淋的,又仙又冷又欲,他直勾勾盯著寧窈,令她想到墮落凡塵的神仙。


    憑著高貴漂亮的外表,實則卻是引人墮落的豔鬼。


    寧窈麵上的迷惑漸漸消散,她欣喜地奔向陸執。


    她走到湖邊。


    陸執停住唱歌,抬頭望著她,“殿下。”


    他麵容冷白如玉,唇邊勾起一抹淡笑,這麽從下往上地看人,簡直漂亮得不像樣子。


    寧窈蹲下來,手臂抱住膝蓋,略疑惑地歪了歪頭:“陸公子呀,你泡水裏幹嘛,出來呀。”


    他聲音低沉而魅惑:“這是溫泉水,泡著很舒服,殿下何不下來陪在下一起玩兒?”


    寧窈眨了眨眼:“可是這湖裏泡過肥鵝醜鱷魚什麽的,肯定有好多鵝糞鱷魚尿,你還泡裏邊,噫……好不講究啊。”


    她捏起鼻子,好像聞到臭臭的味道一樣。


    “陸執”麵色一僵,表情都不自然了,好一會兒才恢複如常。


    他幹笑著說:“殿下真會開玩笑,我方才用過淨化術了,湖裏幹淨得很,不信你下來試試。”


    說著,他拋給寧窈幾個撩人的眼神。


    同時動作緩慢地撥開衣襟,讓大半胸膛都露出來。


    寧窈看呆了,眼神發直,不由自主浮在水麵那時隱時現的靡麗緋紅。


    “哇。”她忍不住發出一聲感歎。


    他看她表現,心中得意極了,表情更加柔和曖昧,手指輕輕撥動泉水,漾出一圈圈漣漪。


    “下來吧殿下,在下一個人好無聊,來陪我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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