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沒有單獨看誰。


    鹿溪:“就,好奇。”


    薄光年:“看旗子。”


    鹿溪:“……”


    她稍稍放下點兒心,這才符合薄光年的行為邏輯。


    但與此同時,又有一點小小的失落。


    這種感覺非常熟悉,還沒開始跟景宴戀愛的時候,他每一次靠近她,她都會情不自禁地感到緊張,腦子裏劈裏啪啦地過彈幕。


    一會兒是“他離這麽近會不會看清我的毛孔”,一會兒是“我今天的妝化得好看嗎他會不會覺得醜”。


    她有一千一百種心思,清楚這是心動的信號。


    原本以為自己跟薄光年已經夠熟悉了,兩個人在身體上已經足夠坦誠相見,她沒什麽是他沒見過的,她就不會緊張。


    但是……


    鹿溪小心地往後撤了一點,離他的氣息稍遠一些,才覺得自己可以重新開始思考:“哦……這樣。”


    【媽耶鹿鹿不高興了,你就不能哄哄她嗎,跟她說老婆我是在看你啊![嘶吼]】


    【光光,媽媽是怎麽教你的,這麽直男很容易失去老婆的】


    【薄光年,我看你是真的不想要老婆!那我宣布以後鹿鹿是我的了!抱起來就是一個百米衝刺!】


    劇場內的東西看起來亂,但真正整理起來其實非常快,尤其四個人動作利落,效率也高。


    一直到午飯時間,景宴和簡竹真還沒有回來。


    阮知知早就猜到了他們在午飯之前沒法將導演接過來,確認過箴言cp的狀態之後,手指在手機殼上畫個圈:“我們先去吃午飯吧,竹真姐說她跟景宴已經吃過了。”


    這對夫婦一直背著他們行動,鹿溪本來也不怎麽待見景宴,沒有意見。


    她拉著阮知知往外走,剛走到門口,身後傳來男人低低的聲音:“也在看你。”


    這麽老半天,不知道是他偷窺了彈幕,還是時域跟他說了什麽。


    鹿溪微怔一下:“什麽?”


    薄光年臉上仍沒什麽表情,盛夏陽光熾烈,將他的眼瞳照出溫柔的淺褐色光澤。


    他說:“不止在看旗子,我也在看你。”


    -


    鹿溪感覺,自己的小心髒最近都有些不聽勸。


    她好像揣著一隻兔子,七上八下的,又一隻跳啊跳。


    可是想想又覺得可愛,一邊快樂,一邊心酸。


    鹿溪:【我完蛋了。】


    付司晨秒回:【怎?】


    鹿溪:【我喜歡上薄光年了。】


    付司晨:【???】


    社區內的小食堂建在海邊,薄光年去前台點單了,鹿溪坐在窗邊等他。


    今天天氣很好,海麵平靜,波光一碧萬頃,看不到盡頭的蔚藍色讓人心曠神怡。


    鹿溪有些惆悵,將在杭州時沒跟媽媽說完的話對著小閨蜜說了一遍,像泄氣的皮球,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雖然當時合約裏沒有明確規定,但像我媽媽說的那樣……薄光年他應該也是不希望這段婚姻夾雜太多感情的。】


    媽媽說得沒有錯,一旦牽涉到感情,某些利益就變得難以切割。


    她讚成,但現在才發現,完全做不到。


    她仍然是感性的生物,哪怕學的是數學專業,整日跟數字和數據打交道,身邊的人也都不相信愛情……但她還是忍不住。


    隻要薄光年看她一眼,她就想放下手中所有的東西,小跑飛撲進他懷裏。


    以至於,她特別莫名地……


    有一種,違約感。


    付司晨:【你別這麽想呀,萬一他也喜歡你呢。】


    鹿溪:【你在安慰我對不對,我倆做了那麽多年朋友都沒產生感情,現在來說喜歡我,你覺得可能性很大?】


    付司晨:【嗨呀你也能看出我在安慰你?雖然這種可能性很小,但他如果想裝,可以裝得特別像。】


    鹿溪:【……】


    付司晨撓撓頭:【我不是潑你冷水,但薄光年他那麽聰明的人,如果想騙誰,一定能騙過去的。如果他不說喜歡你,那隻能說明他不想騙你。】


    鹿溪長歎一口氣:【可是有時候,我又覺得,他可能喜歡我。】


    付司晨:【看吧,也不是不可能,比如呢?】


    鹿溪掰著指頭回憶:【比如在床上,他很尊重協議,我說不想做,他就停了。比如他會在我睡著的時候給我蓋毯子,給我買玩偶,出差回來給我帶禮物,送我小蛋糕,還……還看我。】


    付司晨:【……】


    付司晨不太懂:【雖然我希望你們夫妻關係和睦,兩個人互相喜歡……但是,你對‘對我好’的標準,會不會有點太低?】


    鹿溪沉默一下,反思自己:【這個標準,已經比景宴高很多了。】


    現在去想,她跟景宴戀愛的時候,他展現魅力,帶她去片場,給她看自己出演的電影和劇,五花八門的共同經曆,到了最後,僅僅是在嘴上說愛她。


    他從不為她做什麽。


    甚至,哪怕,僅僅是手寫一封情書,他也沒有做過。


    鹿溪在很久之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女生的思維跟男生完全不一樣,如果他非常喜歡她,會將自己的稀缺資源雙手奉上。


    可這個邏輯的吊詭之處偏偏在於,每個人的“稀缺資源”,都不一樣。


    景宴曾經缺錢,做演員就是為了賺錢,那他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會願意為她花錢;


    付司晨的老公很忙,沒有時間照顧家裏人,那他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會願意為她付出時間。


    鹿溪找不到統一的尺度和標準來做區分,誰喜歡我,誰不喜歡我。


    或者說,可能在感情裏,這個尺度,本身就不存在。


    “好難。”她嘀咕,“如果算法可以計算人心該多好。”


    話音落下沒幾秒,身邊的椅子被人拉開,薄光年在她身邊坐下,將裝滿冰塊的梅子果汁放在她麵前。


    時域跟阮知知像兩個乖小孩,一人一瓶牛奶,乖乎乎地坐在他們對麵。


    屋內開著空調,天氣仍然很熱。


    果汁塑料杯外很快凝結起一串串小水珠,鹿溪用指尖碰了碰,問:“你們平時用‘u視’嗎?”


    阮知知喝到冷飲,整個人精神都重新振作起來:“用呀,我們經常在上麵刷小段子。”


    服務員適時端上他們點的炸雞意麵和披薩,食物熱氣騰騰,香氣很快四散開來。


    鹿溪戴上手套,撿起一隻洋蔥圈:“挺好,從我們這一代人起,就不止聊天記錄是隱私了,短視頻首頁,網購軟件首頁,知乎首頁,百度搜索記錄,都是隱私。因為大家全都‘被算法’了,這些軟件比你自己還了解你。”


    薄光年將海鮮意麵放到鹿溪麵前,將叉子遞給她。


    時域低頭打開“u視”,往下劃拉幾下,一本正經地接話:“小鹿姐說得對,我的首頁推送全是知知。”


    她前幾年還沒畢業時,在學校晚會上彈鋼琴的小視頻;她後來拍電影時,電影裏的小花絮;乃至現在她上綜藝後,綜藝裏的小剪輯。


    阮知知:“?”


    阮知知放下手裏的雞腿:“……看著我的眼睛,那是因為我倆是聯係人,它自動推送了聯係人的創作內容吧,對吧?”


    彈幕一片尖叫聲,時域擦擦手指:“可能是叭。”


    繞了這麽大個圈子。


    鹿溪偷瞄薄光年。


    發現他正在一本正經地垂著眼挑自己意麵中切成小片的洋蔥,眉間透點兒小嫌棄,一副貌似壓根兒沒聽他們聊天的樣子。


    她舔舔唇:“光光。”


    薄光年頭也未抬:“嗯?”


    鹿溪:“你用u視嗎?”


    薄光年微頓,撩起眼皮:“你第一天認識我?”


    鹿溪:“……”


    薄光年語氣平靜:“我不用。不僅不用u視,我不用universe旗下任何產品。”


    【哈哈哈哈哈鹿鹿:你根本不愛我.jpg】


    【崽:笑容凝固】


    【沒關係,雖然不用,但是光光投了很多錢!男人的錢在哪裏,心就在哪裏!】


    薄光年沒覺得這有什麽問題。


    他實在是太忙了,人之所以有時間奶.頭樂,是因為工作還不夠飽和。


    站在冷酷無情資本家的視角,他根本分不出多餘的時間去刷微博,或者刷小視頻。


    而且為了省事,當初他在合同裏就寫明了,彼此的手機裏有什麽,夫妻雙方隨時是可以互相查閱的。


    鹿溪不可能不知道,他根本沒裝u視。


    現在來問這種問題,多少透著點找茬的意味。


    所以他麵無表情,回望了過去。


    鹿溪沒有說話,捏著餐叉,好像有一點委屈,他又看見了她頭頂的飛機耳,非常招搖,雖然可愛,但令他煩躁。


    許久,她說:“喔。”


    薄光年不太懂為什麽。


    也不知道她內心正天人交戰,“他到底喜不喜歡我”。


    停了一會兒,他問:“你是不是也不吃洋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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