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穿深灰西裝,款式偏休閑,並不是平時精英商務的樣子,這麽近地坐在她身邊,背脊難得沒有挺直,靠在柔軟的座椅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台上,思緒卻不在這裏,像是在思考問題。


    整個人透出一點溫和,可坐在那兒,又氣勢十足,生人勿進。


    察覺到鹿溪的目光,他偏了偏眼神,掃過來一道眼風:“餓了?”


    鹿溪連忙收回視線:“……沒有,你別一天到晚想著餓不餓的事情。你繼續,不要錯過我的向日葵。”


    薄光年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鹿溪在手機上打字:【他的危機感來自什麽啊,來自我不喜歡他嗎?那之前我還一直在他麵前說我喜歡景宴呢,也沒見他哪裏危機啊。】


    付司晨:【那是因為景宴更傻,景宴那種人,連宋又川都不會有危機感的。】


    鹿溪:……


    鹿溪沉思一陣,還是覺得不對。


    她愣神幾秒的功夫,那頭已經開始叫價了。


    小向日葵黃鑽項鏈是成套的,還配了一條手鏈和一枚小小的尾戒。


    實物果然比圖片更加金光閃閃,鹿溪發著呆都被玻璃展櫃裏折射的光線晃了一下,還沒回過神,就聽到身旁男人低沉慵懶的聲音:“四百。”


    開口就往上提一百,場內小小的寂靜。


    “四百萬一次,四百萬兩次——”


    “四百五……”場內一道男聲驟然打斷沉寂,大家下意識轉頭看過去,見到一個年輕男生剛要舉手起身,被朋友硬拉著拽回座位上,出頭的鳥還沒露出臉,轉瞬就消失在人群中。


    “五”的尾音拖著長音,音量扭曲下降。


    朋友壓低嗓音,恨不得掐死他:“你看清楚是誰叫價沒啊,他媽的瘋了,薄光年看上的東西你也敢搶?”


    “五”的尾音還沒斷,男生微怔一下,立刻改了口,傳出一道弱弱的:


    “——悟了。我沒那麽多錢,就不往上叫了。”


    場內響起小小的哄笑,大家都沒什麽惡意,很快揭過這一頁,放過這個小插曲。


    鹿溪收回注意力,被人這麽一打岔,完全忘了自己剛剛在糾結什麽。


    拍賣會還在繼續。


    薄光年輕易買到了項鏈,沒有立刻讓人送過來,慵懶疏淡地望著她,說:“你看,我拍到了。”


    鹿溪理直氣壯:“那是因為沒有人跟你競價。”


    他來了點兒興趣:“如果有?”


    鹿溪:“你肯定競不過別人,你哪有錢啊。”


    薄光年微怔,突然覺得好笑。


    她的邏輯真是有意思。


    奇了怪了,以前怎麽沒跟她鬧過別扭?


    他輕聲:“我有多少錢,你不清楚麽?”


    鹿溪認真指出:“就是因為清楚,所以我才敢這麽說。你的錢現在都是我的錢了,你已經沒有錢了。”


    薄光年:“……”


    付司晨“噗嗤”笑出聲。


    薄光年撩起眼皮:“怕什麽,我再窮也有老婆養。”


    他一邊說著,一邊去捉鹿溪白皙柔軟的手指。


    鹿溪沒被他捉住,輕拍了一下他伸過來的手,認真地糾結:“但我就是在想吧,我都已經這麽有錢了,為什麽要養你,不養個更聽話的?”


    薄光年:“?”


    他眉峰微聚,反手扣住她,攥住她的爪子:“不行。”


    他一開口說不行,壓迫的氣勢立馬就又出現了。久居上位的緣故,說這種話,總像是在發號施令,沒有商量的餘地。


    鹿溪下意識想往後縮,被他拉住。


    薄光年麵無表情:“必須養我。”


    他張了張嘴,表情有些不自然,半晌,低聲:“聽你話的人裏麵,不會再有人,比我更喜歡你了。”


    愛你的人何止千萬。


    但再也不會有人像我一樣,在亙古的時間長河裏,如此漫長地,不抱希望地,站在原地——


    不為別的。


    隻等你看我一眼。


    -


    雨短暫地停了一會兒。


    三個人走出美術館時,又下起來。雨霧籠罩北城,深夜的光和影都在水汽中模糊成一片。


    司機下去開車了,薄光年和鹿溪跟在後頭別別扭扭,兩隻手握了又鬆開,鬆開又握緊。


    付司晨沒問鹿溪今晚要不要跟她回家睡,她一方麵想讓這倆別扭小孩快點和好,另一方麵,又覺得鹿溪不能那麽快回頭。


    好糾結哦。


    她撐著傘,低頭走在前麵,看到小水坑,眼睛一亮,立刻跳上去用力踩踩。


    水濺得老高,她眼疾手快撐傘避過,再移開傘,就看到麵前站著一個被水濺到褲腳的、臉上表情一言難盡的高個兒男人。


    付司晨:“……”


    她沉默一下,友好地向他打招呼:“你好老公,你怎麽來了,怎麽不躲啊?你這速度力量都不行啊,你怎麽回事?”


    宋又川:“……”


    視線在她手上轉一圈,他失語:“你帶傘了?”


    付司晨:“啊,那不然呢?這麽大的雨,我跑著來?”


    宋又川“哦”了一聲,也沒再問,將另一把傘收起來:“阿姨說你沒帶傘,可能是她看錯了。”


    付司晨抿唇,偷偷瞄他。


    他應該也是開車來的。


    宋又川個子很高,在部隊待久了,身姿如鬆,最簡單的襯衣長褲,也能讓他穿得很好看。


    但他身上除了剛剛那個水坑的痕跡,上衣袖口也濕了一些。美術館門口沒有避雨的地方,她猜,他是在這兒等了一會兒。


    ——這什麽傻子啊,不會在車裏等嗎?


    付司晨問:“你怎麽不進去?”


    宋又川看她一眼,皺眉:“你不是讓我別跟著你們?”


    付司晨:“……”


    她看看他,再回頭看看推來搡去的指鹿為光,歎息:“怎麽說,我們倆也談了這麽多年戀愛了,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稍微進化一下?”


    宋又川沒聽懂:“什麽?”


    付司晨沒再理他,回頭朝鹿溪和薄光年招手:“我老公接我,我先回去啦!你們也別玩太晚,早點回住處哦!”


    她沒說住處是哪,如果鹿溪想住她那兒,還能再住一晚。


    但鹿溪好像完全沒這個意思。


    出了美術館,薄光年將向日葵項鏈和手鏈裝在官方的禮物盒裏提在手中,鹿溪探著腦袋很想接過來看看,他把她每一寸心思都看透了,就是死活不給。


    兩個人推來推去黏黏糊糊,鹿溪頭也不抬:“你回家路上小心點!”


    付司晨:“……”


    ok,fine。好的閨蜜就是要有這種自覺,做完助攻,自動消失。


    薄光年不動聲色,就靠著這麽一串小黃鑽向日葵,成功把鹿溪騙到了他的車上。


    等鹿溪回過神的時候,車已經開到東三環了。


    鹿溪嗷嗷叫:“你這個騙子!我不要回家!”


    車外雨滴敲打玻璃,薄光年的臉龐隱沒在光與影之中,顯得格外立體。


    他微轉過來一個角度,唇角微動了動,似笑非笑:“不回家。你說不回家,我們就不回家。”


    說到做到,司機駕車越過水悅華庭,直奔國貿。


    兩個人走進電梯,鹿溪聳聳鼻子:“你想帶我去春山?有什麽差別。”


    不都是他的老巢。


    薄光年沒說話,電梯加速抵達六十層,鹿溪的鞋底濕了,踩在電梯間綿軟的白色地毯上,一步一個腳印。


    她拖著小小的水漬,薄光年伸手牽她:“沒吃晚飯呢,先吃點兒東西。”


    春山的國貿店正對著北城cbd,觀景角度最佳的公寓給他留了出來,不對外開放。


    他輕車熟路,銜著龍吐珠推開公寓客廳的門,鹿溪站穩腳步,視線從玄關處掃到沒有開燈的客廳,巨大的落地窗外煙雨朦朧,俯瞰整座城市的燈火,如同銀河打翻,遙遠的車帶模糊不清,被拉成一道長長的光。


    再往前一步,頭頂的燈應聲而亮。


    小燈一盞盞,燭火似的順著變亮,一直亮到落地窗前,兩人的餐桌上方。


    鹿溪微怔,看到燈光一束束垂落,桌上靠窗放著巨大的小鹿蛋糕,以及沾著露水的香檳玫瑰。


    還有……


    小恐龍。


    沙發上,地毯上,茶幾上。站著的,趴著的,躺著的……


    各種各樣,憨態可掬的小恐龍抱枕。


    全都朝著她的方向,向她伸出小短手,一副求抱抱的姿態。


    鹿溪呼吸微滯。


    她弄丟了一隻小恐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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