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雪劍的劍身在黑暗中照著狹窄的小巷明亮如晝,它周身縈著無數細碎的星辰,喬挽月一步步向著程雪兒走來,那腳步聲就像是戰場上的鼓點,正在催促走向死亡。


    程雪兒深深吸了一口氣,不可否認的,她現在確實感到了恐懼,她想不明白,這些年喬挽月的修為明明沒有半分的精進,為什麽會將自己逼到這個地步。


    “程姑娘,你還不願意讓開嗎?”那劍光映著喬挽月的臉龐格外蒼白,也格外的冷厲。


    喬挽月心中焦急,她手中的墜子依然散發著柔和的白光,按理說明決應當還沒有遇到危險,可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事是絕對的,她怕還會生出其他的意外來。


    程雪兒握緊手中的法器,隻要喬挽月再上前一步,她就會把她手中的法器丟出去,這會讓喬挽月吃些苦頭,但不會讓她有性命之憂,總比她進了那石塔中要好。


    眼看著喬挽月已經逼近,程雪兒口中念動咒語,下一瞬一道白影閃過,段輕舟擋在了程雪兒的麵前,以保護者的姿態。


    “段道友?”喬挽月盡量平靜道,“這是我與這位程姑娘的私事,希望你不要插手。”


    “有什麽事可以坐下來大家一起商量,不必這——”


    段輕舟的話未說完,便被喬挽月打斷,她聲音提高了一些,問段輕舟:“段道友,所以這件事你們段家也有插手嗎?”


    她直直地看著段輕舟,一字一句問他,“我夫君被這位程姑娘關在她身後的那扇門裏,至今生死未卜,段道友你現在護著她是什麽意思?欺我喬家無人?還是欺我軟弱無能?”


    段輕舟抿著唇,他不能眼睜睜看著程雪兒被喬挽月所傷,但是麵對喬挽月的逼問他也沒有辦法回答她。


    “將門打開,”他轉頭對身後的程雪兒說,“我隨喬家主一同進去。”


    程雪兒搖頭道:“進不得。”


    倒不是說程雪兒對段輕舟有幾分情誼,隻是如果喬挽月和段輕舟二人都出了事,隻怕她的麻煩就大了去了,以後多半不可能再這修真界隨意出現,更加不可能光明正大地陪在秦凡的身邊。


    “我也隨家主一起進去。”秦凡從黑暗中走出來。


    “秦凡你——”程雪兒抬手將嘴角的鮮血抹去,她的目光從秦凡的身上轉到喬挽月的身上,最後又落入秦凡的那雙眼睛上。


    若是秦凡也隨著他們一起進入那石塔之中,她怎麽可能再袖手旁觀,可此時見喬挽月的態度堅決,似乎沒有任何可以轉圜的餘地。


    她完全沒有預料到,這件事到最後竟然會是這樣一個結果,若是知道了,她定不會這樣做。


    程雪兒深吸一口氣,看來今日是注定要有此一難了,她轉身將手落在門上,回頭看了喬挽月一眼,冷著臉說道:“進去之後,你們跟緊我,不要隨意走動。”


    但願那隻凶獸沒有被驚醒過,或者但願它現在已經吃飽了。


    程雪兒率先踏入門中,喬挽月跟在她的後麵,秦凡和段輕舟也依次走了進來。


    剛一穿過這道門,喬挽月便能察覺他們此時已經不在白雲城中,而是在另外一個空間當中,四周飄蕩著絲絲縷縷的白霧,他們穿過白霧,映入眼簾的是一間十分簡陋的大殿,大殿中站著一熟悉的身影。


    喬挽月臉上的冰霜好似在這一瞬間全都融化,她出聲叫道:“明決?”


    程雪兒來不及阻止,就看著喬挽月向明決的方向快步走去,程雪兒連忙抬頭看去,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生怕那隻傳說中的凶獸會突然從某一個角落中竄了出來。


    “挽月,”明決轉過身,見到喬挽月時,眉眼間被溫柔占據,他對喬挽月說,“我可算見到你了。”


    蹲在地上的炎犴看到了明決變臉的整個過程,直接傻眼了,它什麽時候見過明決用這麽溫柔的聲音說話,什麽時候看到他露出這麽溫柔的表情?


    它瞪著兩隻大大的眼睛望著明決,裏麵滿是不可置信,這真是明決那個老狗?不是被別人給附身了?


    由於明決帶給他的震撼實在太大了些,讓炎犴完全忘記了這些活生生的修士們帶來的誘惑,它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問題,這特麽真是明決嗎?


    “你沒事吧?”喬挽月關切地問道。


    明決搖搖頭,回答喬挽月說:“我不知怎麽的被困在這裏了,一直找不到出去的路。”


    炎犴:“……”


    你裝,你再裝!


    你要是出不去,這裏還有誰能出去?炎犴直接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不過它現在的身量實在太小了,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它。


    喬挽月握著明決的手,安撫他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對了,我在這裏遇見隻小貓,”明決彎下腰,將蹲在地上翻白眼的炎犴給提溜起來,向喬挽月問道,“挽月我們能將它抱回去養嗎?”


    喬挽月看著明決手中的橘色小貓,點點頭,對明決道:“可以啊,它好可愛啊。”


    炎犴聽到喬挽月是在誇獎自己的新形象,雖然它覺得喬挽月一點眼光都沒有,明明是從前的自己更好看些,但是身後的那條尾巴還是忍不住搖了搖。


    喬挽月笑了一下,從明決的手上將炎犴接了過來。


    在落入喬挽月手中的刹那,炎犴完全沒有辦法思考任何其他的問題,它的腦子裏就隻剩下一個念頭,好香啊,這個味道真是太香了,比它之前見過任何一個修士的味道都要香。


    炎犴看著喬挽月露出的那一截白皙的手腕,它不吃人了,它舔一舔總可以了吧,它保證它隻輕輕地舔一口,不吃人,絕對不吃人。


    這種香氣與其他修士的香氣不同,像是帶著某種會讓人上癮的罌粟,從骨頭裏麵散發出來的,濃鬱又不膩人,讓它幾乎忍不住自己的口水,炎犴張開嘴,粉色的小舌頭從嘴巴中探了出來。


    明決看著它的樣子,忽然覺得把炎犴從石塔中帶出去是個非常錯誤的決定,


    “挽月,你說我們回去後把這隻貓……”明決的手指落在炎犴的後頸上,炎犴的動作僵住,身上的毛毛有些控製不住地想要炸起來,隨後它聽到明決向喬挽月問道,“閹了怎麽樣?”


    第41章


    炎犴身後的尾巴立刻豎了起來,它發誓它這輩子從來都沒有把自己的尾巴豎得這麽直過。


    明決這人向來說到做到,雖然自己還沒有找到心儀的對象,但是它也一點不想突然間下麵就沒了,日後要是遇見了自己的老朋友們,它有何顏麵去麵對它們。


    “怎麽突然要閹了?”喬挽月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炎犴,疑惑地問道。


    明決溫和地笑了笑,手指在炎犴的手背上輕輕撫過,如果炎犴現在化成人形的話,應當已經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它聽到明決對自己說:“我聽說,閹了脾氣會更好一些,也不容易走丟。”


    “是嗎?”喬挽月低頭看了一眼懷裏的炎犴,問道,“這樣是不是太殘忍了些?”


    炎犴眨巴眨巴眼睛,不敢說話,隻作出一副異常可憐的樣子看著喬挽月,喬挽月抬手在它腦袋上輕輕摸了一下,炎犴裝作乖巧又無辜地用腦袋蹭了蹭喬挽月的手指,直覺告訴它,現在討好這個姑娘比討好明決更有用處。


    就這個時候,它聽到明決給自己傳音說:“如果再讓本座看到你對她有什麽不軌的心思……”


    後麵的話明決沒說,但炎犴覺得還不如他把話給說完了,讓它好有個心理準備。


    是它後背上的毛毛不夠了,為什麽還覺得有些發涼?炎犴嗚了一聲,行了,他知道了,明決這個老狗還是從前的那個老狗,一點都沒變過。


    喬挽月把炎犴送到明決的手中,聽著它在那裏吚吚嗚嗚地叫著,疑惑問道:“這貓怎麽叫得這麽奇怪?”


    明決輕笑了一聲,沒有說話,隻是將手指落在炎犴的腦袋上,輕輕撫摸了一把,炎犴立刻領悟了他的意思,忍著屈辱,認真地叫了一聲:“喵嗚。”


    喬挽月還是覺得奇怪,不過具體奇怪在什麽地方,她一時間也還說不明白,現在既然已經將明決找到了,他們還是快點離開這個地方吧,畢竟按照程雪兒所說,修士在這裏會很危險的。


    明決隨手把炎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隨著他轉身,炎犴看到程雪兒他們幾人,剛剛被恐懼壓下的欲望又一次被引誘了出來。


    修士,年輕的修士,年輕的打不過它的好吃修士,他們中好像還有一個妖修,它活了這麽久,還沒有嚐過妖修是個什麽味道,想到這裏,炎犴突然感傷了起來,因為它發現其實什麽修士的味道都沒嚐過,都怪明決那個老狗!


    雖然沒有喬挽月的身上香,但是塞塞牙縫應該也是可以的,可炎犴剛一動了這個念頭,脖子上的命環就猛地縮緊,它猝不及防,一下掉到了地上,啊啊叫了起來,嘴裏罵罵咧咧,不過好在說的不是人話,在場的幾位還聽不出來。


    明決垂眸看著它,眼睛中泛出一絲冷意,炎犴一下子就清醒過來,甩了甩身後的尾巴,走到喬挽月的身邊,用圓圓的腦袋蹭了蹭喬挽月的裙擺。


    喬挽月低頭看了它一眼,“它剛才怎麽這個樣子?”


    明決淡淡道:“可能是腦子有點毛病吧。”


    “喵嗚。”炎犴頗覺得委屈,是明決在一個餓了幾千年的凶獸麵前放了一堆美味,不讓它吃也就算了,還不讓它生出一點想吃的想法來,這是人能幹出來的事?


    這回明決也不抱它了,隻讓它跟在地上邁著四條小短腿努力跑著。


    如今看到明決好好地站在這裏,按理說,他們可以確定明決是個不能修煉的普通人,但程雪兒還是隱隱覺得哪裏有些不對。


    石塔內的凶獸呢?他們來了這麽多人為什麽還是沒有出現?


    明決彎下腰,將地上的炎犴撈了起來,在它的尾巴尖上掐了一把,炎犴身上的毛炸了起來,困惑又委屈地看著明決,明明自己剛才什麽都沒做,連一點不該有的想法都沒有動過,這個老狗為什麽要這樣對自己。


    很快炎犴就明白明決的意思了,於是巨大的咆哮聲響徹在整個石塔當中,四周的石柱和牆壁甚至都跟著這聲巨響顫抖起來,腳下的地麵晃動,仿佛下一刻就要裂開。


    “快走!”程雪兒大聲喊道,抓起秦凡的手轉身向身後跑去,看來是他們的到來驚醒了石塔內的凶獸。


    喬挽月雖然不清楚要發生什麽,也拉著明決往外跑去,段輕舟猶豫了一下,便留在了最後麵給他們殿後。


    那咆哮聲越來越近,好像巨獸就藏在他們的隊伍之中,炎犴看著狂奔的人群,揚著腦袋洋洋得意,就是嘛,這才是聽到它威風的吼聲時應該有的反應,明決那完全是個異類。


    好不容易從石塔中脫身,程雪兒剛才在與喬挽月的打鬥中受了傷,經過剛才的劇烈運動,身上的傷口又一次裂開,她的喉嚨間湧上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秦凡回頭看著已經被關緊的大門,向程雪兒問道:“剛才石塔裏麵是什麽在叫?”


    程雪兒沒有說話,秦凡以為她也不知道,她實在太莽撞了些,連裏麵的情況都不清楚,就敢將明決引進去。


    喬挽月回頭看著那扇門,將明決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小聲問他:“你在裏麵沒受傷吧?”


    明決搖搖頭,對喬挽月說:“不過我剛進去的時候有看到一隻長著雙翼的老虎,體型碩大,把我嚇到了,我一動不敢動,但是它在我身邊繞了一圈,就又轉身回去了。”


    炎犴蹲在明決的肩膀上,瞪大了眼睛看著麵前明決的側臉,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在那石塔裏麵究竟是誰被嚇到了?啊?姓明的你可做個人吧。


    “喵嗚喵嗚。”炎犴不敢說話,就隻能這樣叫兩聲,來表達自己此時的憤怒。


    聽見它在這裏叫喚,明決看了它一眼,輕笑了一聲,對喬挽月說:“當時它也看到了,可能被嚇壞了。”


    炎犴:“……”


    炎犴在心裏罵了一堆髒話,不過剛才明決至少還有半句話說的沒錯,它確實是被嚇壞了。


    誰能想到等了這麽多年好不容易等到個活人來到它的地盤上,結果卻是將它壓在這裏的老仇人,不過好在它終於得見天日了,炎犴抬起頭,看了一眼頭頂的星空,它有多少年沒有見過這樣美麗的星空了?都怪明決那個老狗!


    喬挽月嗯了一身,對著明決輕輕笑了一下,她想她此時已經明白程雪兒究竟是什麽打算了,表情在一瞬間冷下來,她轉過頭,對程雪兒道:“程姑娘,請給我一個解釋吧。”


    程雪兒毫無悔意,她道:“我之前不是已經同喬家主你解釋過了嗎?我隻是想要幫你試一下明公子能不能修煉而已。”


    喬挽月冷聲道:“我想我也對程姑娘你說了,你算是我喬家什麽人?來插手管我喬家的事?”


    “我也是為了喬家主你好,如果——”


    喬挽月打斷程雪兒的話,道:“之前在東邊巷子裏有人想要對明決動手,那些人也是程姑娘你找來的吧。”


    段輕舟與秦凡有些驚訝地看向程雪兒,她竟然之前就對明決出手了。


    她究竟想要做什麽?難道她與明決有什麽恩怨?


    程雪兒也沒有想到喬挽月會這麽快將這兩件事聯想起來,她裝傻道:“喬家主說什麽,我聽不明白。”


    隻是此時她的演技委實算不得高明,讓人一眼就能看穿,喬挽月也不禁懷疑起來,這樣的一個女子究竟是怎麽把段輕舟騙得團團轉的,難不成自己是將天賦送與碑靈,而段輕舟把智商給交出去了?


    喬挽月直直地看著程雪兒,沒有說話,那目光逼得程雪兒不敢對視,她垂下眸,看著腳下映著水光的小小水窪。


    段輕舟上前一步,擋在程雪兒的麵前,對喬挽月說:“明決他不是沒事嗎?”


    段輕舟的話音落下,明決捂著嘴,發出一兩聲壓抑至極的咳嗽,他鬆開手,低頭看去,掌心赫然是一點鮮紅的血,喬挽月被他嚇了一跳,連忙扶住他,焦急問他:“你這是怎麽了?剛才不是說自己沒事的嗎?”


    明決安慰喬挽月說:“我真沒事,大概剛才被嚇到了。”


    喬挽月拿著潔白的帕子將他嘴角的血擦幹淨,生氣道:“還說沒事,你都多久沒有咳血了?”


    炎犴老老實實蹲在明決的肩膀上,它歪著腦袋有些困惑地看著眼前這一幕,這麽多年不見,明決老狗變化還挺大的呀,不過以它不多的經驗來看,這個時候應該有人要倒黴了,但倒黴的這個人不是自己,炎犴就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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