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的這一路上,雲落影對喬挽月說了她母親的身份,說了她的身世與血管中流淌的暮族的血脈,說了玄武殿中的那一戰,喬挽月就是那個時候被送走的,他暗中派人找了她很多年,根本沒想到她會在玉京城的喬家。


    喬挽月一直沉默地聽著,直到雲落影將該說的差不多都說完了,她開口向雲落影問道:“您是怎麽認出我的?”


    “你很像你的母親,”雲落影輕聲說道,“不過不是五官,是你的眼睛,你看著我的時候,我就好像看到了她,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懷疑了,但是也是在不久前,你聽到那些暮族殘魂的聲音時才確定你的身份。”


    喬挽月應了一聲這樣啊,又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好了。


    雲落影向喬挽月問道:“你怎麽同尊上認識的?”


    喬挽月道:“是去年秋天的時候,有一夥散修闖進喬家,他們挾持了明決,從喬家拿了觀音骨,後來是尊上將觀音骨送回來的。”


    觀音骨……


    有什麽東西從雲落影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他還沒來得及抓住,那個念頭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雲落影也沒太在意,心中默默歎氣,喬挽月的那個小白臉夫君果然不太行,不過他們尊上什麽時候這麽好心了,難不成是成親後開始日行一善了?


    雲落影差點沒把自己這個離奇的想法給逗笑,他對喬挽月說:“日後我帶著你去天闕峰找尊上指點指點。”


    喬挽月猶豫著問道:“我能帶著明決一起去嗎?”


    雲落影十分勉強道:“……也行吧。”


    他頓了一會兒,向喬挽月問道:“你現在在哪裏落腳?”


    喬挽月將客棧的名字說了出來,雲落影點了點頭,圖山城裏就這麽一家客棧,還是自己開的,說不定那些魔修如今已經得知了喬挽月的身世,就算魔修們不知道,還有天道。


    天道向來喜歡針對暮族的人,如今距離他夫人去世已經過了二十餘年,不知道天道還是不是原來的那個狗脾氣,剛才尊上在的時候,他應該讓尊上看看能不能想個辦法,讓喬挽月能夠躲避天道,隻是如今尊上已經走了,他向來神出鬼沒,想再找到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雲落影垂下眸認真思索了一番,他還有許多好友,當年他們曾一起跟在尊上的身邊學習過很長一段時間,現在找不到尊上,讓他們過來幫個忙應該也能撐上一段時間。


    想到這裏,雲落影立刻從手中飛出幾隻紙鶴,向八方飛去,現在已經是晚上了,如果快些的話,他們明天傍晚之前應該就能到圖山城來。


    說不定還能再遇見他們尊上,再說不定,還能看到尊上的那位夫人。


    從大殿中出來,喬挽月看到天辰宗的季沉長老帶著諸多弟子正在外麵等著自己,他們之前與前往圖山的魔修們廝殺過一輪,有些弟子們的身上帶了傷,喬挽月上前一步道:“多謝各位道友了。”


    “沒事。”季沉長老道,如果不是他們尊上交代了,剛才他們應當去裏麵看一看的,他們在這裏也沒幫上喬家主什麽。


    季沉注意到跟在喬挽月身邊的雲落影,他記得之前有一黑衣人跟隨他們一起來到這裏,現在黑衣人腦袋上的鬥笠沒了,他總算知道這人是誰,可是季沉覺得更加奇怪,他向雲落影問道:“雲樓主,你怎麽在這裏?”


    雲落影目前還不想讓太多人知道喬挽月的身世,總之現在能瞞一個算一個,他回答季沉道:“魔修抓了雲朗。”


    季沉點頭道:“原來如此。”


    嚇死他了,他還以為這位雲樓主是為了喬家主來的。


    “喬家主,要回城裏嗎?”季沉問道。


    “回去吧,”喬挽月道,“對了,我剛才在裏麵看到尊上了。”


    “啊……”實不相瞞,他們也看到了,對此季沉隻能表示說,“如果有緣,我們很快就能見到尊上的。”


    夜色如墨,夜空上星鬥寥落,夜風吹散了山間的輕霧,喬挽月等人踏上飛劍匆匆趕回圖山城中。


    客棧裏,柳三看著突然回來的明決,覺得他此時的表情很不大對勁,他關切地問道:“尊上您怎麽了?是喬家主出了什麽事嗎?”


    “無事。”就是可能要多了個嶽父。


    明決抓緊時間換了衣服,回到自己的房間裏,開始琢磨等會兒要怎麽去應付雲落影。


    不久之後,客棧樓下的大堂裏傳來一片喧鬧之聲,明決便知道這是他娘子回來了,他心裏七上八下,像是打翻了一堆水瓶,咚咚響個不停。


    搓衣板呢?他的搓衣板呢?


    第84章


    夜色如同濃墨一般,從塵緣界的入口處一直蔓延到萬魔窟中,這裏原本是有七位魔君的,當年他們因為暮族搞事的時候,被天闕峰上麵的那位尊上一劍砍死了兩個,剩下的五個全被關在了萬魔窟當中,多年過去,萬魔窟中的魔君隻剩下了三位,除了蔣奇和丁兆,剩下的那位名叫方問漁,自稱破天君。


    如今這位破天君端坐在萬魔窟最底下的小島之上,四周熾熱的岩漿咕嘟咕嘟地冒泡,不斷有碎石從天空中掉落進來,將那岩漿迸濺到方問漁的身上,他也不覺得疼,好像完全沒有感覺一般,一隻黑色的大鳥在天空中盤旋,它的影子落在深紅色岩漿之中,好像在這片湖泊之中隱藏了另外一隻可怕的怪物。


    許久之後,方問漁睜開眼,抬起頭,看向空中的這隻鳥,半晌後,他開口,陰惻惻地問道:“丁兆死了?”


    大鳥落到方問漁的眼前,化作人形,一雙猩紅色的眸子在夜色中看起來要淌出血一般,方問漁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丁兆死得透透了,他們找到他屍身的時候,已經化作一灘血水了,連一塊稍微完整點的皮肉都撈不出來。


    方問漁有些可惜,若是他能夠算到這個結果,那還不如在萬魔窟下麵的時候就將丁兆給吸幹,還能有助於自己的修煉,不過現在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再遺憾這些也來不及了,他向眼前的這個妖修問道:“蔣奇呢?他現在在哪裏?”


    妖修道:“六陰君剛剛回到塵緣界中。”


    “等會兒讓他過來。”方問漁笑著道,眼中滿是陰鷙,如今蔣奇也沒有用處了,為了防止他再像丁兆一樣,死得沒有一點價值,不如讓他來助自己修煉,塵緣界的六位魔君,啊,不對,沒有丁兆,是五位,這五位魔君用他們的死來成就了自己,他會永遠都記得他們的。


    見方問漁又閉上了眼睛,妖修開口對方問漁道:“我們找到雲落影的那個孩子了。”


    “哦?”方問漁的眼睛瞬間睜開,深紅的光從裏麵一閃而過,他的身子微微向前傾了一些,“是誰?現在在什麽地方?”


    那妖修回答道:“是玉京城喬家的小家主,叫喬挽月,現在就在圖山城裏。”


    方問漁眯著眼睛,問道:“你們是怎麽認出她的?”


    妖修道:“是雲落影將她帶到圖山,她受了傷,我們聞到了她血液當中的那股異香。”


    “好,好極了。”方問漁站起身來,張開雙臂,感受熱風拂麵,本來他們是需要拿到圖山之中暮族埋下的寶藏,才能打開暮族飛升的仙境,如今既然直接找到了暮族的族長血脈,倒是不需要那麽麻煩了,他們可以直接去長留山,用她的血來開啟仙境之門。


    這一刻,方問漁冥冥中好像感受到了天道的饋贈,蘊含在萬魔窟中一樹一石上的力量正在無窮無盡地向他的身體中湧來,這一刻,方問漁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變得更強了,再過不久,或許天闕峰上的那位也不再是自己的對手了。


    方問漁放聲大笑,誰說魔修是被天道所棄,他們魔修才是順應天道。


    待到來日他一統了修真界,就把那些個所謂的正道全部都趕進這萬魔窟中。


    方問漁立刻交代屬下讓他們現在就將喬挽月給抓到長留山去,屬下應下,又猶豫道:“隻是……”


    “隻是什麽?”方問漁沉這一張臉問道,這個時候他不想聽隻是。


    妖修道:“隻是那個喬挽月身邊有不少高人護著。”


    方問漁問:“高人?能有多高?”


    “屬下看不透。”


    方問漁嗤笑了一聲,對屬下口中的高人並不放在心上,他如今在萬魔窟中得到了幾乎可以毀天滅地的力量,魔功即將大成,便是天闕峰上的那位,怕也難是他的對手了。


    不過眼下正修煉到了關鍵時候,他不便出手,他向屬下問道:“你將她的消息都說給我聽聽。”


    魔修們這些年也沒少在修真界中活動,那些關於喬挽月的傳言不管是真是假,他們也聽了不少,現在應付起這位破天君還是沒有問題。


    等到妖修們把該說的都說完了,方問漁問道:“你說她是和她夫君一起來的圖山城?”


    妖修道:“是。”


    “那好,要是抓不到她,就把她的那個小白臉夫君給綁到長留山去,若還不夠,再去玉京城抓人去。”方問漁冷笑了一聲,“我就不信這麽多人還不能讓她心甘情願地去長留山放個血。”


    他們這些自詡正道的人士不是最喜歡為了大義犧牲的嗎?當年的暮族是這樣,如今的暮族族長應當也是這樣吧。


    想到這個方問漁就來氣,暮族既然可以為了天下蒼生犧牲,為什麽不能為他們魔修的修煉稍微也犧牲一點?


    太偽善了,一點覺悟都沒有。


    妖修單膝跪在地上,道:“主上英明!”


    萬魔窟中的眾多魔修們於此時排山倒海般跪下,異口同聲地呼喊起來:“主上英明。”


    “現在,去把蔣奇叫來。”方問漁微笑著說,他一邊說,一邊抬起手,於虛空之中劃出一道幽暗的門,穿過這道門,他可以直接去到長留山上,塵緣界的魔修們為此準備了幾百年了。


    本來即便沒有那條暗道,他們也快要從萬魔窟下麵出來了。


    塵緣界中的魔修與妖修們紛紛行動起來,圖山乃至整個修真界的長夜難見黎明了。


    客棧中的明決還沒有察覺到塵緣界中千萬魔修的動作,他還在到處找搓衣板。


    這個時候找搓衣板是找不到的,而且圖山城裏的這幫魔修妖修們十分不講究,幾乎不用這個東西,除非明決現在自己動手做一個。


    可就算他會做這個東西,現在也來不及了,他娘子就在樓下,馬上就要帶著雲落影上來。


    雲落影要是見了他,他不可能瞞過去的,除非他願意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個人,跟他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卻和他長得一模一樣,想想這都不可能。


    雲落影應當不至於傻到這個地步。


    出來混的,遲早要還,自己當年怎麽就沒跟他娘子把身份說個明白就拜堂成親了呢?


    明決回憶起那時候的種種,他主要是覺得他娘子好像是更喜歡弱不禁風時的自己,喜歡自己依靠她。


    明決托著下巴開始認真反省自己,他這算不算是騙婚。


    好像算吧。


    所以被拆穿了會有什麽後果……差不多得把他趕回天辰宗吧。


    明決不敢再想下去,無論如何,這件事不能讓別人在他娘子麵前拆穿,得他自己向他娘子坦白,或許還能有幾分轉機。


    炎犴蹲在地上,仰著頭看著明決露出一副苦惱的表情來,真是見了鬼了,它好像還是第一次看到明決露出這樣的表情來,難道是天要塌了?


    客棧樓下的大堂裏,天辰宗的弟子們看著已經跟了他們一路的雲落影跟著他們一同進來,臉上漸漸浮現出疑惑的神情來,這位雲樓主不是為了他們少樓主才去的圖山嗎?這現在怎麽也不管少樓主了,跟著他們一起來了這裏,這多多少少讓他們有點慌,尤其這一路上喬家主與雲落影的關係看起來越來越親近,他們不免要擔心他們尊上與喬家主間的感情問題。


    畢竟他們尊上現在還是個混吃混喝啥也不行的小白臉,跟這位富可敵國修為有成的雲樓主比起來,實在差太多了。


    哎。


    真是為他們尊上操碎了心。


    許舸忍不住開口問道:“雲樓主,您不去找少樓主了嗎?”


    雲朗都死在圖山裏的那座大殿當中,現在隻能去下麵找他,隻是現在把這些個事從頭到尾解釋起來太麻煩,以後有時間再慢慢說吧,雲落影現在就想趕緊看看喬挽月的那個夫君到底是長得什麽模樣,他對許舸說:“先不找了。”


    許舸委實沒想到雲落影會這樣說,那雲朗可是他好不容易找回來的親生兒子啊,現在都拋在腦後不管了,怎麽感覺這個事情越來越難以控製了,他小心開口對雲落影說:“這不大好吧。”


    雲落影不在意道:“沒事,別擔心。”


    許舸心裏覺得他不能不擔心,而且他跟這位雲樓主擔心的好像還不是同一件事,算了,留給他們尊上自己操心去吧。


    反正天辰宗的大門永遠為他們尊上敞開,永遠歡迎他。


    喬挽月轉頭看了雲落影一眼,這一路上雲落影問了不少與明決相關的信息,喬挽月總覺得雲落影對明決好像有點偏見,喬挽月也可以理解,畢竟當初她要跟明決成親的時候,喬昱年也總是不讚成地看著她,喬挽月想開口幫明決說些好話,可是剛才這一路上她該說的差不多都已經說過了,她對和雲落影說:“等會兒您見到明決,別嚇他啊。”


    雲落影忍不住笑了一聲:“我能嚇他嗎?我是這種人嗎?”


    喬挽月不大好意思說,雲落影現在的神情看起來,好像確實是有這個意思的,要不然她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突然開口提醒這麽句話。


    雲落影頓了一下,對喬挽月說:“最多就是給他幾萬靈石,讓他離開。”


    喬挽月:“……”


    許舸在後麵聽到雲落影的玩笑話,搖了搖頭,幾萬靈石恐怕是不能夠讓他們尊上離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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