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中的劍,在虛空中挽了一個劍花,而後向自己身邊的葉冰問道:“那我們現在要進去嗎?”


    葉冰點頭道:“進吧,你自己多加小心。”


    二人繼續向密林的深處走去,頭頂的枝葉輕輕晃動,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來,萬事萬物都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當中。


    秦凡與葉冰都緊緊握著手中的法器,警惕地看向四周,時不時地提醒對方要小心。


    他們兩人開始的時候幾乎是草木皆兵,而隨著漸漸深入這片密林,依舊沒有發現到異常,不禁稍微鬆懈了下來,而就在這一瞬間,倏地破空之聲在他們的身後響起,他們轉過頭舉起手中的刀劍直接砍下,然而那翠綠的藤蔓卻是毫無損傷,越來越多的藤蔓從四麵八方向他們二人湧來,很快就將他們兩個縛住,然後把二人高高吊起來。


    林中的一切再次靜止了,看起來並不打算要他們兩個性命,隻是要把他們困在這裏。


    秦凡想了各種各樣的辦法,卻始終沒有辦法破壞掉這些藤蔓,他甚至突發奇想,這玩意兒用來鍛造個兵器應該還挺好用的吧。


    吊了沒一會兒,秦凡就覺得自己的腦袋暈暈的,脹得有些難受,他轉頭看向同被藤蔓吊起的葉冰,她的那張臉依舊冷若冰霜,甚至閉上了眼睛,嘴唇微動,似乎在誦念什麽經文。


    看到葉冰這般,秦凡的心也跟著平靜了下來,車到山前必有路,或許再等一等就能想到從這裏脫身的好辦法。


    隻是這一等便是兩個多時辰過去,頭頂的天空被密林的枝葉完全遮蓋,他也不知道外麵的天地如今怎麽樣了,而如果真讓那些魔修們得逞,修真界恐怕要有一場大難,自己到底要被吊到什麽時候。


    秦凡眼皮耷拉下去,整個人被困意包裹,他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身體輕輕晃了一晃,打算先不管其他的,睡一覺再說,就在這個時候,身邊葉冰突然睜開眼,她側過頭,看向遠方,然後對秦凡道:“有人來了。”


    秦凡順著葉冰的目光看過去,在一片金色日光籠罩的薄霧之中,幾位的道友的身影越來越近,秦凡的臉色一變,嘴角無意識地揚起,他對葉冰說:“那好像是我們家主。”


    “還有她的夫君。”這句話比起上一句明顯要有氣無力得多,看樣子他是真的很不喜歡他們家主的這位夫君。


    葉冰聽了秦凡不止一次地向她抱怨他們家主的這位夫君這兒也不好那兒也不好,倒也能夠理解他此時的不高興。


    不知道他口中說的那位家主的夫君是哪一位,他們隔得太遠,再加上她被吊起太久,五感沒有之前那般靈敏,還看不清楚那些人是個什麽長相,隻是直覺這幾位道友都不像是秦凡口中的那種人。


    或許是人不可貌相。


    哦,她還沒見到人呢。


    隨著他們逐漸走近,葉冰與秦凡看清了他們的身後跟了幾位道友的模樣,有些是秦凡在之前見過的,有些則是完全陌生,不過秦凡的修為剛剛突破,能夠隱約感受到這些人的修為要遠遠地高於自己。


    他們既然會安然無恙地出現在這裏,想來長留山上的那些魔修們並沒有得逞。


    葉冰終於看清這些道友裏有他們天辰宗的宗主和幾位長老,甚至還有他們尊上,原來都驚動了這位尊上,怪不得長留山上的事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都給解決掉,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葉冰心中稍稍有些尷尬,她在天辰宗的時候向來是眾人敬仰的大師姐,讓這些長輩們看到自己這般處境,多少會有些不好意思。


    秦凡一心都放在喬挽月的身上,沒有注意到葉冰的異樣。


    他深吸了一口氣,向著喬挽月高聲喊道:“家主——”


    喬挽月聽到聲音,抬頭往這邊看來,然後就看到秦凡與一白衣的姑娘被吊在樹上,她快步走過來,仰頭問道:“秦凡?你怎麽在這裏?”


    喬挽月記得秦凡之前與自己說待上元節過去後,他要去外麵曆練的,這是曆練到這裏來了?


    秦凡道:“那個家主,能不能先把我們放下來再說話?”


    喬挽月之前來過的時候遇見的是一片荊棘,倒是沒有見過這樣的藤蔓,她召出渡雪劍,道:“我試一試吧。”


    手中長劍如一道流星般向著藤蔓飛去,那藤蔓搖晃了兩下,依舊牢牢地縛在葉冰與秦凡兩人的身上,喬挽月見刀劍沒用,就看了一眼炎犴,示意它現在吐口火試試。


    炎犴張開嘴,嗓子裏剛剛冒了點煙,捆在秦凡與葉冰身上的藤蔓突然間崩裂開來,兩人沒有防備,從半空中跌落,喬挽月上前一步,扶住白衣的姑娘,而秦凡則是直接摔在地上,樣子看起來有些狼狽。


    葉冰站直以後,後退了一步,對喬挽月道:“多謝道友。”


    秦凡迅速從地上爬起來,忽略掉自己剛才的丟人出場,他向輕輕咳了一聲,幫他們彼此介紹了一下。


    葉冰又道了一遍多謝,然後轉頭看向明決,不等秦凡開口向她介紹明決的身份,就見這位葉姑娘突然幹脆利落地單膝跪地,秦凡被葉冰的動作嚇了一跳,剛才他們家主不就是扶了這位葉姑娘一把嗎?用不到行這麽大的禮吧?


    然後他看見葉冰拱手,向明決道:“見過尊上。”


    明決道:“起來吧。”


    葉冰道了一聲謝尊上,然後從地上起身。


    秦凡愣在原地,半張著唇,無意識地重複著葉冰的話:“……尊上?”


    她是在叫明決尊上?而且明決竟然也沒有否認,他不過是幾日沒見過這人,他就從一個小白臉變成尊上了?


    這修真界能被人叫做尊上的,秦凡隻知道一位,就是天辰宗天闕峰上的那位,而葉冰又是天辰宗的弟子,明決的身份似乎已經毫不掩飾地暴露在他的麵前。


    可是這怎麽可能呢?


    他記得他們剛剛到了喬家的時候,這個人是怎麽一副馬上就要嗝屁的樣子,記得他在花朝節時以看不清路為借口偷偷扯著喬挽月袖子的模樣,也記得無數次被自己嘲諷後,他靜靜地看著自己,轉頭就對喬挽月露出非常受傷的表情來……


    這人是尊上?


    秦凡轉頭看向在場的其他人,他們的臉上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似乎早已知道了這個事實。


    秦凡感覺有什麽東西從自己的心髒上啪嗒一聲掉在腳下冰冷的地麵上,稀碎稀碎的,簡直沒眼看,秦凡認真想想,這大概是對那位尊上的向往、敬仰,以及對他各種美好的幻象,現在都沒了,破滅了。


    曾經秦凡覺得既然踏上了修煉一途,就應該做最強的那一個,天闕峰上的那位尊上是他的終極夢想,如果那位尊上就是這個樣子的話,秦凡覺得……要不還是算了吧。


    他小心開口,像喬挽月問道:“家主,這是什麽一回事啊?”


    喬挽月沒有回答秦凡的問題,隻對他說:“你問他。”


    秦凡看了明決一眼,此時哪裏還敢問明決什麽,從前私下裏他一個人對上明決的時候,偶爾也會產生這個人很可怕的念頭,但是馬上就會被他拋棄,隻當做是他的錯覺,此時此刻,他終於深刻地意識到自己是一個多麽幸運的男孩,從前他應該沒少嘴賤去嘲諷這位尊上,卻還能活到現在。


    秦凡真的很想仰天長嘯,蒼天啊大地啊修真界的尊上怎麽會是這個樣子!


    這是天要亡我修真界!


    長留山這一難真的過去了嗎?


    秦凡受了重大的打擊,像是一朵憂鬱的蘑菇,整個人都提不起勁兒來了,靈戒中的趙恒嵩看不慣秦凡這個樣子,不斷地勸他說是男人就該支棱起來,就像這位尊上一樣。


    秦凡聽到這話的時候,就更想找個地方去死一死了。


    他看著腳下的小小螞蟻鉗住食物飛快地爬過,覺得自己在明決的眼中與這隻螞蟻應該也沒什麽不同,自己能活到今天,多虧了這位尊上好像心慈手軟。


    秦凡從前非常希望喬挽月能夠看清明決的真麵目,今日他終於得償所願,他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葉冰同天辰宗的諸位長輩打過招呼後,好奇地向秦凡問道:“哪一位是你們家主的夫君?”


    她覺得在場的任何一位前輩都不像是秦凡說的那種心機深沉之人。


    秦凡轉過頭,望著葉冰,目光中充滿了對人生的絕望,他慘然一笑,對葉冰說:“你給我一拳吧。”


    好讓他知道自己現在究竟是不是在做夢。


    葉冰沒說話,冷著一張臉,秦凡見自己被拒絕,並沒有生氣,而是好心地幫葉冰指了指明決。


    葉冰覺得他腦子可能是摔出毛病,轉身走了。


    秦凡靈戒中的趙恒嵩不停地催促著秦凡幫他打聽一下這些道友知不知道殷十三如今怎麽樣了,他總覺得殷十三應該和自己一樣,尚有一絲殘魂在這人間,秦凡被他念叨得受不了,隻好鼓足勇氣,向喬挽月詢問起東陽丘上的往事,想知道他們家主在那一場大火中,是否有見過趙前輩的心上人。


    喬挽月奇怪秦凡怎麽突然問起自己這個,不過這件事也沒什麽好瞞著的,她告訴秦凡殷十三已經不在了。


    聽到這個回答,靈戒中的趙恒嵩一下子就萎靡了起來,秦凡馬上將剛才趙恒嵩安慰自己的話給還了回去,“前輩,是男人就支棱起來。”


    趙恒嵩沒有說話,靈戒中他的魂魄更虛弱了些,不知何時就會消散在這天地之間。


    可既然殷十三已經不在,他便也沒什麽放不下之事。


    枝葉在微風中輕輕的搖晃,這片寂靜之地終於多了一些窸窣的響聲,將其他的道友都送走以後,喬挽月抬起頭,看著頭頂濃密枝葉間漏出的那一點陽光。


    “道友,我回來了。”喬挽月開口道。


    她話音落下,隻見無數的翠綠樹葉同時飛往前方的空曠之地,它們飛舞盤旋,漸漸化為人形,成為喬挽月等人之前見過的那位綠衣的姑娘。


    她依舊是抱著琴,雙眼上蒙著白綢,彩色的蝴蝶圍繞在她的身邊,翩翩起舞,一股奇異的香氣彌漫在空氣當中。


    “很好,你比那個人守信多了。”綠衣女子點了點頭,她在答應讓喬挽月等人離開後,沒有在他們身上設下任何的禁製,她其實並沒有對這些人抱有太大的希望。


    一樁因果罷了,不過就是來日飛升之時多挨兩道天雷罷了,沒什麽大不了的,況且這麽多年來,也沒聽說過修真界有誰快要飛升了。


    可到最後他們還是回來了。


    如果回來的那個人是他該有多好。


    她輕聲說道:“我名北雁。”


    喬挽月恭敬道:“北雁前輩。”


    北雁聽到喬挽月這個稱呼,嘴角不由得向上揚起,露出一抹淺淺的微笑來,過去的時候,她隻聽著那人叫自己小姑娘,她便一直以為自己還小,永遠也不會長大,可是……已經過去八百年了啊。


    這麽多年來,她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叫她,好像也不算太壞,北雁將垂在額前的發絲輕輕攏在了耳後,她對喬挽月道:“我要你們幫我找一個人,幫我去問一問他,我已經在這裏等了八百年,他為何還不來?”


    喬挽月點點頭,隨後開口向北雁問道:“前輩您要找的人叫什麽名字?長得什麽模樣?從前是住在什麽地方?也是修煉之人嗎?”


    畢竟若是個凡人,過了八百年,早就該化為一抔黃土了。


    北雁微微抬起頭,神情有些悵惘,似乎在回憶著什麽,好長一段時間過去,她才開口說:“他名許二狗,是個劍修,隻是我也不知道這名字是真是假,我的眼睛早已壞了,所以不曾見過他的模樣,對了,他與東洲的皇室或許有些關係。”


    東洲皇室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經覆沒,隻有史書上寥寥數語的記載,如今除了這一個聽起來就像是隨口取的名字,他是生是死,是結婚生子,還是孑然一身,他們都不知道。


    大千世界,要找到這樣一個人談何容易。


    喬挽月對北雁道:“我會盡力幫您找到他的,前輩。”


    “好啊,”北雁微微一笑,“若是找不到他,你便留下來陪我吧。”


    她說話的語氣並不像是玩笑,卻又沒有給喬挽月規定一個時限,她抬起手來,輕輕地一揮,便將他們都送出了這片密林。


    如今與他們同行的隻剩下雲落影和秦凡了,天辰宗的弟子們倒是想跟著明決再看一看他們尊上的婚後生活,卻被他全給趕回去了。


    喬挽月當下決定前往東洲皇宮的舊址,她祭出飛劍,身後的明決輕車熟路地跳了上去。


    喬挽月回頭看了他一眼,明決乖巧地看著她,看起來與從前好像並無任何區別。


    喬挽月深吸一口氣,對明決道:“您現在還不習慣禦劍嗎?”


    明決磨磨蹭蹭不願下去,黏黏糊糊地叫她挽月,喬挽月斜了他一眼,無奈道:“尊上,您先別說話,讓我好好想一想。”


    一聽到喬挽月叫自己尊上,明決立刻老實了,他從喬挽月的飛劍跳下,站在一邊,仰著頭眼巴巴地看著喬挽月。


    若不是知道明決的身份了,喬挽月此時絕對狠不下心讓他一個人走,喬挽月搖著頭感歎說:“您怎麽那麽能演呢?”


    就明決這個演技,不去找個地方唱戲,真是可惜了。


    明決小聲回答說:“前些年的時候,我在天闕峰上待得無聊,就經常壓製修為,在這修真界扮演各種角色,體驗一回人間煙火。”


    喬挽月:“……”


    她是沒有想到這位尊上竟然真的同自己解釋起來,這麽說來他還是個體驗派。


    側頭看了明決一眼,喬挽月目光中充滿惆悵,她搖頭歎道:“這回您的體驗結束了,我的明決也沒有了。”


    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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