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寒曾經以為自己還有很多的時間去揮霍。


    他在被某個負心漢傷的遍體鱗傷之後, 還安慰自己,沒關係,他有很多的時間去療傷,他還有後半輩子可以用來忘記這個傷害自己的人, 他還可以去尋找自己的幸福。


    但是隻是薄薄一張紙就足以打破徐子寒所有的幻想,他原來離死亡已經如此的近了。


    死亡是什麽?在得到自己的診斷書之前徐子寒從未認真的思考過這個問題,即使在他遇到再到的挫折的時候,也沒有想象過以死亡的方式去逃避, 從這個方麵來說,徐子寒是個勇者, 即使生活給了他再多的磨難, 他都能坦然麵對。


    哭泣完了擦幹淚水,明天又是一個晴天,隻要活著, 就是有希望的。


    可是現在,最後的希望也被打破了。拿到診斷書的那天, 徐子寒一個人默默的回了家, 他坐在沙發上什麽都不想做,腦袋裏空空一片, 好像用塗改液抹了一遍。


    米飯很快就察覺到了徐子寒的不對勁, 他跳到沙發上,拱進徐子寒的懷抱裏, 用下巴蹭著徐子寒的手。要是在平時, 估計徐子寒就和米飯玩起來了。


    然而此刻的徐子寒卻一點心情都沒有, 他看著朝自己撒嬌的米飯,嘴唇抿的緊緊的,半響之後才開了口:“米飯,如果有一天我不見了,你會想我麽?”


    米飯歪著腦袋看著徐子寒,很快就發現了徐子寒似乎有哪裏不太對勁,曾經說過,米飯是隻很聰明的貓,所以到現在為止,他大部分都能聽懂徐子寒在說什麽。


    “我生病了米飯。”徐子寒摸著米飯的毛,語氣苦澀:“我要是死了,你怎麽辦啊。”


    ……你怎麽會死呢?米飯不滿的喵嗚了一聲,人類的壽命可是比貓咪長了很多很多呢。


    “我又沒有什麽好朋友……把你送到哪裏去呢?”知道自己得的是不治之症,徐子寒現在最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賴在自己懷裏的貓咪,這隻陪伴了他接近六年的寵物,是他現在最放不下的東西。


    “喵嗚。”如果你死了,我就去流浪。米飯這麽答著,可是徐子寒卻聽不懂米飯的回答。


    “把你送到寵物收養所吧,那裏會有人要的。”摸了摸米飯的頭,徐子寒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如果有下輩子的話,我一定好好珍惜自己,到了現在才知道……情啊愛啊什麽的,都是狗屁啊。”


    米飯聽到徐子寒的話倒是沒有多少傷心的感覺,和人類不一樣,在貓咪的眼裏生老病死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徐子寒就算離開了這個世界,他也是自己獨一無二的主人,雖然他喜歡逼著自己洗澡,還要限製他的貓薄荷。


    “所以……就是這樣了吧。”徐子寒慘笑:“米飯,不要難過哦。”


    接下來的日子,米飯不想去回顧,雖然他已經知道了徐子寒會離開他,可是真當這一天漸漸臨近的時候,米飯卻有些怯場了。


    他看著徐子寒一點一點的憔悴下去,再次發現了自己的無力,如果他不是貓咪有多好,如果他是人類有多好……米飯不止一次這麽祈禱。


    胃癌後期非常的痛苦,根本沒有辦法吃下東西,徐子寒的胃因為手術的原因被切除了三分之一,很長一段時間裏都不得不打營養針維持生命,他的體重也在極短的時間裏下降了很多,原本還算修長的提醒瞬間像是一顆失去了生機的樹木,委頓到了極點。


    米飯就守在徐子寒的身邊,在他做化療的時候守在門口,看著徐子寒因為疼痛不斷的顫抖,在他打點滴的時候蹲在他的旁邊,看著徐子寒皺著眉頭的睡眼,可以這麽說,在徐子寒生病之後,米飯就陪著徐子寒住在了醫院裏,親眼見證者徐子寒生命的流逝。


    周圍的醫生和病人漸漸都習慣了米飯的存在,有時還會給米飯帶一點零嘴或者逗逗他,作為唯一守護在徐子寒身邊的生物,米飯能做的,也就隻是看著罷了。


    那個拋棄了徐子寒的男人不知道從哪裏聽到了徐子寒生病的消息,也到醫院裏來看過徐子寒,他來的時候米飯就躲在門口,看著那個可惡的男人痛哭失聲,想要求得徐子寒的原諒。


    原諒?怎麽原諒?米飯在門口舔著自己的爪子,心裏是滿滿的不屑,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惡心的人類?其實說白了,不過是因為怕自己良心不安罷了,欺騙徐子寒的時候怎麽不見他內疚?舉行婚禮的時候怎麽不見他悲傷?這會兒眼見著徐子寒要死了,才屁顛屁顛的跑到人家病床前哀求原諒,米飯想著想著恨不得直接衝上去給那人一爪子……好吧,他這麽想,也的確這麽做了。


    當聽到徐子寒嗚嗚咽咽的哭聲響起的時候,米飯徹底暴走了,他從門縫裏衝了進去,跳上桌子對著男人的臉就是狠狠一爪,嘴裏發出咕嚕咕嚕的威脅聲……惹哭了徐子寒的人都該死!!!特別是眼前這個王八蛋!!


    被米飯狠狠撓了一下的男人惱羞成怒,想要抓住米飯,不過米飯作為一隻驕傲的喵星人,要是那麽容易被抓住他就不叫米飯了,於是接下來的事情好比一場鬧劇,米飯輕輕鬆鬆的就把一身正裝的男人搞的狼狽不堪。


    “米飯。”本來還打算繼續的米飯聽到徐子寒的呼喚的時候放下了自己的爪子,輕輕的跳到了徐子寒身邊,舔著徐子寒的臉。


    “你走吧。”徐子寒的表情裏滿滿的厭惡,他對著男人道:“不要到我的身上來找安慰,你以為我說我原諒你了,你就不欠我什麽了麽?張澤,你真的很讓我惡心。”


    對,就是惡心!米飯勝利的喵嗚了一聲。


    之後男人就狼狽的離開了,雖然他還想對徐子寒說什麽,但是徐子寒卻隻是擺了擺手,在這時候,說什麽都是沒有意義的了。


    米飯蹲在徐子寒旁邊看著他離開,不屑的喵嗚了一聲,哼,他就知道那個男人不是什麽好東西,哼哼。


    “米飯,你要乖。”徐子寒已經很虛弱了,他艱難的摸著米飯的頭,勉強露出笑容:“哥哥最喜歡米飯了。”


    徐子寒的葬禮很簡單。


    連參加的人幾乎一隻手就能數的過來,米飯蹲在徐子寒墓碑的旁邊,就這麽靜靜的坐著,時不時舔舔自己的爪子。


    “這隻貓很乖啊,沒有人養麽?”周圍的人在議論他。


    “沒有吧,要不然你抱回去?”米飯沒有抬頭。


    “好啊,看上去好可愛,我正想養隻貓呢。”聽到這句話之後,米飯就跑掉了,他的主人隻有徐子寒一個人,雖然那個人很笨,雖然那個人很黏糊,雖然那個人……已經長眠在了冰冷的地下。


    但是米飯從頭到尾都隻有一個主人,主人的名字叫做徐子寒。


    之後米飯就開始了自己的流浪生活,他本來就是野貓,被徐子寒在家中養了六年卻也沒有忘記一些母親曾經教過的技巧,所以這麽看來,流浪中的米飯倒也算是過的不錯,雖然有時候會懷念一下徐子寒和好久好久沒有吃到的貓薄荷,


    但是再懷念,日子也是要過下去的,米飯就這麽一日一日的過著自己的小日子,他想,下輩子如果可以做人的話,他一定要給徐子寒報仇,把那個渣渣轟炸的灰燼都不剩下。


    可是想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原本以為自己會安靜的老死的米飯卻莫名其妙的被虐殺了,現在的人類啊,真是越來越變態了,被壓在玻璃板下的米飯睜著迷離的雙眼看著坐在他身上的人,好吧,現在他的任務增加了,除了幫助主人報仇還多了一個幫助自己報仇。


    米飯的嘴裏溢出鮮紅的血液,漸漸失去了知覺……那隻叫做小黑的貓咪,還真是可憐啊,唉,他的仆人怎麽沒有保護好他呢,害的他和自己一起死在了變態的手裏。


    死掉的米飯覺的生活很悲傷,他漂浮在空中看著這個扭曲的世界,淒涼又哀傷的喵嗚了一生,他下輩子要做個壞人……嗯,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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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子寒聽到門外“咚”的一聲的時候被嚇了一大跳,他從貓眼裏偷偷朝外看著,卻什麽都沒有看見。


    “不會是什麽髒東西吧。”嘴裏嘟囔著,徐子寒還是輕手輕腳的打開了門。


    “啊……這是什麽……”看著倒在自己腳邊的男子,徐子寒臉色瞬間白了:“喂,你醒醒啊。”這麽冷的天,這個人怎麽會倒在自家門口???


    “……你醒醒啊。”想了半天還是把人拖進了屋子,徐子寒毫不客氣的掐住了男人的人中:“哥們兒,醒醒。”


    “……嗯。”男子睜開眼,露出一雙碧色的眼睛,他愣愣的看著麵前的徐子寒,像是被嚇到了。


    “你沒事吧?”徐子寒伸手在男子的麵前晃了晃,嘴裏小聲嘟囔:“長得這麽帥,別是個傻子吧……”


    男子死死的盯著徐子寒,片刻之後手臂一伸將徐子寒摟入了自己的懷裏,終於開了口:“喵嗚。”


    ——米飯說過了,如果上天給他一個機會,他一定會好好把握,現在,不就是機會來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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