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紫蕊還在拐著彎辱罵呂二姑娘時,周文俊與柳儀過來了。


    紫蕊瞥眼周文俊,狠狠地咬咬牙,將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柳玉珠朝周文俊笑了笑,道:“二姐夫,聽紫蕊說,你的姨娘貌美如花,何不請出來給我們看看?倘若她確實那般美,我倒是也能體諒二姐夫的情不自禁了。”


    自從被李桂花揭穿他納妾的事,周文俊就一直心虛著,但心虛的時間長了,似乎也就不在乎了,淡笑著對柳玉珠道:“她剛查出喜脈不久,孕吐嚴重,叫出來也是失禮,算了吧。”


    柳玉珠並未堅持,轉身去內室找姐姐了。


    柳銀珠坐在床上,正在抹眼淚。


    柳玉珠對呂二姑娘美不美性情如何沒有一絲興趣,她也沒有追問姐姐周文俊與呂二姑娘是如何勾搭成奸的,亦或是裏麵有沒有李桂花的功勞。她隻是在床邊坐下,心疼地看著自己的姐姐:“二姐,先前李桂花欺人太甚,娘跟大姐勸你回家,你放不下周文俊對你的好,如今他對別的女人好了,他明明能看見你的難過憔悴卻還弄大了別人的肚子,這種負心人,你還放不下嗎?”


    柳銀珠靠到妹妹肩上,眼淚越來越多。


    她對周文俊,已經徹底寒心了,呂二姑娘第一次勾引周文俊成功,周文俊說他隻是一時情不自禁,她哭過之後勉強還能原諒,可是周文俊要了人家的身子,必須納呂二姑娘做妾,自從成了妾禮,呂二姑娘更有理由接近周文俊了。


    於是,周文俊與呂二姑娘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最初周文俊還會哄她向她賠罪,漸漸的,周文俊連賠罪都不賠了,似乎他去呂二姑娘的房裏就像去她的房裏一樣自然。


    呂二姑娘很豁得開臉麵,夜深人靜,甚至光天化日,柳銀珠都聽見過呂二姑娘的叫聲。


    就是那些動靜,就是周文俊若無其事的樣子,讓她的心一日一日變冷。


    如果他們還在甘泉縣,如果母親再來勸她,柳銀珠一定會與周文俊和離。


    可她人在京城,孤零零地背井離鄉,唯一能依靠的,隻有周文俊。


    如果和離了,她怎麽回家?從未單獨出過遠門的她,路上遇到壞人怎麽辦?紫蕊脾氣雖然大,卻也是個弱質女流,不似秋雁有見識又有功夫,能保護妹妹一路周全。


    因為這些顧慮,柳銀珠隻能將苦楚都吞到肚子裏。


    幸好,弟弟與妹妹來了京城。


    “玉珠,你與公主真的還能說得上話嗎?”


    哭夠了,柳銀珠擦掉眼淚,腫著眼皮問道。


    柳玉珠奇道:“你問這個作何?”


    柳銀珠苦笑:“我想與他和離,可他哥哥是官,我怕現在和離了,他哥哥動用關係,在考場對弟弟做手腳。”


    柳玉珠笑了,既高興二姐終於願意離開周家這個糟心地,又笑二姐想法太單純。


    “他周文傑不過一個區區六品官,手能伸到春闈考場去?二姐放心,給他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他真敢了,我再去求公主。”


    當然,找公主做主這種話,柳玉珠隻是隨口說說安二姐的心的,公主哪有那麽閑,連曾經的一個小宮女都見?


    真要找,陸詢或許更管用。


    第32章 032


    周文俊將柳儀帶到了他的書房。


    柳儀先進去的, 周文俊走在後麵,他虛掩上門,轉身正要問柳儀喝不喝茶, 一個拳頭迎麵揮來。


    周文俊躲閃不及, 被柳儀打在了臉上。


    打完了, 柳儀撥開周文俊, 寒著臉走了出去。


    一個婚前信誓旦旦要愛護姐姐的男人,如今變成這樣,柳儀實在無話與他說, 寧可在院子裏站著。


    周文俊自知理虧, 心情複雜地站在書房。


    他有錯嗎?


    有, 他讓銀珠受委屈了。


    可是, 是銀珠先變了, 變得不像婚前那麽嬌羞可愛, 變得整日鬱鬱寡歡, 除了操心柴米油鹽再沒有什麽話可說。就在這時, 呂慧娘出現了, 十五歲的姑娘, 杏眼桃腮, 容貌嬌美, 性情也像極了曾經的銀珠,天真單純。


    今年初夏,一日長嫂陪銀珠出去上香,他在書房讀書,呂慧娘端了涼茶過來給他解渴。怕他讀書辛苦, 呂慧娘還主動給他扇扇子,扇著扇著, 呂慧娘自己困了,慢慢地就趴到了桌子上,沒趴穩,朝他這邊倒來。


    周文俊及時扶住了她,沒想到呂慧娘倒在他的懷裏時,竟然抬起雙臂抱住了他的脖子,他全身僵硬,呂慧娘又撒嬌般地親上他的嘴唇。


    夏日衣衫單薄,早已看出呂慧娘喜歡他的周文俊,一時情不自禁。


    再後來,呂慧娘常常跑來與他私會,那些花樣,讓周文俊越陷越深。


    終於有一日,銀珠撞破了他們的好事。


    周文俊非常愧疚,哄了銀珠很久,而銀珠的沉默與忍讓,讓他越來越放縱,最後,呂慧娘成了他的妾室,銀珠雖然不高興,可她還是同意了,接受了與呂慧娘共事一夫的安排。


    周文俊想,銀珠一定是因為自己生不了孩子,才一次次妥協。


    這個念頭冒出來,周文俊就覺得,他雖然納了妾,可他對銀珠還是很好的,瞧瞧,她生不出孩子,他還是願意讓她繼續做他的妻子,從未想過要休妻。銀珠肯定也是戀著他的好,才沒有被宋氏等人慫恿,離開他。


    也是,除了他,還會有誰願意娶一個生不出孩子的女人?


    柳玉珠諷刺他,柳儀打他,周文俊都不氣,他相信,再過幾年,柳銀珠還生不出孩子,那時候,柳家人就會慶幸柳銀珠嫁了他這樣的好男人了。


    他在書房平靜心緒,柳儀在院子裏生悶氣,內室,柳玉珠姐妹倆已經商量好了今日和離的事。


    柳玉珠走出來,招招手,讓紫蕊、哥哥都過來,然後關上房門。


    兩刻鍾後,柳玉珠三女收拾好了柳銀珠的箱籠,裏麵都是她的嫁妝,銀子早快花完了,隻剩一些首飾與一些小物件。柳儀也奮筆疾書,寫好了一封和離書。


    至此,柳儀打開房門,叫周文俊過來。


    周文俊就站在書房門口,他猜,柳家兄妹肯定想了什麽辦法,要他認錯,或是趕走呂慧娘。


    認錯可以,呂慧娘已經懷了他的骨肉,周文俊不可能拋棄她。


    短短的一段路,周文俊心裏已經翻過無數思緒。


    終於,他跨進了廳堂。


    一心想著與柳家三兄妹斡旋,周文俊的臉上已經沒了之前的心虛,他甚至還露出了一絲笑,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好像大家還在甘泉縣,還是偶爾有爭執但總體和睦的一家人。


    這樣的周文俊,柳玉珠、柳儀看了惡心,至於柳銀珠,她竟然沒什麽感覺。


    心早已經死了,娘家人不在她無處可去,娘家人來了,柳銀珠就隻想離開。


    “周文俊,我想過了,我身子壞了……”


    “二姐說這個做什麽?”柳玉珠打斷姐姐的自責之言,擋在姐姐麵前,毫不客氣地對周文俊道:“周文俊,當初你對二姐情深一片,二姐才嫁了你,在你們家受了那麽多委屈也忍著。如今你有美妾伺候,對我二姐已經沒了情意,那就簽下這份和離書,讓二姐隨我們走吧。”


    她剛說完,柳儀敲敲桌子,示意周文俊和離書的位置。


    和離?


    仿佛一記當頭棒喝,周文俊直接被砸暈了,他下意識地看向柳銀珠。


    柳銀珠感受到了,她露出半個身子,指著桌子道:“我已經按了手印,你也去按上吧,從今以後,你我再無關係。”


    連她都這麽說,周文俊恍惚的神識終於落穩,隨即深深皺起眉頭,對柳銀珠道:“好好的為什麽要和離?因為慧娘的事?納妾時你不是同意了嗎?為什麽現在又要鬧?”


    柳銀珠苦笑,看著他道:“我從來都不想你納妾,可你已經跟她睡過了,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我能阻攔你負責任嗎?我阻攔了你就會不納妾了嗎?還有,我早想離開了,因為京城離江南太遠,我怕路上出事,一直沒敢跟你提和離,現在我娘家來人了,我為什麽不走?為了每天看你們倆在我眼皮子底下相親相愛,還是為了聽李桂花夾槍帶棒地嘲諷我?”


    周文俊漲紅了臉。


    柳銀珠忍了周家這麽多年,今日既然決定要走,話也說開了,柳銀珠便繼續說,似是要將積壓在心底的濁氣一口吐淨:“周文俊,你真以為我就非你不可了嗎?真以為我一直忍著,所以你就可以肆無忌憚地欺負我嗎?我告訴你,不是,如果說進京前我對你還抱有一絲希望,這一年那些殘留的情分早磨沒了,我隻後悔當年為何看上了你!”


    “你是不是總覺得,我生不出孩子你都不休我,你多好啊,可你為什麽不想想,我這身子是怎麽壞的?是我大著肚子的時候李桂花非要我去提水,我提水回來她故意絆了我一腳!你呢,你自己的孩子被她害沒了,你還信她,信她不是故意的!周文俊,我其實很同情你,被一個根本不想你好的女人糊弄了這麽多年!”


    “她若真希望你好,她會在你備考這最緊要的一年攛掇呂慧娘來勾引你?別告訴我你從始至終都沒懷疑過這裏麵有李桂花的手筆,如果不是她拉著我出去上香各處晃悠,你能有機會與呂慧娘私會?周文俊,現在你被女色迷惑,想不通其中的關節,那你等著好了,你被呂慧娘勾得荒廢了整整一年,我倒要看看,明年春闈你能考成什麽樣!”


    “柳銀珠,你給我閉上你的烏鴉嘴!”


    偷偷過來查看情況的李桂花,沒想到她剛湊到門前,就聽到了柳銀珠的這番話,立即跳了出來,指著柳銀珠破口大罵。


    柳玉珠看向紫蕊。


    紫蕊早憋了一年的火,既然親家徹底做不成了,紫蕊還需忍什麽,衝過來直接一巴掌打在了李桂花的臉上!


    李桂花都不敢相信紫蕊敢打她,所以毫無防備,可這一巴掌打下來,李桂花反應過來,頓時就要發飆:“你敢打我?信不信我去官府告你?”


    早在甘泉縣的時候,柳金珠、宋氏好幾次都想動手,李桂花便是拿這句話嚇唬人的。


    可惜,她這話不管用了。


    柳玉珠笑道:“那你去吧,看見紫蕊打你的人,除了我們兄妹就隻有周文俊,我倒要看看,周文俊會不會替你作證,我更好奇,周大人舍不舍得豁出他的臉麵讓你這個潑婦糟蹋。”


    李桂花氣得跳腳,抓著周文俊道:“文俊你快休了她!她就是一隻下不出蛋的母雞,你留著她有什麽用!”


    周文俊臉色鐵青,生平第一次狠狠地甩開了李桂花:“大嫂,這是我與銀珠的事,我們自己解決,還請大嫂回避。”


    柳儀冷笑:“不必回避,你來按個手印,我們馬上離開。”


    周文俊死死地盯著柳銀珠。


    柳玉珠迎上他的目光,還算平靜地道:“周文俊,如果你對我二姐還有一丁點感情,那你就簽了這和離書,放她回家過平靜日子去。”


    周文俊雙拳緊握,似是難以做出決定。


    柳玉珠諷刺一笑:“還是說,你想繼續讓我二姐看你與小妾卿卿我我?繼續看我二姐被李桂花欺負,繼續看她活得越來越不如意,死在你麵前才好?”


    躲在她身後的柳銀珠,突然背轉過去,低聲哽咽起來。


    周文俊突然怔住了。


    心口沒來由地發疼。


    少年時候,他愛慕銀珠,銀珠嫁給他後第一次與李桂花爭吵落淚時,周文俊便是這樣心疼她的。後來,她經常哭,經常露出那種委屈的神情,周文俊卻越來越麻木,哪怕他與呂慧娘的私情暴露,銀珠在他身邊哭了半夜,他也隻是覺得煩躁,礙於情麵才沒有離開。


    可是,銀珠都要走了,她這一哭,他竟然又嚐到了那種心疼的滋味。


    “銀珠,等慧娘生了孩子,我會賣了她,到那時,孩子就當是你生的,咱們一家三口安安生生地過日子,好不好?”


    來時還想保住呂慧娘,此時此刻,周文俊第一次後悔自己碰了呂慧娘。一個姨娘的妹妹,一個不知羞恥跑來勾引他的女人,有什麽資格與他的銀珠相提並論?


    周文俊試圖接近柳銀珠:“銀珠,我真的知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柳銀珠仍然背對著他,一邊哽咽一邊搖頭:“回不去了,從我看見你們兩個抱在一起的時候,我心裏戀著的那個少年周文俊就徹底死了,文俊,看在過去的情分上,你痛痛快快簽了和離書,行嗎?”


    周文俊眼眶一熱,有什麽滾了下來。


    原來她戀著的,隻是少年時候的他嗎?


    原來,婚後這麽多年,不是柳銀珠變了,變得是他周文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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