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念的口中呢喃著誰的名字,離貞沒有聽清。


    她正要起身回到桌旁,蕭念卻忽然抓住了她的手,低聲道了句“別走”。


    離貞怔住,下意識要抽回手,卻見蕭念依舊睡得昏沉,眉頭緊鎖透著淒切之意,無比孤寂落寞。


    “原來師尊心中,也念著別人呢……”離貞喃喃自語。


    她在夢中幾乎看過了師尊半生,除了有贈書之恩的寂宵前輩,還沒曾見到他和任何一位女子有過牽連。


    難不成師尊心念的便是寂宵……


    離貞輕輕掰開蕭念的手將它放回原處,而後獨坐窗邊等待天明。


    -


    次日,離貞正要帶著蕭念離開此城繼續趕路,剛出客棧,卻正看見劍峰的幾人在城中行走。


    他們四處張望,好似在尋找著什麽。


    “步舟師兄!”離貞訝然朝那邊喊道。


    劍峰弟子們聞聲,立刻加快腳步圍了過來,看到離貞背扶著蕭念,幾人當即將蕭念接了過來,承前接後地問起離貞狀況來。


    “離師妹,可算是找到你們了!”


    “究竟發生了何事?師尊又為何這般模樣?”


    離貞又傷又怒地歎了口氣,將夜遇赤霄殿、落入魔域的事與他們訴說了一遍。


    “這些魔頭,如此可惡!正道就不該放過他們,早就該聯合將其剿滅!”


    “原以為他們隻是做些血肉生意,卻不想竟這般窮凶極惡,連無辜凡人都不放過!”


    師兄們甩著袖子憤憤然說道。


    離貞壓下了雙睫,一提起那事,她心頭便又恨又痛,酸澀不已。


    她看向步舟,疑惑道:“師兄們怎會來到此地?”


    步舟道:“久不見師尊和師妹歸來,我們本就有些奇怪,後來聽說你們在東南魔域附近,我們便一路趕來,助你們離開險境。好在,你們已經來到安全之處了。”


    離貞眸裏掠過一絲銳光,她抓住步舟話語中的關鍵,追問道:“是誰傳去的消息?”


    步舟等人麵上亦浮現疑惑和迷茫。“這個確實不記得,隻知有人告訴了我等,卻想不起是誰了。”


    離貞訝異。


    師兄們的記憶被做了手腳。


    除了赤霄殿和那群魔域的怪物,哪還有人知道他們被困在了魔域?


    要是赤霄殿的人傳去消息,那絕無可能。赤霄殿沒有理由讓師兄們來解救他們,追煙那魔頭恨不得她死無葬身之地。


    若非赤霄殿,能知曉她的行蹤之人,極有可能便是他。


    離貞雙眸微閃,望向步舟:“步舟師兄,封焉現在何處?”


    步舟搖了搖頭:“那日從藏劍秘境返程,封師弟壓根就沒跟我們回到華真宗,他隻將離師妹去了葛鎮的事知會了我一聲,之後便獨自行動了,似乎……之後也未回過術峰。”


    離貞略微張大了眼,心中莫名有了絲不好的預感。


    或許將她與師尊的行蹤告訴劍峰師兄的,就是封焉。


    若當真是封焉,他為何又要隱藏形跡,也不親自來救她。


    她好似掉進了一個鋪滿迷霧的巨洞,她茫然無所從,但有人正在頂上悄無聲息地盯著她看。


    “離師妹,離師妹?”


    步舟的數次呼喚,終於將離貞深陷的神識拉了回來。


    “你怎麽了,臉色很不好。”步舟疑惑道。


    離貞看了他一眼,緩緩搖了搖頭。


    她什麽都說不清道不明,連自己的內心都一團亂麻。


    “師兄,師尊已經昏迷多日了,雖說傷情未再繼續惡化,可我還是擔憂。”離貞輕攏著眉頭說道。


    “回山求助毒峰峰主,她應當有辦法。”步舟拍了拍離貞的肩,“離師妹能將師尊從魔域救出,已然十分了不得了,切莫自責,咱們先回山。”


    “……嗯。”


    -


    赤霄殿中,一對孩童被關在陰暗潮濕的牢房中,牆壁上微弱的火光不時閃爍,兩人的心亦如那燭火一般搖晃不安。


    月地坐在角落,背靠著冰冷的牆沿,蓬頭垢麵,像是多日都未清洗過。


    “阿雲,我好餓。”女童嗚咽著說道,聲音再不似往日那般清澈。


    雲階抓著月地的手,小小的臉上透著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滄桑。


    他瘦弱蒼白的臉並不比那女童好,但他強撐著鎮定,掌中的堅定無聲安慰著月地。


    “小月再忍忍,阿貞姐姐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月地的臉哭皺成一團:“可是阿貞姐姐也打不過這群壞人!”


    雲階緊咬著唇,片刻後鬆開,喃喃道:“一定能出去的。”


    月地哭了一會兒後,眼淚又流幹了,便不再哭得出來,她低垂著腦袋吸了吸鼻子,說話的模樣可憐至極。“壞人們就是想將阿貞姐姐騙過來,要是阿貞姐姐也被他們抓住了怎麽辦……”


    “不會的!”雲階立即打斷,支吾片刻後又道:“阿貞姐姐那麽厲害,她、她還有很厲害的門派,她肯定會叫上許多仙人懲治壞人,救我們出去。”


    月地癟了癟嘴,低落道:“那天晚上,那個大魔頭說,要阿貞姐姐獨自前來。”


    “才不要聽壞人的話!”雲階說完,又沉默了許久。他總是斬釘截鐵地告訴月地鼓足信心,可他略微恍惚的神情卻昭示著他內心的擔憂。


    “我去給你要點食物來。”


    雲階撫了撫月地的額頭,他走到牢門前,整個身子都趴了上去。


    “有人在嗎——”


    聲音回蕩在陰暗的空間內,耳中唯聽回響,周圍靜得可怕。


    雲階又用力喊了幾聲,片刻後一個身影驀地自陰影中出現,他冷峻的眸子俯視著雲階,如同在看一隻蟲子一般。


    雲階被他那可怖的眼神嚇得狠狠一縮,對方隻是盯著他沒說話,他壯著膽子直起身,望著那人的雙眼,央求道:“求求你,給點吃的。”


    對方沒有理會他。


    雲階咽了口唾沫,又抬高了一分聲音:“求求你了,我們餓得不行,如果死了,就沒有用處了。”


    那赤霄魔修自他眼前離開,片刻後帶著一疊餅回來,從牢門縫中塞給了他後再度消失不見。


    雲階連忙抱著餅跑到月地跟前蹲下,將餅分給了她,二人拿著餅狼吞虎咽,不管它如何幹澀難嚼。


    月地看著雲階進食的模樣,喉頭一哽,說道:“阿雲,分明你也餓壞了,卻還要裝作沒事的模樣來安慰我。”


    雲階拿手擦了把嘴角的餅渣,微微笑了笑:“其實我還能多撐一會兒的。”


    月地幹枯的嘴唇輕輕顫抖,她縮了縮雙腿,整個人抱作了一團。“阿雲,我想爹娘。”


    雲階的眼眶瞬間濕了一圈,強撐的表情再也維持不住。


    “我也想。”


    赤霄魔修送來的餅供他們吃了五天。


    五日後,那名魔修再度出現,卻是動手打開了牢房門。


    雲階下意識護住月地,兩人警惕又害怕地看著對方。


    魔修麵無表情地盯著二人,說出了這麽多日的第一句話:“收拾一番,跟我來。”


    雲階和月地麵麵相覷,不知對方意欲為何,在那魔修再度回頭催促後,兩人方動身跟上。


    “清洗,更衣。”魔修指著一方水池對二人說道。


    說完魔修轉身離開,雲階思索了片刻,對月地道:“小月你先,我背過身去不看你。”


    月地抓著雲階的袖角,怯生生道:“阿雲,他們要做什麽?”


    雲階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月地的聲音都在發顫:“他們該不會要將我們洗幹淨吃掉吧!”


    雲階的身子也抖了一抖,卻還安定著月地道:“又、又不是野獸,哪裏要吃人呀!”


    月地擰著小眉頭:“可他們比野獸更可怕。”


    雲階緊抿著唇,不知再該如何安撫,隻能雙手捧住她的肩膀,正色道:“不論如何,我都會陪著小月的。”


    月地泫然欲泣,哽著聲音走向了水池。


    二人將全身清洗幹淨後,換上了那魔修給他們準備的衣裳。


    鑲紅的黑衣,與這赤霄殿的配色極為相像。


    魔修將二人領到大廳,二人謹慎地僵著身子,悄悄抬眸看到那高座之上俊美無雙的男子。


    他馬尾高束,肆意倚在寬大的寶座上,右手手背撐著腦袋,琥珀色的眸子銳利的如同野豹的眼瞳,兩名孩童在那輕描淡寫的注視下都感受到無邊的寒冷,想逃也無處遁形。


    那眼球純黑的詭異魔修就站在寶座旁,氣息陰沉的不似活人。


    月地和雲階又恨又怕,他們恨追煙帶人摧毀了他們的鎮子、殺害了所有的親人鄰裏,可他們弱小的什麽都做不了,就連這條命都是因為身懷靈根而被敵人保留下的。


    “你也下去。”寶座上的男子啟唇說道,聲音清冷,帶有一絲不快。


    他看著兩個可憐的孩童,話卻是說給一旁的追煙聽。


    “是。”


    追煙心中對男子不滿的語氣有一絲不解,但仍聽命瞬間閃沒了身影。


    寶座上的男子略微將身子坐正,注視二人半晌後,輕輕抬手朝他們勾了勾指尖。


    “過來。”


    月地害怕地望著他,雲階當即抱住了月地將她掩護,他向那男子問道:“你要做什麽?”


    雲階戰戰兢兢打量著他,他並沒有見過對麵的人,他隻覺這男子麵相雖不及追煙可怖,但其隱隱散發的氣息更加令人不安。


    男子眯了眯眸道:“我又不會殺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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