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乳母(下)


    就連蕭婆娑也安靜下來,因為楊昭捂著臉頰摔倒在自己的麵前,而在混亂中,黃氏舉著手,呆呆的看著倒在地上的楊昭,又看看了自己的手,頓時腿一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而那一群剛才還在廝打的人群,現在全部跪在了地上。


    蕭婆娑的大腦頓時陷入了一種空白狀態,她愣愣的看著癱坐在地上的黃氏,又愣愣的看了看楊昭,一時間居然連手腳放在什麽地方都不知道了。直到楊昭大哭起來,她才回過神來,連忙彎下抱起楊昭。


    不要說,這八九歲的孩子還是很有些分量的,她的老胳膊老腿老腰……


    “昭兒,不哭了,母親在這裏,母親在這裏!”她一時間也忙不過來管黃氏和那一屋子求饒的人,隻是手忙腳亂的哄著楊昭,天啊,她從來沒有哄過孩子啊!這個任務是不是有點太艱巨了!


    “娘娘饒命啊!娘娘饒命啊!”黃氏這個時候才知道大事不好,連忙磕起頭來。


    蕭婆娑柳眉倒豎,她厲聲道:“饒命!你打了太子了!還要怎麽饒你的命!你當你的命是什麽?居然這麽值錢!打了太子都還可以逍遙法外嗎?”


    “娘娘,奴婢知道錯了,求娘娘高抬貴手,放了奴婢吧!”黃氏早就已經哭得眼淚鼻涕一把抓了,都說美人哭泣是梨花帶雨分外惹人心動,可是,蕭婆娑怎麽覺得這麽難看呢?


    “你們還愣著做什麽!給我拖下去亂棍打死!”蕭婆娑渾身顫抖,說不清楚是生氣還是因為楊昭太重了……


    黃氏這下子是嚇得連尿都出來了,裙子被染濕了一片。雖然黃氏是個仗勢欺人的主,可是還是懂得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的道理,雖然這個皇後已經形同虛設,可是她還是皇後,自己跟她碰磁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她現在真是恨不得把自己的嘴都撕爛,自己剛才逞什麽嘴快,居然給自己招惹了這麽大的一個麻煩。


    剛才還跪在地上的皇後的宮人,這個時候跑得比誰都快,全部都爬了起來,整理衣服的整理衣服,整理頭發的整理頭發,宮女都站回剛才的位置,幾個小太監立刻上前拖著黃氏就要朝著外麵走去。


    蕭婆娑皺著眉毛看著已經抖成一團的黃氏,看著她的頭發亂成了一團,那本來梳理得極為整齊的發髻現在早就已經散開了,地上掉了一片的發簪。而額頭上更是一片的血汙,看起來觸目驚心,更讓她心煩的是這個家夥居然尿了,要知道,她現在可是吃飯時間啊。


    頓時,她覺得心煩意亂。


    黃氏被小太監們拉住,立刻發出了殺豬一般的尖叫聲,要不是這安仁殿夠大,蕭婆娑幾乎覺得她的叫聲能引來整個皇宮的人了。


    楊昭雖然臉上被打了一下很疼,可是剛才被黃氏踹在腰上的一腳更疼,可是就算是如此,他還是舍不得黃氏的。他含著兩包眼淚一直看著母親的表情,隻見她柳眉倒豎,鳳眼圓睜,鼻翼因為生氣而微微的擴張著,一張臉更是氣得通紅。他雖然很小,可是明白這謀害太子這條大罪是何等的厲害,而這罪名會不會落實,自己乳母的命會不會丟掉,可全部都捏在母親的手裏。


    雖然乳母為人跋扈了些,可是到底是從小把他喂養大的,楊昭還是很依賴喜歡黃氏的,怎麽能舍得就這樣讓自己的乳母死去,於是連忙拉起了蕭婆娑的袖子,小聲的撒嬌著:“母後,您就饒了乳母吧,她也是為了兒臣好,她沒有惡意的,您就饒了她吧。她從來都隻是說說,沒有真心的,您別忘心裏去,別置氣了好嗎?母後……”


    蕭婆娑本來就隻是想敲打一下黃氏,並不想殺她,要知道現在她在宮中可是無權無勢,再沒有建立自己的權勢之前,斷然不能這麽囂張的。可是現在已經鬧得這樣,如果不治罪又怎麽說得過去?雖然現在既然楊昭給了她台階,但是她還是要給自己存一點麵子,於是道:“不行!今天她沒有惡意,不是真心居然都敢打太子,不知道明天她有了膽子還敢做什麽!這樣的東西怎麽還能留在宮中,拖下去!”


    “母後!”楊昭連忙從蕭婆娑的身上滑了下去,跪在了地上,可憐巴巴的對這蕭婆娑說:“您原來告訴兒臣,要做一個明君一定要懂得仁義,要胸懷天下,就算今天乳母今天做了什麽大錯,可是,兒臣是吃她的奶長大的,兒臣如果對她都沒有仁義,哪還有仁義麵對天下人?”


    蕭婆娑見楊昭把這話都說出來了,心裏知道要是不答應楊昭隻怕這屁孩心裏以後會不高興,不過也不能太快答應。於是她站在那裏,一雙鳳眼不怒而威,靜靜的看著地上的黃氏,好一陣子以後她才歎了一口氣順著楊昭的話說道:“既然昭都這麽說了,母親不怪罪她就是了,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拖下去打她四十廷杖!”


    黃氏聽見保住了一命,但是卻要受皮肉之苦,不禁雙腿一軟癱在地上,一時間幾乎連氣都沒有了。


    這四十廷杖下去,她還活得了嗎?


    “怎麽?乳母覺得本宮罰重了?”蕭婆娑見黃氏半天都沒有吱聲,不由得心中不快,冷冷的看著趴在地上的黃氏。


    安平秋這個時候才快步走上去,扒拉開黃氏臉上的頭發,探了探鼻子回報道:“回娘娘,黃氏暈過去了。”


    暈過去了?蕭婆娑有點黑線,她也沒有說什麽吧,怎麽就昏過去了?怎麽她現在感覺自己那麽像是暴君呢?


    “這就昏過去了?若是太子那裏出了事,是不是這做下人的要比太子還金貴?”她冷冷哦哼了一聲,目光就朝著那四個太*人掃去。


    頓時大殿裏又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求饒聲。


    蕭婆娑看著一地的人,心裏更是不快,他們這個樣子是不是就是在指責自己是暴君,她抬高了聲音:“你們當本宮一定會殺你們?”


    楊昭更加緊張,他又開始拉蕭婆娑的袖子,軟軟的求道:“母後,放了他們吧,他們不懂事,放了他們吧。”


    “都下去吧,吃個飯也不得安生。”蕭婆娑歎了一口氣讓這幾個宮人抬著已經昏死的黃氏下去了,平緩了一時間的氣才看著楊昭說:“昭,你怨母親嗎?”


    楊昭的眼睛很亮,也不知道是因為眼淚衝刷的,還是本來就很亮。他就這樣看著蕭婆娑,眼睛裏有蕭婆娑看不懂的情緒。


    他的鼻頭紅紅的,而右邊的臉頰也微微的腫著,蕭婆娑連忙抱著他回到臥室,心疼的讓人找來冰,輕輕的給他敷上,“唉,這可怎麽辦啊,這臉都腫成這樣。”她又是歎息又是撫mo了一陣子,眼見著消腫了一些後,這才叫人拿來前些日子自己用的消淤膏,細細的給他塗上。


    一直靜靜的注視著蕭婆娑的楊昭忽然笑了,他抬起手,輕輕的摸著她的臉頰,很是依戀的說:“母後真像是本方說的他母親。”


    “本方?”


    “是兒臣的伴讀。”楊昭提起自己的小夥伴話又多了起來:“本方說自己母親就會經常維護他做些他父親不讓做的事,我原來以為母後是不會的,今天才知道,母後和本方的母親是一樣的,都會這樣的。”


    蕭婆娑看著楊昭那明亮的眼睛,看著那明亮的眼睛中的寂寞,心尖抖了起來。


    黃氏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她早就被人服侍著換了衣服,洗幹淨,身上也敷了藥,趴在自己的屋子裏的床上了。她確實是挨了四十廷杖,隻不過,沒有那麽實在罷了,不過就算是這樣也足夠讓她皮開肉綻,半條命都沒有了。


    她衝著外麵虛弱的喊著:“有人伺候著沒有?”


    那外麵一個小丫頭連忙答了一聲,推門進來:“乳母,有事嗎?”


    “太子呢?”


    “太子歇下了。”小丫頭據實回答,然後又道:“前半夜太子還喚了藥師給乳母瞧過了,開下了方子,乳母現在吃嗎?”


    黃氏摸了摸額頭,心裏不免滿是對蕭婆娑的憤恨,恨不得此時此刻就把那個無權無勢的皇後給活活掐死心裏才痛快。她隨便的答應了一聲,打發小丫頭下去。


    沒一會,就聽見外麵腳步雜亂,黃氏還沒有坐起來,就看見自己的房門被推開了,楊昭穿著睡衣,披著孔雀絨的鬥篷從外麵衝了進來,幾步就來到了黃氏的床邊:“乳母,乳母,你可好點了?”


    看著楊昭那著急的麵孔,黃氏不禁又心頭熱了起來,轉念又得意起來,這蕭皇後一下午的拉攏能頂得過自己八年的養育嗎?於是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無比虛弱:“太子,奴婢錯了,以後再也不敢在皇後麵前亂說話了。”


    “乳母你本來就不該在母後麵前亂說話的。”楊昭見黃氏有了幾分精神,難得擺出小主子的樣子,訓斥著黃氏:“在我這院你你倒是可以隨便說,不打緊,可是出了這院子,你是誰的麵都不能亂說的。”


    黃氏呆住了,她覺得今天的楊昭怎麽會如此的陌生?他居然在訓斥自己?


    “太,太子,你也覺得今天我說錯了?我這可是為了你好啊!”黃氏立刻就搬出了老辦法,將太子自己搬了出來。


    楊昭一聽黃氏這話,心裏不樂意了,他今天原本挺高興卻被黃氏給攪合了,更是還挨了她幾下的揍,現在他還沒有說什麽呢,她不但不認錯,還把錯都推給別人,這麽說來,這所有事都是黃氏對,別人都是錯嗎?於是楊昭站起來,板著一張小臉道:“乳母好生養著吧,我先去睡了。”說著不在搭理黃氏,轉身離開了。


    黃氏目瞪口呆的看著空空如也的屋子,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恨道:“到底不是從我肚子裏爬出來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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